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來信

晏旻聽見這話，差點忍不住爆粗口，他咬緊后牙槽盯著瞿延寧：「瞿總，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他沒想到瞿延寧動作這麼快，已經捷足先登了，並且連招呼都沒提前跟自己打。

也是，從前也是專利申請下來后，他才被通知的，當時他雖然不高興，但也沒有計較。

瞿延寧不與晏旻對視，他假笑一下：「前段時間的事了。不過晏總放心，專利發明人寫的還是你。」

晏旻面若冰霜：「我是技術總工程師，漢卡是我在計算所時就研發的項目，您以公司的名義申請了專利，是不是有點越俎代庖？而且還是先斬後奏，都沒知會我一聲，瞿總您這是什麼意思？」

瞿延寧臉上掛不住，乾笑：「沒別的意思。我不是看晏總忙於工作，也不關心這些俗事，我就沒給你添麻煩了，我讓小劉去準備的資料。」

晏旻抬手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茶杯都禁不住輕跳了一下：「瞿延寧，您是不想給我添麻煩嗎？您是不想讓我知道，才好竊取我的發明吧！」

瞿延寧沒見過晏旻發這麼大火，但他臉皮還是厚：「晏總，你怎麼能這樣說呢？漢卡是在公司上班期間才完成的，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算是職務發明。現在我以公司名義申請，合情合理。」

「好一個合情合理！那您說說我這個當事人為什麼無權知道？還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晏旻冷笑連連。

瞿延寧漲紅了臉：「當然沒有！這不是告訴你了嗎？」

晏旻斜睨他：「是嗎？我要是不問，您會告訴我？讓我猜一下，專利發明人還寫了您瞿延寧的名字吧。」

瞿延寧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晏旻說的沒錯，發明人還寫了他自己的名字，甚至署名還在晏旻之前。

他心裡有鬼，所以打算將生米煮成熟飯，甚至都不打算告訴晏旻。

就算被發現了，他也覺得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晏旻看起來是個完全不在乎名利的人，也不關心這些，誰知道今天怎麼就突然想起來專利的事了，是有人告訴他的？

不，應該不會，劉利民是自己的人，絕不可能說的。那就真是見鬼了，無緣無故，他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來了？

晏旻望著瞿延寧，眼刀子將對方戳出了1080個窟窿眼。

瞿延寧如芒在背，今天的晏旻跟往常有點不太一樣，眼神太犀利了，不像平時那樣單純無害。

他還沒想好措辭，晏旻又開口了：「我不知道我哪裡做得不好，讓瞿總防賊一樣防我？還是瞿總覺得我對公司已經沒有用處，準備卸磨殺驢？」

瞿延寧連忙擺手：「不、不、不，我絕沒有這個想法。」

晏旻說：「瞿總，漢卡是我在計算所時就研發的項目，漢卡是我主導設計的，您承不承認？」

瞿延寧點頭：「這是當然的，誰都看得出來。」

「我記得公司創辦之初，當時漢卡還沒開發出來，瞿總為了讓公司有業績，到處去找業務，賣過鞋，還倒賣過冰箱，直到漢卡研發出來，公司才擺脫窘境，實現盈利。當時開慶功宴的時候，瞿總說我是公司最大的功臣。現在想想，真是諷刺，令人心寒！」晏旻說到這裡，冷笑著連連搖頭。

瞿延寧如坐針氈：「對不起，晏總，這事是我考慮不周。我向你道歉！」

晏旻說：「您說漢卡是職務發明，非要這麼說也行，畢竟有一半的工作是在公司里完成的。公司是研究所下屬單位，您如果跟我說發明歸公司，哪怕跟我商量一聲，我也未必會反對。但您已經觸及了我的底線，我無法原諒。」

瞿延寧知道晏旻平時雖然隨和，但在某些方面出奇地固執，比如技術方面，不容他人插手。但他沒想到的是，專利也是他的底線。

瞿延寧眉頭緊皺：「那你說怎麼辦？」

晏旻非常直接了當：「公司賠償我專利費就行。」

瞿延寧瞪大了眼睛，他第一次見晏旻主動談錢，要知道，當初邀他創辦公司，他都沒問過待遇問題，今天實在太反常了，便說：「晏總，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晏旻揚起下巴：「您非要這麼說也可以。」

瞿延寧問：「你需要多少錢？」

晏旻說：「一千萬。」

漢卡的專利費肯定不止這麼點錢，但哪怕是一千萬，也是不可能輕易拿到。

瞿延寧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多！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晏旻也沒隱瞞：「研發晶元。」

瞿延寧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原來他在繞著圈子跟自己要求增加研發投入，他覺得晏旻有點孩子氣了：「晏總，咱們不是說好了，等公司有了足夠的利潤再增加研發投入嗎？」

晏旻說：「那是公司的錢，我現在要的是我自己的錢。」

瞿延寧攤開雙手：「這不還是公司的錢？」

「怎麼會是公司的錢？我自己的錢想什麼時候用就什麼時候用，公司的錢還只是一個大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兌現。」晏旻翻了個白眼，真把自己當傻子呢。

