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還有一件事

第八章 還有一件事

梧源市康慈精神療養院監控室

眾多的屏幕上播放著各式各樣的影像,影像中的各個主角姿態各異,有的貌丑不似人形,有的舉止奇怪異於常人。

院方專門建立了這個庭院群來關押這群怪物。

屏幕面前的白髮少年白無聊賴地撥弄著話筒:「喂喂喂,有人在這個頻道嗎?」

「喂喂喂,有人嗎有人嗎?」

話筒那頭一如往常,無人回話。

白髮少年便清了清嗓子,將自己的音量開至最大:「喂喂喂,現在是小柏老師的歷史課時間,請各位同學認真聽講。」

「傳說在古代,曾經爆發過一場以『原蟲』為原體的奇怪天災,無數人死在了那場天災之中。」

「原蟲使一部分倖存的人類發生變異,覺醒了千奇百怪的超能力,這類人,被我們稱作『蟲御』。」

話筒那頭一如往常只有電流和白噪音,無人回答,似乎對此動靜習以為常。

少年很滿意自己的「學生」們這般的安靜,繼續說道:「2012年12月21日的梧源市郊區發生了一場起因仍不可考的大爆炸。在此後的四年內,梧源市市民不斷地覺醒成蟲御,也不斷地因無法承受原蟲而死去,或是精神失常。後者就是我們正在監視的這群瘋子。」

「現在正住在0號病房中的楊梓同學,則是那場爆炸事件之中第一個覺醒的蟲御,也是四年來發現的唯一一個歐米茄級蟲御。」

少年的原本明亮的嗓音忽而低沉了下來,像是在學大人講話。

他盯著具有夜視功能的屏幕中被綁得嚴嚴實實的青年:「其代號為,完美造物主,據說,他最終會將其他原蟲一併吞食。」

「那個……」終於有人打斷了少年的慷慨陳詞。

「5號病房的鄭磊先生忽然昏厥。」

「這個,」少年有些尷尬,「直接通知護士組就行了,不用彙報吧。」

「不,伴隨著他的昏厥,在他體內的原蟲波動,似乎也消失了。」

「……」少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0號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幹了什麼?」

…………

「是我,別怕。」

「小梅?」楊梓記得這是照顧他的小護士的聲音,「你來幹嘛?」

「我不叫小梅,我叫方方。護士長說怕你餓死,讓我來給你掛葡萄糖。」

黑暗中只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那道綠光在頭頂晃來晃去。

「院裡面說不讓你房間里開燈,還給我們配備了夜視儀。」

楊梓癟癟嘴:「真酷。」

「謝謝。」

即使是在黑暗中,楊梓也能猜測出小護士是怎麼一副臭美的表情。

「我幹了那麼過分的事,竟然還允許我能享受葡萄糖。」

「很多人也說應該給你點懲罰,但是……」

「晚安。」楊梓根本不打算和小護士進行正常交流,他閉上眼睛,進行規律的深呼吸,試圖早點進入睡眠。

「哎……」

小護士還想說些什麼,底下的楊梓就開始傳來鼾聲了。

「才醒又睡了,看來真的很累。」小護士見楊梓胸口的電子屏不住地閃動著的「99」,嘆了口氣,伸手將聒噪的提示音關掉。

…………

「經歷了爆炸事件影響的人不是鄭磊,擁有『詛咒』的人也不是鄭磊,至少最初不是。」楊梓輕車熟路地找了張椅子坐下,「是張森。」

方智輝的傷好了些,只是臉依然青腫得跟豬頭似的,他的雙手並未停下,點頭示意楊梓繼續說下去。

「張森擁有『詛咒』后覺醒的能力極有可能是讀心,他的能力讓他看到了鄭磊的想法。」楊梓學著旁邊的男子一起縮起了雙腿,盤坐在椅子上,「他創作的《血宮》,就是剽竊的鄭磊的創意的產物,這也是鄭磊殺死他的原因。」

楊梓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提供給我的夢境都是真實的話。」

「我不能保證夢境的真實性。」方智輝道,「其實還有一種可能,《血宮》的創作是個巧合,你想,他們朝夕相處,難免會有說漏嘴的情況。說不定,《血宮》的內容就是鄭磊在無意中透露給張森的,只是嫉妒的情緒讓他認定了張森的『抄襲』。」

楊梓點點頭:「確實也有這種可能性,但是影子確實從鄭磊記憶中的張森身上吃掉了怪物。這算不算蓋戳?」

「算。」方智輝輕描淡寫,「那鄭磊兄弟的能力又是來自哪裡?」

「我猜測,是來自死去的張森體內,在鄭磊殺死張森的時候,詛咒發生了轉移,並且在鄭磊身上發生了變異。」

「轉移?變異?」

「簡單的讀心能力變異成了,讓他能夠改寫現實的能力?」楊梓盤腿,「這只是我毫無根據的,猜測。」

「沒事,就這個領域,沒有人比你有資格進行『猜測』,隨便猜就是。」方智輝擺擺手。

「再之後的事就很好推測了,得到了超能力的鄭磊有意也好,無心也罷,他創造出了一個全新的張森,一個遠比原來優秀千倍百倍的張森。」楊梓癟癟嘴,若有所思,「話說回來,你不覺得鄭磊的性格很彆扭嗎?」

「哦?」方智輝頭也不抬。

「他為什麼要賦予新生后的『張森』那麼完美的人設呢?是出於一個網文寫手的條件反射,還是因為,在他心目中原本的張森就應該是這麼優秀?」楊梓似乎被自己的想法噁心到了,做了個乾嘔的動作,「他因為張森抄襲自己而憤怒,更因為張森變成了小人而對憧憬著張森的自己感到恥辱?」

