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巧遇昔日老同事
家鄉有句俗語:「路上不遇橋上遇。」這真是一個「巧」。偶然裡面是必然,路上未遇橋上遇,註定的緣分剛剛好,不是么。
在輸液室里,那些祖國的花朵們病情一有好轉,就變得安靜下來,孩子的天真無暇讓你心生陣陣暖意,他們從不吝惜自己的笑容和可愛,只是手機遊戲的魔力掩飾了他們原本純真的許多,遊戲已不是一種遊戲,而是一種有毒的誘惑了。
我的斜對面東南角57號座位上躺著一個閉著眼睛的枯瘦男人,我一下子還真看不出他的真實年紀,一副病入膏肓的神態,看來剛從鬼門關走過一遭。
昨日日上午11點多,男人鄰座的一個七八歲小女孩,所有的輸液任務打上了句號,她痊癒了。下午就要回到自己的快樂校園了,她跳跳蹦蹦很開心。孩子母親收拾好隨身的東西后,將一份外賣贈送給了57號男人,「大哥!我要帶著孩子去我媽家吃飯,不好意思,這份剛訂的外賣就請你代勞了,謝謝!」說完,讓孩子揮手跟男人「拜拜」,女人帶著孩子快步走了,說孩子父親的車就停在馬路邊,不能久留。
57號男人好像睡著了,沒有任何反應,輸液管里的輸液滴得很慢,慢到時間幾乎要靜下來。
我翻了幾頁書,又看了看睡著的那個面容枯槁男人,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可真想不起來了。
午後,下半場的輸液繼續,護士喊號的一個名字還是讓我驗證了我的判斷。幾分鐘后我舉著輸液袋到護士值班台詢問57號的姓名,護士的答覆讓我心猛地一沉,我多麼希望不是他,可護士說出的明明就是他的名字,我拚命想找一個理由證明那個人不可能是他,可護士將他的醫院處方清單給我看,姓名、年齡都對上了號,讓我無法接收的是臨床診斷為:骨癌晚期。
鋒當年是我的同事,單位里的大帥哥一枚,單位里追求他的女孩子不下10個,後來他和一個叫雲的女孩結了婚,那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時我在宣傳科,他在供銷科,我們科室清水衙門,他們科是單位最吃香的部門,許多人擠破了腦袋想往裡鑽,他們科室不光在單位吃香,在飯店也是老闆的座上賓,那時我和他都是文學發燒友,兩人關係不錯,我跟著蹭吃了不少次酒席,一些價格不菲的外國名著,他一買就是雙份,當然有一份送給了我,只是他的那份很少翻動,是後來他在酒席上告訴我的。
後來我離開單位去了一家報社做文字編輯,與鋒的聯繫就漸漸少了,但還是常聽到他們科室的不少風光事,他們將單位的業務做到了祖國的四面八方。
幾年後,在一次朋友聚會時才聽說鋒出事了,他的故事老掉牙一樣俗得不能再俗。年關將至,他去大西北催要一筆30餘萬的貨款,大約是1998年左右,30餘萬在那個年代是筆不小的數目。他給單位發電報,簡簡單單八個字,貨款未結,來年再催。
待來年單位與他聯繫,電話不通,另派他人前往那家欠款單位,一查,貨款年前已結清,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可鋒和那筆貨款一起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各種謠言四起,有人說他被人盯上給害了,有人說他在外早有相好的,兩人一起私奔過神仙日子去了。
他的名字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很久,後來聽說,他被抓了,錢早揮霍光了,跟他私奔的女人也跑了。
從牢里出來后沒幾年,他就患上了癌症,因為口袋空空,在幾個姐姐資助下,治療斷斷續續,鋒一個人苟延殘喘地活著。
我掛完水走到護士台,掏出300元塞到一個信封里,請護士轉交給57號那個叫鋒的男人,不要說我是誰?
護士笑著說,57號關照過,他謝絕任何人的贊助,因為他今生無法償還。
原來鋒早就認出了我。
護士還告訴我,輸液室里的孩子們正在悄悄進行「小手拉大手」獻愛心活動,孩子們在學校的一個群里呼籲,凡是感冒來此輸液室輸液的同學,請接力為孤苦的爺爺訂一份熱騰騰的午飯,孩子的家長們一個個也欣然同意。
人世間,真是天使無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