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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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寫作忌諱概括化,沒有人比俄國偉大作家契河夫說得更好。他在一封信中,告誡一位作家朋友避免概括化和平常化:「我認為,對於自然的真正描寫應該相當簡略並與主題存在相關xìng。應該避免落人俗套的描寫,比如,『落rì沐浴在黑sè海洋的浪花之中,絛紫sè的金光一瀉而下』等等。在描寫自然時,要抓住細節,而且要達到這樣一種程度,即使閉上雙眼,也仍能看到你所描寫的場景。

因此,當你坐下來寫作的時候,請記住,不是「一杯飲料」而是「一杯馬丁尼」;不是「一隻狗」而是「一隻長捲毛狗」;不是「一束花」而是「一束玫瑰」;不是「一個滑雪者」而是「一位含苞yù放的年輕少女」;不是「一頂帽子」而是「一隻高頂回角帽」;不是「一隻貓」而是「一隻阿比西尼亞貓」;不是「一支槍」而是「一支o。44口徑的新式自動手槍」,不是「一幅畫」而是一幅「馬奈的『奧林匹亞』」。

將描寫四忌與契河夫的金玉良言合二為一,我們就得到了一條所有好的作者在描寫時都應該遵循的一條規則:要具體!

你要能準確地描繪出一幅幅場景,使人物真實可信,他們在自己國有的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和味覺中進行著rì常工作。——拉威爾#8226;斯潘塞。

「怎麼才能讓事情看起來真實可信呢?」當一位作家被問及這個問題的時候,實際上是對他的一種讚揚。如果有人進一步對他說:「我好像身臨其境,能夠聽到、嗅到、感覺到這些地方,就像走進了小說的書頁中」,那他給讀者的東西就的確非同尋常了。當我被問及同樣的問題時,我的回答是:「藉助於五種感覺」。一些作者總意識不到應利用讀者的五種感覺來獲取真實感。利用讀者的視覺感受是常見的,但是利用讀者的嗅覺、聽覺(除了在對話中)、觸覺或是味覺又有幾次呢?我從1976年開始寫作,至今仍在我辦公室的牆上保留著五個詞:看、聽、感、嘗、嗅。每當我寫作的時候,都會參照這張表,有意識地寫些帶有氣味的東西。實際上,一些令人作嘔的東西在創造真實感的時候,反而有奇迹般的效果。

想想當一個人打開冰箱的時候,那種腐爛的水果的味道;當一個人剝一隻熊皮的時候,那腐臭的脂肪;當一位婦女在無人服務的加油站給油箱加油的時候,手上會沾滿了汽油味。僅在故事的開頭提及味道是不夠的,在敘述情節時,你還得反覆參照那張表。讓我們設想一下,一男一女正在爭論某件事情,男人從門口一直衝到廚房,沖著女人大聲嚷嚷:「我不能再忍受你媽媽和我們住在一起,老太太必須在我回來之前搬走,否則我就離開這個家!」在設置這個場景的時候,我可以讓女人烤制南瓜餅(味道甜美、溫馨,讓人回想像感恩節一樣的快樂時光),但是如果再加上腌制香料和醋的氣味,這個場景就呈現出寓意。我會在某個時刻讓讀者想象這種氣味:「我鄭重jǐng告你,勞拉,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他說著,那樣子就像廚房裡的味道一樣酸。不要忘記,在爭吵的時候,勞拉還一邊往罐子里裝著泡菜。當她在大聲吵嘴的時候,可能會燙傷手,然後把手伸到冷水裡沖洗。當然,她也可能正在往泡菜里倒鹽水,並且灑了一地,然後還要擦乾淨。她還在粗棉布制的圍裙上擦乾她的手。她可以擦拭從額頭(熱熱的,痒痒的)上流淌下來的汗水,她可以一邊叫嚷,一邊揮舞手中的勺子(堅硬的,木柄的),並向男人扔去。這些都會增強視覺效果。當爭吵越演越烈的時候,可能會聽到什麼聲音呢?是不是有條狗溜進來,喝錫制餅盤裡的水?

