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雖然烏丸嵐在格鬥術方面比不上諸伏景光,但是他身體的靈活和柔韌程度,也足夠讓對方頭疼。諸伏景光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在對門鄰居探出頭來之前,把這個滑不溜手的少年,重新拉回了房間里。
烏丸嵐雙手被對方控制在身後,所有能活動的關節,都被教科書般標準的擒拿術鎖住。烏丸嵐平緩了下呼吸,在要害暴露的情況下,強制自己放鬆的身上的肌肉,營造出無害的姿態。
但是對方顯然也是老練的獵手,吃過一次虧后,對他充滿了警惕,完全沒有放鬆對他的鉗制。
烏丸嵐艱難地側了側頭:「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想要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把我綁在這裡只會給你自己惹來麻煩。」
威逼利誘,很有技巧的話術。諸伏景光在心裡評價。
隔著薄薄的衣物,手掌下刻意放鬆的肌肉觸感柔韌,散發著屬於少年人蓬勃的熱氣,少年順從的微低著頭,把脆弱的後頸暴露在他的面前,像是完全放棄了抵抗,但是……
諸伏景光低頭,那條毛絨絨的棕色尾巴,有力地甩在他的褲腿上,只要是稍微了解貓咪習性的人都知道這是貓咪心情不爽,準備進攻的前兆。
顯然少年並不像是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屈服於現實。
諸伏景光斟酌著說道:「麻煩?你只不過是一個實驗體,能有什麼麻煩?」
「哼。」烏丸嵐終於感覺主動權回到了自己手中:「看來你們的資料很有限啊,連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就敢冒失地把我帶走?」
「……」諸伏景光沉默,這確實是計劃之外的事情。
身後的鉗制略松,烏丸嵐掙脫對方的手,把小臂橫在身體和牆壁之間,稍微撐起上半身,雖然還是被壓制著,但是這個姿勢比剛才舒服很多,至少不需要把臉貼在牆上了。
烏丸嵐的眼珠轉了幾圈,像是只狡猾的小狐狸,說:「我雖然只是實驗體,但是在我身上進行的實驗是不能復刻的,所以如果他們想要繼續之前的實驗,就必須從我身上獲取實驗樣本和數據……他們現在肯定已經發現我失蹤,很快就會找來了。要是你現在放我走,我可以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他既不能表現的自己太重要,又不能表現的自己太廉價。
重要實驗體這個卡在中間值的身份,就顯得剛剛好,既不至於讓諸伏景光把他當作重要線索上交給公安,又能讓對方為了避免麻煩早點放他走。
完美。
諸伏景光在後面看著少年的尾巴慢慢停止甩動,有些得意地向上翹了翹。
絕對是說謊了吧。
即使是這種情況下,諸伏景光也有些憋不住的想笑,少年確實偽裝的很好,如果沒有這條尾巴,他都差點相信了對方說的話,但這條毛絨絨的尾巴,就像是心情指向標一樣,完全暴露了少年的小心思。讓本來稱得上是心思狡黠的小狐狸,變得像是呆乎乎的貓崽子。
「咳……這樣。」
烏丸嵐從簡短的這句話中,聽出了古怪的笑意,他扭動身體,想要回頭看看對方的表情,不能從表情中分析信息,這讓他像是被蒙住了眼睛,沒底的有些發慌。
抵在他後背的手稍微用力,制止住了他的動作,烏丸嵐又說:「如果你們只是為了我身上的實驗數據,你可以抽些血帶走,這些足夠你們研究了。」
確實是不錯的解決辦法,而且如果對方能像他說的那樣,對這件事守口如瓶的話,諸伏景光說不定還能繼續在組織中潛伏,對他來說確實是很大的誘惑,每個字都踩在他是需求上,簡直是送到嘴邊的完美方案。
但是某些時候,太過於完美,反而代表著不對勁。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諸伏景光刻意壓低聲音,他的長相過於溫和,所以在接受卧底訓練時,更多的了解能提升氣勢的方法,面部微表情、壓低聲音營造壓迫感,以及那捏住對方的要害。想到這裡諸伏景光指尖上移,捏住了那隻抖動的貓耳尖,他對貓咪也算有些了解,耳朵是貓咪渾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對於不聽話的貓崽,捏住耳尖是比揍一頓更有效的懲罰。
