第十三章:你從中安排了多少
林則憤怒地從椅子上下來,快走兩步一腳踹在林鳶的肩上。
林鳶被踹倒在地上,一臉不可置信,她爹從來沒有這樣打過她。
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耳邊便炸開一句尖著嗓子的哭嚎聲,徐小娘抱著林則的大腿又哭又鬧。
「老爺,老爺饒命啊,你放過鳶兒吧,她是被人所害,是中了林顏汐那個小混蛋的奸計啊。」
林顏汐坐直了身子,也不講話,無辜杏眸眼尾微微下垂,嘴角若有似無的上翹了一下,又叫旁人看不出喜色。
這徐小娘真是愚不可及,這種時候還敢推卸責任,這無疑更會惹怒林則。
林則一掌呼在徐小娘的臉上怒斥道:「到了現在你還跟胡亂攀咬?小混蛋?林顏汐是我太傅府的嫡女,你一個通房妾室又算是什麼東西!膽敢辱罵我太傅嫡女?現在就將你遣歸回娘家!」
徐小娘呆怔在原地,遣歸回娘家,她哪裡還有娘家了?
她跟著林則十餘年,娘家不過是個落敗的富商之家,為了討好當年還不是太傅的林則,將她送到林則身邊做個通房丫頭,生了林鳶后才做了妾室。
通房丫頭的身份是她一生的痛處,而現在林則不僅毫不留情的將這塊遮羞布撤下,還說要將她遣歸?
遣歸那就是休妻,他要休了她,就因為她罵了林顏汐一句小混蛋?
林鳶跪著爬到徐小娘身邊,為她娘求情道:「爹,不要,別將姨娘送走,求求你了。」
林則冷眸看著她問道:「你說是昭昭害得你,我問你,她害你什麼了?她害你賣身求榮?害你勾引准妹夫,還是害你不知廉恥酒樓私會?」
「我太傅府沒有你這樣的庶女,你若捨不得你生母,那是最好的,你跟著她一起遣歸回老家吧。」
林鳶最好的本事就是控制眼淚,遇事後淚珠子一落,梨花帶雨,總是能叫人心疼幾分,不忍再責備。
可唯獨今日她是真的怕了,眼淚和鼻涕糊在一起,狼狽的跪在地上道:「不,不,爹,你不能送我走,我是你女兒,太子會來娶我的,他答應我了,爹,他真的答應我了。」
林則一副恨鐵不成鋼道:「傳家法!我今天是要打醒你這個蠢禍!到現在你還坐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呢?」
林鳶恨急了她爹的偏心,她想嫁給太子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那林顏汐呢?林顏汐嫁給太子就是理所應當了嗎?就不是攀附權勢了嗎!
她一雙淚目透著不甘心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林顏汐明明不喜歡太子卻可以與他立下婚約,為何我不行?我與太子真心相愛......啊!」
玉姑拿來鐵索長鞭,林則忍無可忍,揮鞭落在林鳶的手臂上,鞭韃之處留下一道破綻開的血口子。
「真心相愛?他若珍視你,怎會與你嫵媚苟合?酒樓私會?這就說明在他眼中,你連娼妓都不如!就連一個妓子還要價高者得,你呢?幾句見不著影子的承諾,你就背叛了太傅府,做盡苟且之事?」
林則高揮著鞭子又一鞭落下,林鳶尖叫著閃躲,卻還是結實的挨在身上,衣服破損露出血淋淋的口子,林則見了眼中軟了一下,攥著鞭子的手一直在顫抖。
林鳶哭得喘不上氣,嬌嫩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口子扯的心臟都在跟著一起疼。
「打死我吧,打死我這府中就再沒有妾室所出,反正爹一直都偏心嫡女不是嗎?」
林則臉色被氣得漲紅,眼裡全是寒心和失望,他扔下手中的鐵鏈子,怒極反笑了兩聲,說道:「你是覺得在這府中,我是偏了你的?」
「太子與昭昭有過陛下的口頭婚約,我一直沒有應下,反而想方設法的推辭,就是因為太子心機深沉,極難掌控,可若真到了陛下賜婚的時候,昭昭是太傅府嫡女,祖父是姜氏符咒師一族,以她的身份地位太子肯定會敬讓她三分。」
「你呢?你上趕著去太子府,你有什麼?庶出之女,再無靠山,太子身邊什麼樣的美人沒有?你覺得他真的心悅與你?若他喜歡你,就會拒婚然後求娶你,今日出了事也不會拋下你先行離開,他只是在利用你,你不明白嗎?」
林鳶心裡怎會不知道何為利用,何為心悅,只是她又能如何,她想要的事至高無上的后位,利用又怎樣,出賣太傅府也不是做不出的!