是否有一輛行駛的汽車正在馬路上出卡嚓卡嚓聲響呢?是不是傳來孩子們在隔壁人家院子里玩耍的聲音?當爐子上的水燒開的時候,是不是在叮噹作響呢?水有多麼熱呢?你告訴讀者溫度了嗎?小說中女主角是否在泡菜罐的旁邊放了一杯冰茶或是冰咖啡呢?爭吵以男人氣沖沖地出去而告終,但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此時,女主角是否拿起杯子,痛飲冰咖啡,覺咖啡很苦,然後做了個鬼臉呢?正如你所看到的,在類似上述的情節中要同時喚起人的五種感覺是有可能的,但是為了能夠做到這一點,情節必須進行jīng心的安排。絕大多數情節是不能用全這五種感覺的(尤其味覺最難寫進去),但是你可以很容易地喚起讀者的四種感覺,在大多數情節中,起碼可以喚起讀者的三種感覺。當你對小說對白的真實xìng表示懷疑的時候,就大聲讀出你的對白,假裝你是一名演員,並以電影屏幕和舞台上需要的那種抑揚頓挫的腔調說出你的台詞。如果它聽起來很生硬,不自然,就需要修改。不要忘記,人們用語言所表達出來的思想總是未經加工潤飾的,所以要讓人物說的話短一些。生活中人們總是一個一個地提問題,你小說中的人物也應這樣做,特別是當他們要彼此認識了解的時候。人們在談話中經常嘆息、抿著嘴笑、抓頭、鼓起雙頰以及端詳他們的指甲,你也要讓小說中的人物有這些動作,並讓人們在干工作的時候,繼續他們的談話。

使用收尾語來創造意象。請看下面兩個例子:「你從來就不喜歡我的媽媽!」勞拉大聲嚷道。她「砰」地一聲把水壺放下。「你從來就不喜歡我的媽媽!」勞拉猛地扔下水壺。第二句更增加了緊張程度,讓故事情節更快的向前推進,減掉了多餘的詞語,暗示而不是告訴讀者勞拉正在大聲叫嚷。這就是我所提及的原則的最佳時刻,我正是通過這些原則來衡量我所有的作品的。緊張的時刻所用的詞要少而jīng。我是從我的英語老師那兒學到這一點的。在我寫第二本書時,有幾個情節我總無法寫下去,但是我找不出原因,我就把手稿給這位老師,請她提出批評和建議。當她告訴我這個規則之後,我就把它應用到我的小說中,結果,一切都變得一目了然。

在情節緊張的時候,要採用短小jīng悍的句子,句子中要採用短詞,少用結束語,要寫得突如其來。當你做到這些的時候,緊張氣氛就可以油然而生了。與此相比,在氣氛比較沉悶的情節中,到處籠罩著寂靜和安寧,此時就要使用較長的句子,較長的詞語,較長的段落,以及更多的結束語。這樣做就會自然緩和緊張氣氛。當你在構思小說時,就要確立寫實的態度。只在通過觀察、思考你才能準確地描繪出一幅幅場景,使人物具有可信xìng。他們以固有的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和味覺進行著他們的rì常工作。好了,正如我前面說的,味覺是最難寫進小說中的,但是五種中有了四種也不算壞。

應用這五種感覺,利用句子結構來創造或緩慢或緊張的氣氛,這樣你寫出來的小說讀者就不能丟下了,因為它們是那樣真實可信。

抓住興奮點:

對小說家而言,能始終抓住那極具魔力的興奮感就是最大的獎勵。——菲立茲#8226;惠特尼

在作家的一生中,有許多令人興奮的時刻。如果這些時刻是在經歷了被拒絕和失望之後,那麼將更加令人喜悅。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些時刻,第一次聽到編輯對我鼓勵的話語,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文字被印刷出來,或者第一本自己的小說握在手中時的狂喜。我堅信,對任何一位小說家而言,真正的「興奮之巔」是無處不在的。而且,它還會不斷地湧現,因為我們學會了如何去激它。我是指當一部新的小說在構想時,腦海中所出現的第一縷閃光時的奇妙時刻。在一個新故事(或小說)的最初構思中不斷閃現時,作者會有一種眩目的感覺,我們通常會覺得這將是自己所寫的最好的作品。