屬於優秀狙/擊手的手指,骨節分明,穩且有力,威脅意味濃重地夾住烏丸嵐的耳尖。
要命。
他從來不知道貓的耳尖原來是這樣敏感的部位,僅僅是觸碰就讓他頭皮發麻,微涼的溫度,粗糙的槍繭,滑動時的瘙癢感,都被敏感的耳部神經準確地傳遞,烏丸嵐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耳朵開始變得滾燙,像是被點燃了一樣。
手指越來越放肆,甚至向更深處滑去,觸碰到耳朵中的軟毛,簡直像是從靈魂上傳來的癢麻感,順著脊椎向下,讓他兩腿發軟,如果不是諸伏景光用腿在後面撐著他,他已經滑坐在地上。
烏丸嵐終於忍無可忍,腰部擰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反手揪住諸伏景光的衣領,眼尾泛紅:「條子!我知道你是個條子行了吧!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所以不要在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十五歲的烏丸嵐,還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半大少年,儘管豐富的人生經歷,讓他比同齡人更加早熟,但是在面對這些完全陌生的挑撥時,還是會控制不住的失控。
「啊,抱歉……」諸伏景光也如初夢醒地鬆開手,他也沒想到少年的反應如此之大,他也只是感覺耳朵的觸感出乎意料的好,一時沒有忍住多捏了兩把,不過他聽到某個關鍵詞,眼神猛然銳利起來:「誰告訴你的?」
「哈……」烏丸嵐理智回籠,也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既然話已出口,就沒有收回的餘地。他更用力的拉扯諸伏景光的衣領,青年配合地彎腰低頭,像是在縱容,烏丸嵐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僅知道你,我還知道你的幼馴染——安室透,他也是公安的人,你,還有他,最好都小心點。」
烏丸嵐說這話的時候,頗有幾分魚死網破的意思,他在嘗試激怒對方,以來試探男人的底線。
諸伏景光的視線,卻慢慢從他的臉上轉到了他揪著自己衣領的手腕上,那裡因為手肘抬起,衣袖自然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手腕,本來是像羊脂玉樣的美感,卻被上面猙獰的紅色瘢痕破壞。
諸伏景光大概能猜到痕迹的來源,那是由於持續的電擊,導致毛細血管破裂,而留下的放射狀血紅色瘢痕。
這也是他下定決心將少年帶出實驗室的原因。
對方只是初中生的年紀,像是他同樣年紀的男孩,都還在苦惱怎麼翻牆逃課,而少年卻像是被強制修剪的名貴植物,雖然看起來完美無瑕,在枝葉之下,卻遍布疤痕。
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都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諸伏景光看著少年像是小獸張牙舞爪的表情,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就像是用炸毛來增加體積,裝作是猛獸的貓崽,少年也只不過是用兇狠掩飾恐懼,他神情軟了下來,嘆息:「這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啊,不過也不能放任你死掉……先處理你身上的傷口吧。」
傷口?什麼傷口?烏丸嵐懵住,對方的反應和他的設想完全不同,他還沒想明白對方指的傷口是什麼,就被諸伏景光拉住手腕,溫柔但是不容抗拒地把他拉向卧室,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雙方的力量差距,剛才完全是因為對方的縱容,才會讓他產生了勢均力敵的錯覺。
偽善的傢伙——
*
冰涼的藥膏被輕柔的塗抹在手腕的皮膚上,緩解了持續的灼燒感。
嘁,原來是這個傷口。烏丸嵐沒有再掙扎,但是依舊是綳著臉:「用不著處理,過幾天自己就能痊癒。」事實上如果不是諸伏景光,他都要忘記了這些『塑造性格』留下的傷痕,和當時的痛苦比起來,事後那點灼燒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聽起來你很熟練吶,總是受傷嗎?」諸伏景光沒有因為對方的話就草草處理,用棉簽把藥膏細緻地塗抹在每一處。
