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万俟四兄妹離開后,謝蘭胥又叫來黑火。

曾經只是奴隸之身的黑火,如今已經在謝蘭胥的特別擢升下成為從八品的禦侮校尉。練武場上,黑火一雙勁腿比別人舞刀弄槍的聲響更大,每次他展露腿功,台下都是一片驚嘆之聲。

一開始,軍中也有過許多異議。

黑火用自己的實力讓他們閉上了嘴。

軍營里就是一個這麼用實力說話的地方,只要你打得過別人,你就是人上人,哪怕你模樣再過奇特。

「你去清點五百可靠之人,就說是奉我之命在外執行任務。駐紮在鳴沙山處隨時等候我的命令。此事,除了你和你的隊伍,不得叫任何人知道你們的行蹤。」

黑火不問為什麼,毫不猶豫地接下了謝蘭胥的軍令。

他向荔知用中原人的禮節彎腰行了一禮后離開。

帳內只剩隨身護衛在謝蘭胥身邊的荔象升,荔知拿不準要不要在這個時候問謝蘭胥此後的目的地。如果有第三人在場,謝蘭胥恐怕不會將真正的目的說出。

正當她糾結的時候,帳外走進一個通傳的小兵,拱手道:

「稟告大將,荔慈恩求見。」

不一會,荔慈恩走進大帳。

荔慈恩剛要行禮,謝蘭胥就打斷了她。

荔慈恩穿著男子衣裳,也行了個男子的揖手禮。

荔慈恩一聽這話便知道,謝蘭胥這裡沒什麼問題,只需荔知點一點頭,她便可以如願以償。

荔知看著她,將所有擔憂壓在溼潤的眼后,笑著說。

草原十四部各有各的語言,不是說掌握一門鴉休語便能在草原上暢通無阻。此人必須有快速掌握一門語言的能力,還需聰明靈活,能夠隨機應變。若是不幸受困,也要有能屈能伸的心性,外交使者,最不缺的就是折辱。

「不必多禮,說罷。」

「民女願持節出使,勸服諸部投效,為殿下開通大道。」

「過段時間應該能俘虜更多鴉休人,到時候你想要誰就提誰,和万俟家的說一聲便好。」

事關親妹妹,荔象升再也忍耐不下去,怒聲道。

「你說。」謝蘭胥道。

「只要你快樂。」

謝蘭胥看了荔知一眼,說:「讓她進來。」

「不過,你姊姊應當不放心你深入敵境。」

謝蘭胥看向一旁的荔知。

「想做什麼就去做,姊姊相信你的能力。」

「此事你做不了主。」荔慈恩頭也不抬,說,「民女是在祈求殿下的允許。」

荔慈恩在台下哀求而期望地望著她,就好像許多年前,她搖晃著雙生姊妹的手臂央求著不想去習舞一樣。

荔慈恩忽然跪了下去。

謝蘭胥看著帳內跪著的荔慈恩,臉上露出些許驚嘆。

「人們都說虎父無犬子,現在看來,姐妹也是一樣的。」

她自己選擇了叛逆且危險的一生,若是要求妹妹去過安穩但寄人籬下的一生,豈不是偽善又無恥

荔象升的聲音被謝蘭胥抬起來的手打斷。

「草原十三部,若能和談拿下,不僅省下一大筆征戰的開支,還能每年多出一筆朝貢。對主君來說,自然和談比征戰好。我也曾想過此事……」

荔慈恩的臉龐因為驚喜而綻開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姊姊——」她哀求地看著台上的荔知。

「我不需要更多的鴉休人了,但是我另有事情想要求姐夫允諾。」

她的雙生姊妹,一直如此支持著她。

在荔知的成長生涯中,她一直期望著有人能支持真正的自己。

荔知心如刀絞地望著荔慈恩。

「不行!」

「你——」

「想做什麼就去做,般般身邊一直有我。」

他背著手走下高台,站到荔慈恩面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少女。

荔慈恩鏗鏘有力的一席話說完,謝蘭胥和荔知誰都沒有說話。

在軍營里,荔知和荔慈恩都放棄了女子飄逸的衣裙。好看是好看,但是行動不便,也沒有什麼防禦功能。兩人如今穿的都是布衣軟甲,頭髮也像未及冠的少年那樣,用一條髮帶高高束在腦後。

荔慈恩抬起頭來,直視謝蘭胥,張口說出的卻是謝蘭胥和荔知都聽不懂的語言。

「托殿下的福,我已經將鴉休官話學得差不多了。」

「鴉休話」謝蘭胥問出了荔知心中的猜測。

「草原十四部,以鴉休王庭為首。鴉休王室暴虐無道,繁刑重斂,十三部中一定有早就不滿鴉休王部統治之人。我大燕國富民強,非草原諸部可比。多年來,草原十三部在鴉休王部的統治下,完全斷絕了和大燕朝廷的聯繫。即便有心棄暗投明,也無人可以問路。」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有兩個人在互相爭執。一個人不願意讓僅有的妹妹深入險境,和那群野蠻的部落人打交道;另一個人則理解荔慈恩的想法,她理解荔慈恩不願困居后宅,想要像男子那樣建功立業的想法。