瞿延寧眉頭緊鎖：「可是一千萬也太多了。」他偷偷申請專利，就是不想給晏旻專利費，哪怕是用作公司研發也不行。

晏旻聳肩：「多嗎？去年公司營業額4億，純利潤有幾千萬？這還只是一年賺的，今年明年後年呢？」

瞿延寧當然知道，漢卡的專利價值遠不止千萬，但是要把這筆錢給晏旻，他怎麼甘心：「晏總，你的要求太高了，我沒法給你答覆，得跟院里打報告。」

晏旻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你把專利申請撤回來吧，我自己去申請，一半專利權歸研究所，我佔一半，這要求不算過分吧？以後公司每年按照銷售量給我專利提成就行。」

瞿延寧搖頭：「已經交上去了，怎麼撤回？可你要一千萬也太多了點，我沒有權力給你這麼多錢，得跟領導們請示才行，晚點我再給你答覆。」說完他匆匆離開了。

晏旻知道沒那麼容易拿到錢，讓老狐狸瞿延寧將吃到嘴裡的東西吐出來，幾乎不太可能。

晏旻回到回到辦公室，研發部的人都在各忙各的，見他回來，都停下了手裡的活，看向他。

晏旻朝大家微微點頭，正要說話，鼻子突然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副總工趙建平關切地問：「晏工，你感冒了？」

晏旻掏出手絹擦了一下，說：「一點小感冒，沒事。你們忙吧。」

趙建平不太自信地問：「晏工，那我們的工作計劃還像從前那樣嗎？」他也參加了剛才的會議，知道公司的決定，是以才這麼問。

晏旻猶豫片刻，說：「還是繼續吧，暫時也沒有決定新的方向。」

按照研發部原來的計劃，是想在西華信息旗下打造出一個晶元設計公司的，專門研發市場需要的晶元，先做設計研發，以後再做晶元製造，打造一個完整的晶元產業鏈。

但不管是晶元研發，還是晶元製造，成本都是巨大的。

就拿晶元研發來說吧，首先得投入大量的人力，除了大家熟知的跟晶元相關的計算機科學與電子學人才，還需要物理學、材料學甚至數學方面的人才。

人力成本就不會低，研發時間則是不確定的。

其次就是流片，也就是將設計好的晶元拿到工廠去打樣，做成成品，才能檢測出晶元的性能，確定性能達標，才能進行量產。

流片的價格無比昂貴，少則幾百萬，多則數千萬甚至上億。而且還存在失敗的可能。要是失誤過多，就得重新流片，流片費用得再出一次。

很顯然，瞿延寧不想花這個錢，在他看來，重複做別人做過的東西，就是巨大的成本浪費。

況且中國的技術落後，未必能做得出來，就算能做出來，也肯定不是最新的技術，在市場上完全缺乏競爭力，自主研發顯得毫無意義。

瞿延寧是典型的功利主義者，一貫奉行造不如買，買不如租的理念，怎麼來錢快，他就怎麼做。

趙建平說：「那咱們今年還能進新人么？」

晏旻說：「這就不知道了，得看瞿總怎麼安排。」

趙建平聽到這裡，忍不住嘆口了氣，沒再說話。

晏旻換了個話題：「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咱們的漢卡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了。大家都是好樣的。」

大家一聽，頓時歡呼鼓掌起來，這太振奮人心了，一出手就是國家級一等獎啊。

趙建平開心之餘，又覺得有些諷刺，他們的團隊這麼厲害，公司卻要削減研發支出，真不知是怎麼想的。

晏旻心態倒是平和得多，他已經有了打算，等專利費結果出來，不管拿不拿得到錢，他都會離開西華，另起爐灶，自己干，不知道這裡會有多少人願意跟著他走。

現在公司技術部有六十幾位技術員，但是參與研發晶元的，也就不到三十人，其餘人主要是負責售後技術，比如計算機安裝、故障維修等。

一個像樣的晶元公司，起碼得有成百上千的專業技術人員。

美國的大晶元公司，研發人員動輒數千甚至上萬。

西華這點人，實在是不夠看的，可瞿延寧還在想著縮減，真是諷刺。

晏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能夠做到多大。

就算做不出晶元來，也至少能夠為中國培養出一批晶元研發人才。

目前中國晶元與和美國晶元差距最大的地方除了技術，就是人才儲備。一切技術的進步和革命，都是無數人的智慧和心血堆砌起來的，最後由量變引起質變。

一定要為中國晶元的發展做點什麼，這是晏旻對自己的要求。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李庚雲給晏旻捎來了一封信：「晏工，有你的信！又是美國來的航空信。」

晏旻抬頭，看到了放在桌上那個紅白藍三色邊的信封，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信封上用英文和中文分別寫了他的

晏旻看著熟悉的字跡，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兩下，抬起手放在信封上，手指止不住地輕顫起來。

這是藺征西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