「嗯哼,很有想法。」

「可我還是沒搞明白,為什麼鄭磊最終控制不了張森了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哦……」方智輝手指如飛。

「你不是他朋友么?」楊梓注意到方智輝心不在焉的樣子,「我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關心的樣子?」

「一見如故者,都可以叫做是朋友。」敲打著鍵盤的雙手頓了片刻,那被紗布纏繞的腫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楊梓握拳,其身後的黑影便瞬間飛撲而上,一把擒住方智輝的影子,順勢將後者提了起來。

方智輝本人也似乎被什麼掐住了脖頸,整個人憑空飄在空中,雙腿不住地撲棱著。

「呃……」

楊梓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氣瞬間淡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氣,影子便極不情願地鬆開雙手,使得方智輝重重地跌回了椅子里。

「你又算計我,你根本不認識鄭磊。」

「可是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為該死的『詛咒』死去。」

「什麼意思?」

「你在這待了四年還沒搞清楚嗎?」方智輝艱難地回到原來的坐姿,「你,我,他,我們身體中的『詛咒』,可能會在一定時間內使我們得到異於常人的超能力,但是最終,我們的精神和身體狀態全都會被詛咒拖垮,成為真正的行屍走肉。」

「你是說,張森的詛咒,已經在發作的邊緣了?」

「可能正像是你猜測的,他的詛咒是二手的。」方智輝又把頭垂了下去,「發作的速度比我們要快一些。」

「那影子……」楊梓低頭看著那團漆黑的事物。

「你的影子可能是解救我們的最後的希望了。」

楊梓皺眉,良久才抬頭:「我想起件事,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呢?」

方智輝抬頭:「啊?」

「照片!」楊梓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

「咳咳,你說這個啊,」方智輝按壓著脖子,努力找回自己原本的聲道,「據我所知,那個女孩失蹤了。」

楊梓沒有搭腔,他受夠了和這個人一唱一和了。

「整個現實社會之中,她所存在的痕迹全部在一夜之間消失了,無論是文字資料還是圖像,凡是有關於這個女孩的,全部從這個世界上不翼而飛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這麼一個人一樣。」方智輝從電腦屏幕上打開那個女孩的照片,「經過我這幾年的調查,最終推斷出的最大的一種可能性仍然是——你瘋了,從來沒有過這個女孩。」

「我也是這麼懷疑的。」楊梓眼皮跳動了一下,「可是這照片你又是從哪裡來的?」

「來自人的記憶之中。」

楊梓點點頭,摸了摸自己的腦門。

「別多想了,我說過我進不了你的腦子,更瀏覽不了你的任何一段記憶。」方智輝冷冷道,「這個圖像,來自剛剛那位作家兄弟的腦海的某一個角落。而且關於這個女孩的記憶的部分,我也僅能找到這個圖像,換言之,我無法再在這張照片的基礎上拓印出夢境。」

楊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方智輝嘆氣:「意思就是,這個女孩,對於我們的作家兄弟來說,是比他親手殺死自己的好兄弟這件事還要禁忌的存在。」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完這番話后,楊梓竟然莫名有了一種心頭石頭落地的如釋重負感。

這張圖會出現,那至少證明了一件事:並不是只有他一人知曉那個女孩曾經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過,換句話說就是證明這個女孩確實真真切切存在過,自己的精神沒有出現問題,有問題的是那些因為自己質疑這個女孩不存在而將自己關押起來的人!

方智輝似乎看穿了楊梓的心思,嘆氣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這張照片並不能證明這個女孩是真實的。」

楊梓不解。

「人的記憶是會造假的,甚至在人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方智輝的語氣之中帶著一股莫名的憂傷,「人所臆想的,或是本來就是混亂著的記憶,也是會腦海中留下圖像的,我只能如實提取拓印,卻沒有分辨其真偽的能力。」

可楊梓卻沒有因為這番話而心灰意冷,反而一反常態地咧開了嘴,露出一個平日無法在他臉上看到的微笑:「如果是這樣,你不覺得更有趣了嗎?」

「哪裡有趣?」比起疑問,方智輝更傾向於自己這句話是個反問。

「我和張森,素不相識,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卻擁有關於同一個被這個世界認定為不存在的人的記憶,神經病與神經病產生了共鳴,瘋子惜瘋子,很符合我們的設定。」

影子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開始躁動起來。

方智輝沉默,他也沒有料到楊梓的反應。

「還有嗎?」楊梓忽然伸手搭上了方智輝的肩膀,這一突如其來的行為另後者猝不及防。

「還有?」

「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楊梓笑了,「除了我和張森,還有其他人擁有關於她的記憶吧?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你兜了這麼大一圈,手中應該還不止這點線索吧?」

方智輝一字一頓:「你真的很聰明。」

一扇木門再次憑空出現在他們的不遠處。

果然直到現在這一步,都還在方智輝的計劃之內么?

可楊梓卻不再有被算計的恥辱感了。

他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爬行了一千多個日夜,到了今天,終於出現了一點可能是出口的亮光。

他不在乎方智輝究竟想要達成些什麼,至少現在他敢肯定自己是方智輝計劃之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而自己想要找到那將自己打入地獄的真相,也必須要依靠方智輝的計劃。

是時候,該向那尚不知還在何方的敵人進行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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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自梧源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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