「殿下!」

荔象升快步走到荔慈恩身邊,跪了下來。

「草原十四部居無定所,想要聯絡上所有部落需要不短的時間,草原上許多流浪武人,還有食人猛獸,說不準還有許多突發倩況——」

鮮來少話的荔象升一口氣說了許多,臉都漲紅了。

謝蘭胥擺了擺手,說:「行了,准你護衛使節。」

荔象升大喜:「多謝殿下!」

兄妹兩都如願以償了,謝蘭胥讓他們一道下去收拾出使草原的東西。

帳內只剩下荔知和謝蘭胥后,荔知臉上終於露出擔憂。

燭火在帳內微微搖晃著,兩人的影子斜拉在帳篷上。

夜已經降臨到天地,帳外除了巡邏的腳步聲,只剩下火堆里噼里啪啦的柴火炸裂聲。

謝蘭胥安撫地拍了拍荔知的手臂。

「我會給他們一支百人護衛隊。你也不必太過擔心。」謝蘭胥說,「若能智取,功勞當然更勝大動干戈。到時奏請皇帝封她一官半職,也無甚不可。」

道理當然荔知都明白。

她嘆了口氣,決定尊重荔慈恩的追求,並為此祈願她的平安歸來。

「你要帶我去哪兒何時出發」荔知問。

「去了你就知道了。」謝蘭胥說,「今夜,即刻。」

說走就走,謝蘭胥當夜真的輕騎兩匹就秘密離開了軍營。

荔知走過三千里流放路,騎馬跋涉不過是腿根子磨一點,和流放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兩人一路快馬疾馳,兩天後,路過了龍飛鳳舞寫著鳴月塔都護府六個字的石碑。

一開始,荔知還以為他們只是碰巧路過鳴月塔。

直到謝蘭胥帶著她,沒有通報任何鳴月塔的官員,弛聘過溪蓬草甸,最終停在高聳入雲的仙乃月神山的山腳之下。

謝蘭胥騎在馬上,仰望著被白雲淹沒的神山山巔。

「我們不趕路了么」荔知手握韁繩,問。

「不了。」

荔知就像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茫然地看看謝蘭胥,又看向他所看的方向。

仙乃月神山像一柄聖潔的寶劍,豎在遼闊的天地間,支撐著藍天和大地。從半山腰起,神山便被皚皚的白雪覆蓋,雪白的游雲像神山的帔帛,將神山的樣貌半遮半掩起來。

「我們已經到了。」

謝蘭胥轉過頭看著荔知,悠悠道:

「你夢寐以求的寶藏,其實早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了。」

荔知怔住了。

她再次看向眼前巍峨的仙乃月神山。山還是山,卻似乎變得更加神聖高大了。

「綠龜對白兔,金山藏迷霧。」

「誰人猜得出,問鼎天地間。」

曾幾何時,她在鳴月塔的酒樓里聽過小童吟唱,那時她並未放在心上。

她如何都想象不到,足以在天下掀起血雨腥風的前朝寶藏,竟然每日都安靜出現在她抬眼望去的天邊。

她看著佇立在眼前的仙乃月神山,忽然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

誰能想到,崔朝數百年的財富都藏在一個有人間地獄之名的流放地里

謝蘭胥看著已然呆住的荔知,驅馬至她身邊,輕聲道:

「喜歡我的驚喜么」

「這就是你為我準備的驚喜」荔知吃驚道。

「自然。」

謝蘭胥讓兩馬並排,他也好與荔知並肩。

「般般。」

「嗯」

「我對你好么」謝蘭胥說,「如實回答即可。若是我還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你也可直說。」

「阿鯉為什麼忽然發出此問」

「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想要我去做的,都可與我直言相告。我想要對你好,即便任何人都無法說我對你不好的那般好。天上地下,獨一無二。」謝蘭胥說。

謝蘭胥此人,神經上少一根筋,所以少了痛覺。

但不止少了痛覺。

他大概還少了一些些羞恥心,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直視著忍不住移開了視線的荔知,說得無比認真,無比真誠。

草原上不乏活蹦亂跳的小兔子,草葉大幅搖晃的時候往往就是它們在行走。

荔知心中也像有隻小兔子在蹦蹦跳跳,她忍不住從謝蘭胥臉上移開了眼神。

謝蘭胥朝她伸出了手,她習以為常地牽住了。

草原上涼爽的風穿過他們交錯的十指。

荔知說:「阿鯉對我十二分好了,往後我也要像阿鯉一般才行。」

謝蘭胥深深地看著她,輕聲說:

「……那就好。」

他的唇畔似有微笑。

那就好。

他已經做完了一個丈夫,亦或是一個男人對心愛女人應該做的所有事情。

如此便再無指摘了。

如此,他便能理直氣壯地用一個丈夫的身份,對覬覦他心愛女人的人施以懲戒了。

他都已經為她做到這種地步了,若是她再袒護別的男人,便不算他的錯了吧

即便他將她養在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也沒有理由再怨恨他了吧

「我們共享寶藏,你便要像愛寶藏一樣愛我。」

謝蘭胥閉上眼,輕吻荔知的額頭。

「別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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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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