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夕

人走遠了，我回過神了，寧歡歡疑惑道：「這麼漂亮的女人你連個聯繫方式都不要？」

我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又不熟……她就在我隔壁，少不了見面。」

這次輪到寧歡歡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道：「原來早就深謀遠慮了呀！我懂，我懂，不就是想保持距離感、神秘感嘛！還是你們這些大叔會玩，我跟你這幾天腦袋都快銹住了！佩服！」

我作勢想敲她腦袋，寧歡歡像只敏銳的松鼠一樣，扭身躲開，威脅我道：「還敢對我動手動腳？小心我回去給你告狀。」

「和我有什關係？」

「我不信你沒什麼想法。」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膚淺么？還有，我什麼想法和你有什麼關係？」

寧歡歡沒回答，道：「別忘了欠我兩萬塊錢呢！你二我三，不介意吧？」

「欠你四萬，我現在轉你兩萬。」

「不行，你什麼時候欠四萬了？就兩萬，必須一次還清，我喜歡利索點。」

「行行行，都隨你。」我嘆息道，然後望向天空，幾百層的摩天大樓把天空遮的密不透風，讓我感到有些壓抑，這只是青島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海闊天空，兩種生活方式，也許就註定了我會遇見寧歡歡和佟嫿這兩種人吧。我低頭眯了下眼，道：「先走吧，這個點巡警吃完飯了。」

寧歡歡莫名的有些沉默，竟然沒了話去給路途帶來歡樂，我一時有些不適應這種只會出現在我跟別人相處的環境，很難想象是什麼可以影響到一個寧歡歡！

途經老城區，繁盛的古樹抓住了每一片樹葉，空中沒有起舞的東西，風也沒了什麼表現欲，漸漸消停下來，殊不知耳邊「簌簌」的聲音也是他們的招牌，所以蟬鳴就奪去了風頭，但它更不知道的是，人們並不喜歡它的聲音，能不厭其煩聽它聒噪的人都躺在空調屋打遊戲。

「去小麥島吧。」寧歡歡出聲了。

我點了點頭，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再一次遇到了巡警，這次我很鎮定，寧歡歡比我還鎮定，一聲不吱，我裝作沒事人的樣默默調頭，離去後放慢速度，早些年騎單車載著易瑤時我對青島路況了如指掌，只是後來一個人了，我就沒有出行的慾望，漸漸陌生。從小巷裡另尋蹊經對我還是不難的。

騎的慢了，自然就穩了，等到小麥島的時候，寧歡歡竟然睡著了，口水浸濕了我肩膀的一小片，她朦朧著眼睛，沒有悔恨的樣子，也不臉紅，從包里找出紙給我擦擦，有點反常。

我倒不在意，只是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怎麼了？」

寧歡歡搖搖頭，又點點頭，然後盯著我道：「等會我想跟你說個事，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我摸摸鼻子，一頭霧水，寧歡歡已經先我一步進去，還是那處站台，她沒冒險下去，我默默鬆了一口氣。寧歡歡拿出不知道什麼時候買了啤酒，只有兩罐，一人一罐，她和我碰了杯，然後盯著快要落下的太陽發獃。

她不提，我就不自找無趣，簡單喝點酒，看看海，多好。

易瑤走後，我就喜歡這麼做了，讓李勁打掩護，就翹班，從兩三點，一個人待到七八點，還有七八個空啤酒罐……當吳恙問我值不值得的時候，我反問他，我們都沉默，心照不宣。

有時候我真的不懂，如果做善事能有好報，易瑤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就像年輕的我們以為相愛就能在一起，轉眼已經待在孤單的兩邊，

過了三年……記不清有多少次，我在人海中看到她的身影，轉眼又消失不見；記不清有多少次，我在躊躇中煎熬，在煎熬中振作，鼓起勇氣追趕每一個和她像的女人，每每被人唾棄；記不清有多少次，我在酒醉后發現你從未離去，醒來寂寞無人；記不清有多少次，我聽著別的歌手唱著她曾唱過的歌，哭了起來……我聽過一句歌詞「這是一個美麗的結局，我們是愛著離開的」，我在想……甚至……你回來吧，就算不愛了，你也要回來……