這種奇妙的感受可能常在片刻間出現,我會帶著此種感受度過幾天或幾個星期。這些思想中的閃光聚集著如此多的奇異光彩,好像由於某種魔力而不斷地閃爍著。

於是,我把它們寫下來。我總是很高興地寫出一個又一個故事的開頭,但是偶爾才完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我寫出來的東西永遠不如我夢想中的完美,我太心急了,當我現自己僅僅是給故事開了個頭,必須把它們進行下去的時候,我便失去了興趣。魔力消失了,於是我又不斷地放棄那些故事。

我羨慕那種能夠沿著最初的構想,並把它展成小說的作家。但是我卻無法一蹴而就,所以我必須在動筆之前,明確寫作的方向。我找到了一些行之有效的辦法保護那些最初的閃光點,並使之繼續閃亮或者再現。我現自己在寫到3o頁左右時,如果仍能保持初始的興奮狀態,我的興趣就會被高度調動起來,直到完成作品。

最初的興奮能持續多久是因書而異的。我先花些時間在筆記本上設計人物,搜集情節中的零碎片段,明確我的寫作方向,或者草草記下腦海中曾湧現過的東西,直到我必須動筆的那一刻到來。那一刻總是在我還沒完全設計好時就來臨了,我從不拒絕那股推動力,至少我可以先為我的故事開個頭。為了獎賞自己,我通常會先寫上幾頁,這對寫作的連續xìng是有益的,它能隨時幫我回到人物和情節的構想中去。

當我再次翻閱已完成的部分,愉悅的感覺便又湧起,我真想有位讀者能與我一起分享這些優美的文字。我並不期待一下子得到很多,但我的確希望得到讚許和肯定,儘管我知道自己是這些作品的最糟糕的評判者,因為我深陷於創作之中,根本看不到它的缺點

通常我所選擇的讀者都是深諸這套規則的,他會在給我鼓勵的同時又溫柔地來點建議,讓我不至於飄飄然。而我遲早都會再讀一遍第一章,看看經過了思考後是否能改得更好些。對於初學寫作的人而言,過早地請人提出批評意見是危險的,它會使最初的興奮被輕易地澆滅。較為保險的做法是等寫完后再請別人來閱讀和評判。

現在,我不再奢望極度的興奮點能始終延續,我知道它還會再現,令我興奮,激勵我繼續往前走。要知道,幾百頁的故事僅靠一次興奮浪chao的衝擊是不夠的。在寫作過程中,一些絕妙的新想法會使我峰迴路轉,寫出意想不到的轉折之筆,把我再度引向興奮之巔。小說家應該是情緒化的人,倘若我們的寫作成為沒有**的自覺運動,寫出的小說也一定會平淡無奇。

靜等靈感的突然迸也是不明智的。寫不下去時,我常問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人物可能會採取什麼意想不到的行動?什麼樣的情節才是既合乎邏輯又出人意料的?我在腦海中過著電影,任靈感的火花不斷地撞擊。

讓我們分析一下小說寫作中常遇到的三種興奮狀況。第一種是最為重要的,即作者對將要描寫的故事的亢奮的感覺;第二種是小說中的人物在揮某種特殊作用時的體驗。如果你能現那些促使人物興奮的動力,你就達到了興奮的另一個層次。第三種興奮是有關讀者的。如果你和人物的興緻都很高,那麼讀者也將從你的故事中得到滿足感。

作者的目的在於讓讀者和人物同呼吸共命運。但如何令作者始終保持高昂的情緒,使之花上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來完成他的小說,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對所寫內容產生厭倦和沒有了長遠計劃是主要的癥結。為了保持對寫作的新鮮感,我給自己訂了條規矩,即:不要過多地回頭看自己已完成的部分。當我每天開始寫作時,我只讀最後的幾頁,它給我一種趕緊繼續寫下去的動力。儘管我是多麼想了解已經完成的部分,看一看它究竟怎樣,但我絕不允許自己往前翻看過5頁以上的部分,哪怕是僅僅一小會兒。

