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興許是上一世就見過
胡七在沈將軍府上,一呆就是十幾日。
她說是陪伴沈吟年,實則是在將軍府中逃避幾位師兄對於她偷命薄的責難。
既然常青已經看到了他自己的命薄,那他必然是知道自己與他在人間的一世情劫。
這要是讓諸位師兄知道,讓她顏面何在!
胡七不敢去想這事情的後果,她在每日在將軍府上睡到日上三竿,吃空將軍府的珍饈美食,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一直困擾胡七——赤露體內的寒毒究竟從何而來,以及他為何要恩將仇報,滅了仙鯉族,甚至還把仙鯉族長老囚禁幾千年。
那日她與赤露對峙,心中隱隱覺得赤露的身世另有隱情,絕非仙鯉族長老說的那麼簡單。
什麼叫做,他小時候一直以為糖是苦的。
可她之後昏迷十日,一醒來就直奔凡間,忘了詢問仙鯉族長老是否被救出來一事。此刻在正好在皇城,可找機會再親自去一趟天衡山。
沈吟年每日見師傅在自己府上遊手好閒的模樣,他也從來不說什麼,只是時常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差人叮囑胡七莫要亂跑,生怕她被人認出來是前朝國師的妻子。
雖然他們現在已經和離,但陛下多疑,必然還是會想辦法責難胡七。
此外,他也有另一樁心事。
之前師傅頗為奇怪地要求他幫她點唇,他依她所願照做,她卻哭了。師傅哭得傷心,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這位故人想必不是前朝國師靈羽,師傅每每提起她的那位「夫君」,眼裡雖充斥著複雜的情緒,卻始終是找不出一絲愛。可當日師傅看著他說起那位故人時,便是眸光靈動,滿是柔情。
想必那位故人,便是師傅的心上人。
當時他看著師傅的那雙眼睛,忽然戰慄,想起多年前的那個下午,他與那隻六尾紅狐的回眸相視。
此刻他已經知道那隻狐狸就是師傅,可他仍是覺得自己與師傅,早在很多年前就見過。
自從遇見那裡六位狐狸,也是他師傅,他便開始做夢。夢裡永遠是同一個場景,他雙眼緊閉,從雲端墜落,耳畔是一個女子聲嘶力竭的呼喚。
那女子說:等我,等我。
師傅出走之後,他便很少在做這個夢。只是自從師傅回來后,他做夢的次數越發頻繁。
他很難不把這個離奇的夢與師傅聯繫在一起。
興許他喝少了孟婆湯,想起了上輩子發生的事。
興許他與師傅,上輩子就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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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沈吟年再三叮囑她不要出門,但是胡七還是打算偷偷去一趟天衡山,看看仙鯉族長老現在的情況。
她給沈吟年留信之後,便很快出發。
她學著常青的模樣,在半山腰處敲開天衡山的暗門,進入空洞的山體之中。進入之後,同上次一樣,仍舊是一片漆黑。
胡七喚來一朵雲,踩在腳下,緩緩向下行進。
空山似乎比她上次來,更加幽暗潮濕。在黑暗中,她依舊能聽見潺潺水聲,讓本就陰森的空山,又多出一絲寒意。
腳下雲朵逐漸下沉,在觸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瞬間化為煙塵散去。
空山底部的流螢已經全部消失不見。
沒有了流螢的冷光,四周更加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踩在濕漉漉的苔蘚之上,潮腐之氣再次沖入胡七的鼻腔。
胡七揉揉鼻子,捻訣,在手心頂起一團火。
「理兒?你在嗎?」胡七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山洞空曠,無人應答,但能淺淺聽到胡七聲音的回聲。
胡七借著火光,走到那座木屋旁,伸手敲了敲木屋的牆壁,再一次試探道:「長老?」
依舊是無人應答。
想必長老和仙鯉族人已經被悉數救出。
赤露所設結界於她爾言難以破除,但對於東極老仙來說,應該是不在話下。
胡七松下一口氣,捧著火苗推開木屋的門。
木屋年代久遠,一推開就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像女人的咿呀尖叫。在推開門的那一瞬,濃重的葯香再一次撲面而來。
胡七小心翼翼地走進去,揮袖將屋裡的照明打開,隨即熄滅了自己手中的火苗。
屋裡的布局和她上一次來時別無二致。
斑駁的牆面,高大的葯櫃,簡潔的床榻和桌椅。
桌案上已經落下一層薄薄的灰塵,桌上還擺著一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水,茶水裡漂浮著一隻被淹死的飛蟲。
想必仙鯉族長老已經被救走好些時日。
胡七拖出一張木椅,撣了撣上面的灰塵坐下,她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忽然,一個黑黢黢的東西在胡七眼前地地面上一晃而過,胡七警覺地看去——是一隻巨大的烏結蟲。
那潮蟲長著一節一節的身子,頭頂伸著兩個細長的觸角,身下無數只小腿動地極快,眨眼的功夫就跑到胡七腳邊。
這天衡山裡怎麼會有烏結蟲?
烏結蟲生長在沙漠地帶,身上甲殼可以讓他們忍耐烈日下的高溫。胡七曾聽三師兄爾成說過,烏結蟲晒乾之後亦可入葯,可用來治療癲癥狀。
胡七眉心一動,看了看四周的葯櫃,恍然大悟。
畢竟這仙鯉族長老熱衷研究藥理,收藏幾隻烏結蟲倒也不足為奇。
胡七從小在天山長大,鮮活的烏結蟲她還是頭一回見。那烏結蟲正在桌下漫無目的爬行,恰巧被一個桌子腿擋住了面前的去路。
胡七蹲到地上,緩緩挪進桌案之下,她捻住那烏結蟲的身子,把它從地上撿起。她剛起身,後腦卻「啪」地撞上桌沿,痛得她連連驚叫。
胡七用手捂住後腦,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頭上的桌面。
她輕輕一瞥,黑暗之中,看見一團黑乎乎的刻痕。
像是一副潦草的畫。
她愣了一秒,湊上去仔仔細細地看,奈何桌下太黑,她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胡七從袖子里掏出小罐,把烏結蟲裝進小罐中,穩穩地放回袖子。
隨後,她伸手去摸了摸那些凹凸不平地刻痕。
沒錯,是用刀子一筆一筆刻出來的。
胡七迅速地從桌子下鑽了出來,她移開桌上的物件,把桌子仰面一翻。只聽「鏗鐺」幾聲,桌子便四腿朝上,仰面朝天。
桌案之下的畫作終於變得清晰,塵封往事也再一次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