少年沒說話,諸伏景光繼續說:「這個傷口是怎麼留下的?你說你是重要的實驗體,可從這些傷口看來,他們似乎並不珍視你這個寶貴的活體數據。」
「……」
「另一隻手。」少年這次還算是乖巧,把手遞了過來,諸伏景光繼續說:「你受過正統的格鬥訓練,或許還有相關心理的課程,我並不認為組織會對實驗體提供這些課程。而且你在聽到我的名字之後,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顯然你也不會是外圍成員。」
「所以如果你不是實驗室的研究員的話,你就是某個組織高層的……孩子,因為某些原因參加了組織的實驗。」
諸伏景光其實本來是想說『私生子』,但是顧慮到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還是沒有用這個聽起來刺耳的詞。
猜對了。
烏丸嵐麻著臉,這就是紅方離譜的戰力嗎?僅憑著他說漏嘴的一句話,就把他的身份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還是年紀太小了啊,而且這個彆扭的性格有點像是小時候&#o。諸伏景光注意到少年僵硬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猜測應該是正確的,勾著嘴角替對方纏好手腕,語氣越發和緩:「你還小很多事你都不明白,外面美好的人和事其實很多……好了,還有別的傷口嗎。」
真討厭。烏丸嵐看著諸伏景光那張笑盈盈的臉,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惡意都不會影響他正直的本性,這種人似乎生來就是站在陽光之下,現在又用大人的口吻對他說教。
他當然知道世界上有美好的東西,只不過那些東西和他無關。
如果讓對方看到些更糟糕的東西,青年會忍不住的皺眉,然後發現所謂的美好對他來說只是虛幻,發現他們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心底那一點點陰暗的想法,在青年溫和的注視下,就像是迎風見長的樹苗,破皮而出。
烏丸嵐猛的站起來,一把撩開衣擺,把從實驗室裡帶出來的,本就松垮的手術服徹底脫掉,手術服下少年的軀體修長美好,散發著柔潤的光澤,諸伏景光下意識的錯開視線。
「這裡還有傷口哦。」
烏丸嵐把自己扔上床,臉埋在鬆軟的枕頭中,把後背袒露給對方。
諸伏景光放下心中剛才突如其來的古怪情緒,把視線轉回床上,縱使是他見過無數猙獰慘烈的傷口,也忍不住一怔。
太可惜了。
由於還在發育的原因,獨屬於少年人的單薄消瘦,凸起的蝴蝶骨輕微顫抖,暴露了主人並不平靜的心情,腰線流暢勁瘦,潔白如玉。但那些肆意蔓延的血紅色瘢痕,破壞了這份天然美感,就像是被打碎的玉器,任何人看到都會忍不住感慨……
太可惜了。
「這些傷口究竟是怎麼留下的?」
「……」
依舊是沉默。
烏丸嵐就像是習慣於忍受的蚌,能把堅硬外殼上的傷痕展示給諸伏景光,已經是他會做的極限了,如果說讓他主動打開蚌殼,露出其中柔軟的蚌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過往的經歷早就讓他知道,示弱並不會帶來慰問,只會讓別人抓住他更多的把柄。
諸伏景光沒再繼續追問,幫他塗好藥膏之後叮囑:「這幾天不要沾水。」
「剛才我說的話是有人告訴我的,你的身份很快就會在組織中暴露,安室透的身份也會有危險,你們公安的內部有內鬼。」
烏丸嵐依舊面朝下趴在床上,突然開口說了句不相干的話。
「謝謝。」諸伏景光真心實意地道謝,烏丸嵐的信息能替他們規避很多風險。
「……」在諸伏景光的注視下,少年的耳垂紅的滴血,而且有逐漸向下蔓延的趨勢,他粗聲粗氣地說道:「我要睡覺了,你趕緊走!」諸伏景光看看烏丸嵐,再看看在自己胳膊上纏繞了好幾圈的貓尾,終於控制不住失笑。
棕色的貓尾緊勾著他的手臂,尾巴尖在諸伏景光臉旁試探著搖晃,『無意間』掃過他的臉龐,立馬受驚似的縮回去,再慢吞吞的『無意間』靠回來,再縮回去……
貓咪和尾巴果然是兩種不同的生物。
撒謊的小貓,誠實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