那一時刻還是到來了,當我開始確信我寫出的不過是一堆亂八糟的東西時,我便失去了興趣和信心。於是我乾脆從頭讀起,一直讀到我寫作卡死的地方。然而,它們卻比我料想的要好得多,哈,我又jīng神抖擻,繼續往下寫。我現經過這遍瀏覽后,我對人物的理解更加透徹了。在寫小說的過程中這種情況會經常出現。

我自己的辦法是讀書,我和小說進行交流。我讀小說的目的不是為了模仿或得到新思路,而是現某種情緒。我的注意力在書頁之間漫步,當某些東西忽然觸動我的情弦時,我就可以繼續寫了,因為我已經能把那種情緒傳遞給我的人物了。我把乾巴巴的愛情場景重寫了一遍,這一回效果很好。我還現了一個可以對付興趣喪失的辦法:給你的腦袋補充新給養。

「焦慮感」是值得利用的有效方式之一,但我並不推崇這個帶有負面效應的方法,它僅是一種方式而已。我們可以運用各種方式把興奮傳遞給讀者,並使它不斷增強,以保持思想的最初閃光。對小說家而言,能始終抓住那極具魔力的興奮感就是最大的獎勵。

小說創作中的懸置緊張法:

微型小說之所以能以區區篇幅吸引讀者,訣竅之一,便是在描述中巧妙地運用「懸置緊張法」。「懸置緊張法」又稱懸念、「賣關子」、「設扣子」、「系包袱」等,它是小說的一種既常見又十分重要的技法。車爾尼雪夫斯基是這樣運用「懸置緊張法」的——他在自己的長篇小說《怎麼辦》的序言中說:「我援引小說家所常用的詭計:從小說的中間或結尾抽出幾個賣弄玄虛的場面來,將它們放在開頭的地方,並且給裝上一層迷霧。」在《怎麼辦》中,一開頭就寫羅普霍夫偽裝自殺,這樣處理就引起了懸念,然後再倒敘他過去與薇拉、吉爾沙諾夫的關係,解釋他假自殺的原因。其實,「懸置緊張」不僅可以用在開頭,也可用在中間,甚至可用在結尾。如電影《保密局的槍聲》,結尾的鏡頭是常亮出人意外地開槍打死特務組長,救出劉嘯塵和阿紀,隨後跟著潰逃的國民軍隊走了——常亮究竟是什麼人,影片直到結尾都沒有交代。這種在結尾產生的「懸念」必將引起觀眾的種種推測和聯想。「懸置緊張法」其內容可分為兩類:一是作品中某些人物心裡有「數」,而讀者卻完全「蒙在鼓裡」,讓讀者自己去判斷猜測情節的進展。如《草船借箭》,諸葛亮心裡早已預知天有大霧,可在三rì之內「借」到十萬支箭,而讀者卻完全不知,焦急地擔憂著諸葛亮的命運。一是讀者對情節的大部分已了解,而作品中的某些人物卻「蒙在鼓裡」,讓讀者睜大了眼睛看這些人物將如何動作。如《十五貫》中讀者已知是婁阿鼠偷了錢,而作品中的人物除婁阿鼠外,一概不知,於是讀者關切地期待著:這件冤案將如何處置?篇幅較長的小說在運用「懸置緊張法」時,可以在大「包袱」中系小「包袱」,在大「扣子」中結小「扣子」,一環扣一環,一個「懸念」接一個「懸念」,把矛盾衝突推向總**。而微型小說篇幅特短,它往往只設置一個小小的「懸念」,描述到結尾時忽然抖開「包袱」,使讀者大吃一驚,從而收到很好的效果。運用「懸置緊張法」,一要注意其真實xìng,既要「懸」,又不能「玄」,即不能故作玄虛,破壞作品的藝術真實;二要注意緊緊圍繞著主題來「懸置緊張」,如果在枝節上「懸置緊張」,那隻會削弱作品的主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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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弋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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