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哄徒弟

上方吟看著胡七，心裡惶恐，他心知自己昨天夜裡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但胡七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反倒是笑意溫柔，眼裡帶著點點星光。

「倒是還有一事，」胡七活動筋骨似的伸了個懶腰，慵懶道，「你昨天說是幫我打聽到了有關前朝國師的事情。」

沈吟年眸光一動：「確有此事。」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胡七，欲言又止道：「昨天我與陛下聊完之後，趁著意識還清醒，便把當年靈羽國師為官的來龍去脈全都記在紙上。想著早些送給你，卻沒想到……」

惹出了這麼大的笑話。

胡七接過信封，卻沒有著急打開。她看見沈吟年掏信紙時，不小心把掛在脖子間的珠翠也連帶著抽了出來。

她盯著那珠翠，稍微愣神。

那珠翠藍幽幽的，戴在他一個男子身上倒是有些突兀。

可誰知道龍的逆鱗，竟能化成這麼好看的珠子呢？

沈吟年注意到胡七的目光落在他脖頸間，下意識地摸了摸那珠子，解釋道：「這是你給我留下的，我便一直沒摘下。」

沈吟年垂眼看那珠子，詢問道：「這珠子看著珍貴，我常年在外打仗磕著碰著可不好。要不，我還給你吧？」

「這玩意兒確實金貴，」胡七笑了笑，「但磕不壞也碰不壞，你且戴在身上就當作是個飾物。」

想必，他是不會摘下來的。

說罷，胡七自言自語一句：「權當是物歸原主了。」

「什麼？」沈吟年沒聽清。

「我說，」胡七彎了彎嘴角，「我該走了。」

她必須要去接著尋找赤露身世的線索了。

胡七看著沈吟年眼裡的光驀地暗淡下去，他努力地扯起嘴角，盡量保持體面的笑容。

他大概是怕胡七再一走了之，一去不返。

胡七想起昨夜他對自己的控訴，又想起常青對自己的忠告：想要讓她的徒兒消氣，是要好好哄一哄他的。

胡七起身上前摸了摸他的腦袋，像哄小孩似的說道：「吟年，大概過半月師傅就會回來找你，你莫要擔心。」

說著，她半俯下身子，伸出小拇指：「我們拉鉤。」

二十五歲的沈吟年久經沙場，卻是第一次被當小孩子哄。在胡七的手觸到他發頂的那一刻，他便僵住了身子。現在胡七又要與他拉鉤，他覺得有些幼稚。

可胡七語氣溫柔，眼睛彎成一道月牙，他盯著她的眼睛，臉頰微紅，不知不覺地就伸出手指，勾上了她的小拇指。

隨後胡七將兩人的拇指摁在一起，那就是約定好了。

胡七覺得自己哄得很不錯，小時候常青就是如此哄她的，她一直很受用。

她鬆手起身，一邊朝屋外走去，一邊和沈吟年擺手道：「為師走啦。」

沈吟年還訥地坐在床榻上，嘴唇緊抿，看著胡七的背影沉默不語。

胡七走到門框卻驀地頓住，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轉頭解釋：「吟年，你可得記得，你師傅不是什麼妖怪。」

胡七輕咳了兩聲：「為師雖然只有六條尾巴，但確是貨真價實的九尾狐仙，你莫要聽旁人的戲言。」

說罷，胡七捻起一個訣就沒了蹤影，只留沈吟年一個人在屋裡。

沈吟年還在回味胡七剛剛說的話，他摸了摸自己的發頂，又垂眼看了看自己脖間的珠翠，沉默良久。

沈吟年想起昨夜慶功宴上的經歷，陛下設宴犒賞三軍，賜了他許多獎賞。慶功宴結束時，陛下卻給他開小灶，把他拉去偏殿，說是要與他月下對酌，談談心。

如此好的機會，他自然沒有拒絕。

皇帝本在和他推謀這天下布局，與他一展逐鹿的雄心。不知何時，話題就轉到了前朝國師靈羽身上。

沈吟年告訴皇帝自己還需要將靈羽捉拿，才能算得上是功德圓滿。

他當時還沒醉，皇帝已經是微醺，他就聽皇帝細細講述著靈玉的過往。

當年，靈羽忽然出現在皇城之中，說他是久居天衡山的道長。

也就是那一年，前朝皇帝誕下了一個公主——成韻，可成韻公主偏偏剛出生就得了疑難雜症，她不會哭也不會叫，更不會像尋常嬰兒一樣「咿咿呀呀」，而眼鼻口中也時常冒出黑紫之氣。

靈羽出現在皇城裡時，看起來不過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但他一身道袍仙風道骨，手中拂塵纖白如雪，叫人不得不相信他的來歷。

只是他那一雙眉眼，長得頗為俊美邪氣。

他起先在皇城中造勢，支了個葯攤為百姓們無償問診抓藥。不得不說，靈羽確實醫術了得，他直抓病灶，輕而易舉就解決了許多百姓身上的疑難雜症。

後來前朝皇帝聽聞此事，連忙把他邀進宮中為成韻公主看診。靈玉不過是給成韻公主搭了脈，隨後輕描淡寫地開了幾副葯，說成韻從小中了寒邪，把寒邪去除自然病就好了。

前朝皇帝雖然是將信將疑，但還是決心一試，沒想到成韻喝了幾副葯后，忽然就能開口說話了。前朝皇帝喜出望外，要重賞靈羽。

可靈玉卻說，自己此次出山是因為天有異象，知道是天降吉兆星。可他現在發現吉兆星就是成韻公主，他希望可以呆在成韻身邊好好教導她，讓她成一番大器。

前朝皇帝自然是允下，後來也不知道靈羽究竟和前朝皇帝說了什麼，龍顏大悅，竟直接讓靈羽擔任那一朝國師的位置。

靈羽剛開始還百般推辭，後來道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勉強」接受了這一職務。

這便是靈羽為官的經過。

沈吟年又問皇帝，這靈羽是個什麼樣的人。皇帝沉吟片刻，知道出四個字：謀略過人。

要說這靈羽在做國師時，確實多謀善斷，很有智謀。只是此人亦是擅長蠱惑人心，皇帝極度信賴他，朝中大小事都會讓靈羽過目一二。

如此以往，靈羽一直伴在前朝殿下左右。直到後來，靈羽忽然說自己要成親了，與他成親的女子是他過往一直愛慕的對象。

聽到這裡，沈吟年的身子不禁抖了一下，陛下沒有注意到只接著往下說。

當時靈羽的婚宴，陛下也去了。

那婚宴辦得質樸，來了一眾當時的達官顯貴和他不認識的賓客。那些陛下不認識的賓客全是新娘的娘家人，他們雖穿著簡樸，但個個都氣宇不凡，長相不俗。

陛下說他在婚宴上透過紅紗蓋頭，見過那新娘一眼，那新娘靈氣逼人，但看起來確實一副打算英勇就義的樣子。婚宴上，陛下也忘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和一眾賓客齊齊醉倒，醒來時就已經被送回了自家宅院中。

後來大婚之後沒過幾天，靈羽就向陛下辭去官職，說要帶著妻子歸隱山林。

說到這裡，與沈吟年月下對酌的皇帝忽然話鋒一轉道，問他的那位師傅今日為何沒來宴會上。

沈吟年笑笑，說師傅身體不適。說著，他給自己猛灌幾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