人不都是這樣嗎?達到目就好,付出了什麼,真心還是假意,都無需計較。
姜婉嘆了口氣,搖搖頭,輕輕扶額,側目時卻瞥見林顏汐眼底流過的一絲嗜血仇快。
她心下一緊,面色複雜陰鬱,別過了頭。
徐小娘護在林鳶前面,一臉悲愴問道:「我伺候老爺十幾年,早已是這太傅府中的人,你要打便打我吧,除了太傅府我哪也不去,你還不如就在這打死我。」
「你閉嘴!你的帳我慢慢再跟你算。」
林則放下了手中的鞭子,回過身不再看她們,大堂里的氣氛一時沉默了下來,只剩下徐小娘和林鳶斷斷續續的小聲抽泣聲。
他嘴唇上下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冷靜許久才逐漸平復心情,繼續說道:「事已至此,我會在老家後輩中尋一個不入朝政的踏實敦厚男子與林鳶成親,到時你們娘倆都收拾收拾回老家吧。」
林鳶癱軟在地上,顧不得傷口的疼痛,以頭搶地,一下接著一下磕在地上道:「爹,我求求你,別把我嫁給市井莽夫,鳶兒知錯了,鳶兒知錯!再也不敢了,求求爹。」
他半晌沒有說話,姜婉看了眼玉姑,玉姑上去拉起林鳶道:「大小姐,別再逼老爺了。」
林鳶一把推開玉姑,她從地上站起來,搖搖晃晃的指著林顏汐和姜婉,幽怨道:「是你們對不對,你們早就設計好了今天,你們巴不得我嫁給市井之徒,這輩子都過平凡日子。」
「平凡日子有什麼不好?」林則眼裡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繼續說道:「市井莽夫娶妻也要娶清白之身,娶你,已是折辱人家了。」
「你招惹了太子,入仕的人家還如何嫁得?你的夫婿在朝堂上,不要被太子輕蔑排擠?那時你才是真的沒有好日子過。我願添雙倍嫁妝,求得一平常人家,看在金財的份上,不計較你這身子,這已是你最好的歸宿。」
徐小娘把林鳶護在身後,倒是沒有再哭鬧,哀求道:「老爺,我求你了,鳶兒心性高,你讓她嫁給一莊稼漢或是商賈,這就是要了她的命啊,我這還有些體己錢,是我這些年攢下的,求老爺去同太子好好說說,把林鳶納入房中,做個妾室也好。」
她像一下蒼老了幾十歲,再沒了往日的盛氣凌人,垂下眸子淚滑落得悄無聲息道:「我,我願意,我願意遣歸回娘家,再不回都城老爺面前出現,我只求老爺給鳶兒一條活路。」
林則在朝堂上說一不二,卻對后宅之事總是百般容忍,終究是他的容忍釀成了大錯。
林鳶哭著說:「娘,不要,你不要走。這府里只有娘對我好了,你別走,你走了她們都欺負女兒,你一直都護著我,我不......」
我不嫁了......
徐小娘替林鳶擦了擦眼淚,一雙布了幾根皺紋的手輕抵在林鳶的唇上,將她未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道:「別再說了,娘無論在哪裡,就算此生再難相見,只要想到我的鳶兒可以平安順遂,我也安心了。」
林鳶被徐小娘抱在懷裡,她眼神怨毒死死的盯著林顏汐。
不,她娘不會走的,等她助太子達成所願,她就是東宮的太子妃,與林顏汐是平妻,到時她自然會想辦法接她娘回來。
徐小娘和林鳶被帶回房間,禁足反思。
大堂里只剩下林顏汐、林則、姜婉還有玉姑,四人。
林則坐在大堂的正坐上,一臉憂愁,鬢角銀白的髮絲好似瞬間又多了幾縷。
姜婉的臉色也不大好,林顏汐小心的站起身,打算從椅子後面溜走。
「你往哪去!」姜婉一掌拍在木椅扶手上。
林顏汐腳下頓時停了步子,垂著小腦袋走到姜婉身前,不敢看她娘。
姜婉道:「跪下。」
林顏汐小腿一軟,立即跪在地上。
林則嘆了口氣問:「夫人,這是為何?」
姜婉板著臉,眉眼擰在一起,嚴肅道:「今日的一切你從中安排了多少?」
林顏汐嬌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嘴裡不服氣的嘟囔著:「娘為何出了什麼事都要先想方設法揪出我的錯處,難道我應該任人欺負,也不想辦法反擊嗎?」
姜婉站起身來,被她的質問氣得不行,怒道:「反擊?你們是姊妹,她做得錯事,你只需告訴爹娘,爹娘會護著你,還給你個公道,你何須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去反擊?她不是你的仇人,她是你的庶姐,就算做了錯事,你不看在姊妹之情,也應估計你爹和太傅府的顏面。」
林則拉了一下姜婉,沖她使了個眼色說道:「好了,這件事本就是昭昭受了氣,只是下次你可以相信爹,無論發生什麼,哪怕是違抗聖意,爹都會選擇相信你,無條件的支持你,有爹在,就是你最大的靠山。」
姜婉白了一眼林則道:「我這是教育她為人寬和正直,少耍小手段,你在這做什麼好人?」
林則在朝堂上可舌戰群儒,決策果斷,但姜婉一瞪眼,他也只有哄著的份。仟韆仦哾
林則哄著她別再同林顏汐生氣,可姜婉根本不吃這套,依舊板著臉問道:「你可知錯?」
林顏汐這副倔勁是最像姜婉的,她跪在那,一雙杏眸對上姜婉的眼睛,「我便就是這樣睚眥必報的性格,從前沒人護過我,今後我也不會指望在別人的羽翼下活著。」
姜婉氣得挽起袖子說道:「玉姑,拿戒尺來!我今天就要打到她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