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一人之力能改變什麼
「老師,那年你曾問我,一人之力能改變什麼?我回答說,如果那個人很強大就可以。你說,這世上到哪裡去找這樣的人。那麼朕今日回答你,有人可以做到,那個人,便是你,老師,只有你!」
「呵,這世上沒有足夠強大的人,也沒有所謂十全十美的人,你所看到的,只不過是整個世界的冰山一角。」
御花園,奼紫嫣紅,繁華富麗。楚國特有的金色牡丹將整片園林妝點得異常明艷,每一朵花,每一片花葉在陽光下閃動著夢幻般的華光。而在這爭奇鬥豔的群花叢中,卻有一枝白蘭開得清泠,孑然**於百花叢中。
花叢四周,便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草一木造型細緻,除去皇家氣派以外也別有一番江南園林之風。一個身著明皇的少年坐在琴台前面撫琴,傍晚的陽光並不強烈卻很絢爛,光影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的膚色看上去特別白暫,有一種養尊處優的細緻,也有著因久居暗室而呈現的略微蒼白。
「你有多久沒有出來看夕陽了?」
「好像不是很久…也許,其實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是嗎。你的琴聲又亂了。」站在花叢中,彎腰拾起那朵與眾不同的白蘭,黑衣女子並沒有回過頭,卻很準確地說出他哪一根弦撥錯了,哪一個音符沒有彈對,少年依言更正,重拾曲調,再一次緩緩彈奏起這曲常被山中樵人傳唱的《明月寒江南山塢》。零點看書少年單薄的身影與稜角分明的側臉在這一片繁花中顯得略微嬴弱,風漸漸大起來,周圍服侍的宮人太監不由擔心起來,然而楚庄總是在他們又要絮絮叨叨地提醒他要加衣禦寒時,阻止了他們的靠近。忽然,他打了兩個噴嚏,從人無不大驚失色!齊刷刷跪了一地。
為首老奴將頭重重磕在地上。朝著黑衣女子請求:「帝師!帝師大人啊!請您允許王上回宮休息吧!再這麼坐下去龍體會被風寒所擾,老奴可吃罪不起啊!」
「不必大驚小敝。連一點風都受不了,以後該怎麼辦?為王者,既要懂得愛護百姓,也要有強健的體魄和精力去治理國家。從明天開始。除了傍晚的琴課,還要增加一項煅煉體力的課目。」女子冷漠地說道,指尖掐著那朵白蘭,抬頭仰望天空。
「明日,應會下雨。」她說。
眾宮人聞言更是磕頭如搗蒜。懇求她千萬不能讓楚王有所閃失,否則山河難安,社稷難安,云云。
女子充耳不聞。
對於楚庄。與其說有心教導。不如說只是同情。連城明白來到瀾京便會把自己置入一個險境之中。但是少年那一刻地眼神打動了她。而她也忽然間明白。若要使更多像父親一樣地忠臣不會落得悲慘地下場。使人才能夠各得其所。使楚國安寧祥和。便要使帝王成為明君。明君雖不一定愛惜良臣。但至少。會愛惜百姓。愛護國家。自己既然有機會引導楚庄成為一個真正地帝王。縱然將來刀劍加身。也不能拒絕這樣地一種責任。縱然。到頭來只是犧牲了自己。
成全地。不僅僅只是帝王而已。
而她內心。又似乎存著一種自我放逐地念頭。風更大了。吹得雲團涌動。夕照使得雲霞更加絢麗。忽地下起了一陣太陽雨。雨絲飄飄。沁涼冰冷地打在人地臉頰上。她揮了揮手。無奈地宮人內侍一干閑雜人等全都退了下去。
在這座皇宮。似乎****間她站在了權力地最高點。尊為帝師。位比宰相。官居滿朝文武之首。在宮中亦可謂翻手為雲覆手雨。就算是宮妃嬌娥、楚王地寵姬亦不能對她無禮。她對楚王冷漠嚴厲。沒有半分憐惜和敬重。奇地是庄王卻對她言聽計從。從未有過任何反抗。
眾人開始以著一種戲謔之心看事態發展。心想帝王畢竟是帝王。哪容得別人疾言相向。就算是修養再好不出三五日也必然反目。有地人等著看好戲。有地人盼著楚家兄妹終有一日觸怒王威。楚家聲勢自然消亡。還有地人擔心責難。也曾私下裡勸過連城。臣子畢竟是臣子。君臣有別。為臣者哪怕不能謹守本分。也不能對君王要求嚴厲。
然而到最後誰都沒有想到庄王非但沒有對新任帝師的教誨有所違背,反而更加勤奮上進,凡事無不先請教帝師,盡避她給出地答案永遠只有幾個字:「自己斟酌」,或者「你看著辦。」
帝師雖不參與國事,只負責對皇帝的教導,但朝中已是人人皆知其地位不同一般,自然便有那巴結的、嫉妒的、眼熱的找上門來。對此連城統統不加理會,況且她行蹤不定,就算人家找上了帝師府也是終日不見人影,拿著熱臉去貼冷屁股,久而久之,頗有微詞者便越來越多。
對此楚庄不是不知,但楚連城性格如此,若要她圓滑處事,曲意奉迎那不可能,陰謀詭計更不可能出自她手,這樣一個神仙般地女子,她的存在便彷彿註定要比別人高高在上,楚庄以一個少年孺慕的心情,而非身為一個王者,如此看待於她。至於她如何冷漠,都不能消磨一個事實,她的內心其實如火一般熱烈。為知已者,為國,為天下,她可以拋頭顱灑熱血,如同男兒那般征戰沙場,也能化作繞指之柔,殷殷教誨不倦。盡避她皺著眉,卻讓人能夠看到她內心的柔軟。
楚庄知道,有的人是面冷,而有的人是心冷。心冷者,比面冷更加可怕,面冷的,卻往往有著一顆不輕易表達地熾熱之心。因此他渴望得到她地承認,渴望得到她絕對的效忠,更渴望地,是那張絕美的容顏下不輕易示人地心。
細雨中,沒有人注意到這少年的心思,只看到一隻拳頭大的鳥從天上飛來,嘎嘎嘎難聽地叫了一聲,忽然筆直如一顆石子般向下墜落,像被頑皮的小孩用彈弓打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