「你哭了。」

我把喝完的啤酒罐放下，它已經扭曲，我也已經眼睛濕潤，我搶過寧歡歡手裡剩了三分之一的酒，一口氣喝掉。

「沒有。」

寧歡歡不屑的托著臉，道：「我猜你在想你女朋友。」

「你想和我說什麼來？」

「沒意思……」

我沒再回答，因為太陽已經落了下來，用無限的陽光告訴我「珍惜」二字，我該好好賞景。

「唉……」寧歡歡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

「我先說好，你要有心理準備。」

「說吧，保證不打你。」

「反悔的是小狗啊。」

「幼稚。」

寧歡歡打開手機，反覆看了一眼，做了個深呼吸。

「以後你養我。」

「噗……」我好像聽錯了什麼，對的，一定是耳朵好久沒挖，堵住了，她一個好好的富二代不做，讓我養她？

「你大抵是病了。」我半晌答道。

「還記得你說過一句話嗎？」

「我大抵是說錯了。」

「我沒什麼志向，沒壓力，想把那幾百塊錢花了，被迫謀生，你說的吧。」寧歡歡沒管我陰陽怪氣。

「所以呢？我可沒答應要養你。」

「所以我聽你的忠告了！」寧歡歡掰著手指跟我算起帳來：「買的包和化妝品6萬，衣服5萬，路費和機車託運幾千就先不算了，在酒吧喝的酒1萬，酒店錢8000，給你租了間房1800，睡你兩萬，借你兩萬，給佟嫿修車三萬，給左姐投資五萬，各種吃喝3000，一共花了二十五萬六千零四十五，我來的時候沒跟我爸要錢，這些都是平時閑下來的零花錢，全花沒了，我現在身無分文！」

我看著她好像還有些小高興？而我卻氣的想打人！忍住忍住，但一想到這是一套百十平房子的首付，是一輛不錯的代步車，是一個家庭三四年的生活費，是普通人四五年的血汗錢，誠然，這錢不是我的，我沒什麼資格站在道德的角度指責她，但還是忍不住道：「你很驕傲嗎？」

寧歡歡看出我不悅，認真道：「你別生氣，就當我任性一次吧，這樣花錢確實有點浪費……但是，就像你說的那樣，有些事得逼自己一把……手裡有這筆錢做什麼都沒有後顧之憂，更別提蛻變和進步了，我爸的事你也知道，我這幾天想了很多，我覺得，作為一個女兒，我要學會體諒他，更應該在實際方面替他考慮，我可不是什麼死腦筋，我們父女感情好著呢，現在唯一的問題，也是我到青島，他結婚的根本原因，是在物質上。所以，我決定，我要換一種生活方式！」

寧歡歡深吸了口氣，我沉默了會。

「十幾萬呢，能供我讀完整個高中和大學，只是浪費點？」

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說：「就像你花錢四處玩玩而已，對我來說一樣。」

……

錯開這個話題，她又說：「我覺得你說的是很有道理的，肯定是我爸爸擔心我的未來，所以才這麼大年紀了，還要這麼折騰一次，我爸早些年白手起家，還混過黑，身體不算好，只有對我沒了後顧之憂，他才能安穩的過完後半輩子，他這些年過的太苦了！……我爸從來不管我做的對不對，只管我想不想，所以我就學了油畫，接手他的產業肯定是沒什麼希望了，但我不在乎，他也不會在乎，只要我餓不著就行……對了，你那天可說錯了一點，我爸絕對不會因為後繼無人才結婚的，他可沒這麼俗氣。」

「這可說不準。」

「嘁，小人之心……我現在大三，開學就大四了，也就是說過完這個假期，還有接近兩個月，我就要回去上學了，此前一直是我爸供我上學，我想這兩個月先嘗試一下，自己賺賺錢，等大學畢了業，不管是工作也好，還是出國深造，他都不用這麼擔心了，也就不用把心思放到公司上了……我知道，他和媽媽有個約定，等一起變老後去貝加爾湖畔生活。」

我忽然想捏捏她的臉，看看她的真實身份，這是寧歡歡說出的話嗎？我承認，在我印象里，她更多的是孩子氣，是任性，而且不讓父親省心，一個人一句話不說就去了另一個城市，還有不少小心思，小聰明，我順著她的話問道：「那需要我做什麼呢？」

「嘿嘿，讓你養我是不可能的，我可不是誰想養就能養的，我的意思是你幫我在青島張羅張羅，畢竟我這個決定是因你而起呀。」寧歡歡認真的說，然後陰謀得逞的樣子笑道：「你就是我在青島生活唯一的依靠了，我掙不到錢，吃不上飯，被人欺負，你都要撐腰，懂嗎？你別拒絕，我覺得咱倆之間談人情太生分了，這只是朋友間理所應當的幫助……朋友！」

「要不要說話這麼雷？之前一句話說完多好。」

「生活就要有所期待，有所驚喜！知道我們這些年輕人和你們這些大叔最大的區別在哪么？」

「別叫我大叔，我也才二十五，妥妥的小鮮肉。」我學著她開了個玩笑。

寧歡歡很配合的作嘔道：「小鮮肉知道了連夜去打玻尿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