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上池
林顏汐跪在地上,眸子里被逼出淚光,「娘!」
情急之下她拉著娘的袖子道:「娘,上次在城郊我們遇到了咒術師,還好沈牧舟把他給殺了,本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可今天河中打撈上來的屍體我又感知到了咒術。」
「若如你們說的,外公已死,這月幽將無人再可與咒術師抗衡。」
關於外公的事她到現在都難以相信,這一世外公居然死在了她出生之前,明明是重生,可有許多東西都變了。
比如前世她和沈牧舟沒有任何牽連,他的身上也沒有解不開的咒術。
冥冥之中她覺得自己像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她已經入局,卻不知下棋的人是誰。
放棄修鍊符咒術,那就是束手就擒,月幽屆時會變成人間煉獄。
姜婉有些震驚的看著林顏汐,她以為一切都還來得及。
沒想到林顏汐已經察覺到了咒術師的存在,還已經與其正面交手過了,那豈不是證明她的命格已經躲不開了。
咒術師的強大怎會是沈牧舟一介普通人可以對抗的?
她認為林顏汐又在說話,眼裡閃過一絲反感,勃然大怒道:「走,你現在就跟我回去,什麼咒術,什麼沈牧舟,你想都不要想,明天,明天我就帶你去上池。」
聽到上池,林顏汐腦袋有些發懵。
上池國是超脫月幽州之外的存在,傳說那裡是獸妖之國,前世祖父也曾念叨過要帶她去上池。
不過他們沒能找到上池國的蹤跡,就被沈青雲的抓到了。
姜婉抓住林顏汐的手臂往前拽了下,林顏汐被拉扯摔倒在地上,她的衣裙在風中擺動了一下,重重的飄落。
姜婉回眸看著女兒狼狽的倒在地上,金瘡葯也從袖口甩落,林顏汐望向她的神情,終是刺痛了她。
一個母親怎會希望女兒怨懟自己?
手上的力道鬆了下,還是捨不得了。
左右要將她送走,日後再無相見的可能,不如今天就成了她的心愿,讓她走得踏實些。
「你今日把葯送過去,明天我就會讓姜家的人送你去找上池國入口,永不回月幽!」
林顏汐驚慌的掀起眸子看著姜婉,頎長的睫羽凝著幾顆淚珠子,她眨了下眼睛,淚水從眼眶裡溢出跌落,視線也變得迷迷濛蒙的。
她顫著嗓子裹著濃濃的鼻音,小心翼翼的問道:「娘是不想要我了?」
永不回月幽?永遠不想再見到她了么......
姜婉站在原地垂眸看她,居高臨下眼中透著威嚴和不容置疑。
對於她來說已經決定好的事,就不會再猶豫,這已是她能為林顏汐想到的最好的路。
「娘都是為你好。」
她冷冷的丟下這句話,抽回林顏汐緊攥的裙擺,往府門內而去了。
為她好就是再也不見她么?再也不許她回月幽么?
林顏汐一雙杏眸盯著姜婉,透過依稀的水汽極力想從姜婉的臉上找到一絲憐惜猶豫的神情。
姜婉沒有,她目光堅定,聲音淡然,轉身決絕。
只是她轉過身去的瞬間,眼底的淚水便再也不受控般滾落。
林顏汐瞧著姜婉的背影越走越遠,一襲煙紫色長裙,長發垂到腰間,直到這抹紫色身影拐進府門,再也看不著了。
她才明白原來那不是娘親的一句氣話,是真的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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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王府。
林顏汐把葯交給府醫后,就在門外等著消息。
如果她娘真的讓她去上池,那太傅府怎麼辦?
她雖暫時躲開了沈青雲的設計,但爹還未從這些事中脫身出來。
前世沈青雲讓爹幫他做了不少錯事,包括設計沈牧舟入獄,這些事情在沈青雲登基后都變成太傅府謀逆的罪證。
太傅府整整一百一十六口人,都被削去頭顱掛在尖刺上。
門內還沒有傳來沈牧舟好轉的消息,也不知道石榴花到底有沒有作用。
算算時間,應該很快就會到宮宴了,宮宴之後太子會陷害沈牧舟與玉符丟失一案有關,他不能自證清白,鋃鐺入獄,受盡折磨。
她看著月色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不知是為他今後的命運嘆息的,還是為自己要離開月幽嘆息的。
肆月站在她身後開口安慰她道:「小姐,你別難過了,你去哪我就跟著你去哪,保護你。」
「還有栗子和糖炒,我們都會跟著你的。」
林顏汐伸手抓了抓他的頭髮道:「你不能跟著我,栗子和糖炒也不行。」
就算真的去上池,前途未卜怎麼能讓他們跟著她去冒險。
肆月有些著急問道:「為什麼,小姐要我了么?」
她沉默了下眸光堅定道:「我不會去上池的,我還要培養你做大將軍。」
或許沈牧舟可以幫她暫時留下來。
肆月正色道:「小姐,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做大將軍,我想守著小姐。」
林顏汐看著肆月,眸子水亮亮的,「肆月或許可以保護我,但我想讓肆月做將軍,保護更多的人,護佑南閔百姓平安。」
「這樣......即使有一天我真的要離開南閔,也能安心了。」
她心裡泛起一陣苦澀,連肆月都會捨不得她走,為何她娘偏偏要趕她離開。
肆月沒再說話,好一會下定決心般說道:「好,小姐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吱呀——」
沈牧舟的房門被推開了,小六從裡面出來,看著林顏汐說道:「王爺傷勢穩住了,現在已經清醒過來了。」
他說話的期間,府醫和幾個隨侍從屋裡出來。
府醫向林顏汐行了個禮道:「多虧了林小姐的金瘡葯救了王爺一命,也救了這王府上下所有的人。」
聽了他的話,王府中的隨侍和小六也都跪下給林顏汐行禮。
小六大聲道:「從此林小姐就是咱們王府的恩人,拜見恩人。」
隨侍附和道:「拜見恩人!」
她看著跪了一地的人,驚了一下,趕緊拉他們起來道:「不用這樣,你們快起來。」
「沈牧舟病情如何了?」
府醫從地上起來整理下袖子道:「小姐放心,王爺已經有所好轉,現在已經清醒了,可以進去探望。」
小六看了一眼隨侍,擺擺手,示意他們都退下。
肆月見此場景,也跟著退到院子外等著。
一時間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她自己,望著敞開的房門,她猶豫了下,還是進去了。
房內依然有濃濃的血腥味鑽進鼻尖,她小心從屏風后探出一個小腦袋往裡面張望。
沈牧舟靠在床頭,腰腹上纏了好幾圈白條,他沖林顏汐招了招手,聲音有些虛弱。
「過來。」
林顏汐彆扭了下,躊躇著渡到他床前。
腰上傷口的布條還隱約透出一小塊洇濕的血跡,觸目驚心。
「是我執意要救下黑金,才害你受傷。」
她低著頭,聲音越說越小,跟蚊子叫一般,期期艾艾的。
沈牧舟凝著她半晌,眸光沒有以往的冷冽和戒備,反而柔得出奇。
她與他對視的時候默默在想,不得不承認沈牧舟這張臉確實很完美,俊朗得如名貴匠人巧奪天工雕刻而成一般。
他沒有接剛才的話反而是伸手拉過林顏汐的手臂。
她瑟縮了下手臂,傷口上的白紗巾有些鬆了,沈牧舟眸光幽深,動作輕柔,幫她重新包紮好傷口。
林顏汐自言自語嘟囔了句:「包得真丑。」
「下次別為了任何人傷害自己。」
她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心中疑慮:「你為什麼放過黑金,他想殺你。」
他能放過黑金,可見並不是傳聞中陰險毒辣的無心之人。
那他又是為什麼會走向慘烈的屠城之路?
「我殺他親人在先,我手上沾了太多血,想殺我的人太多了。」
沈牧舟說罷,又凝上她的眸子說道:「我活不久了對么?」
林顏汐的眸子顫了顫,若找不到同生花他撐不過這個夏天,若找到同生花解開符咒,他的命運又會推著他踏上另一個極端,屠城。
「我......要離開南閔了。」
「是因為你拒婚太子一事,家裡還在為難與你么?」
他幾次撞見林顏汐被娘親責罵,猜測是太傅府不肯輕易與太子退婚。
林顏汐不想解釋太多,拒婚太子也確實是原因之一。
她點點頭,琢磨著她闖了這麼大的禍,差點害沈牧舟死了,該怎麼開口能讓他幫自己留在南閔。
「去哪?」
「上池。」
沈牧舟一向善於斂藏心事的眸子染上一絲波瀾,「上池只於傳說之中,從未真正有人去過。況且那裡是妖獸之國,兇險異常。」
「你不想去?」
林顏汐的心事很好猜,他一眼就能看得明白,估計這隻傻兔子正糾結著她差點害了他,怎麼開口才能讓他幫呢。
他也不急著揭穿,靜等著她接下來的回答。
林顏汐小嘴一咧,露出一排小白牙,哭喊聲差點驚動守在門外的侍衛。
「九王爺!還不是人家不捨得離開你嘛,嗚嗚。」
「這上池傳說在月幽的盡頭,如此一來,你我豈不是此生再難相見!」
「而且,而且王爺的咒術還未解開,我怎能一走了之,嗚嗚嗚。」
林顏汐最後這句話說得頗有玄機,提醒沈牧舟若她走了就沒人會幫他解符咒了。
他垂眸看著她伏在他的床榻邊上,頭埋在手臂上,肩膀微微抖動,看上去倒挺像那麼回事。
沈牧舟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嘴邊早已勾起一絲笑意,他討厭心機深沉的女人,也討厭頭腦簡單看似天真爛漫的嬌氣小姐。
唯獨林顏汐的這雙眸子坦誠又滿是精明算計,清澈幼態又透著野心。
尤其是聽懂她話中的要挾之意后,他笑得更加深了幾分,在林顏汐抬起眸子時抿直嘴角道:「你是想我幫你?」
林顏汐立即點點頭,一臉期許的看著他。
他本想再逗逗她,又不忍那雙水眸黯淡下去,「看在你對本王一片衷心的份上,我答應了。」
見他答應,她一張愁苦的小臉瞬間展開一個笑顏,她本就生得極美,這一笑,百媚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