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分得清孰輕孰重
天衡山上,山色枯黃,草木衰敗,滿地鳥雀走獸的屍體。從山頂往下看,整個皇城盡收眼底,原本熱鬧熙攘的都城,如今人跡罕見,蕭瑟冷清。空氣污濁,腐敗之氣盤旋半空,似乎一切都在宣告,皇城已經成了一座死城。
青年男子和一個幼童立於山巔,只見那幼童輕蔑地俯視皇城中的一切,滿眼的挑釁。忽然,這幼童忽然一發力,眼中的黑瞳消失,只剩下眼白,看起來驚悚駭人。
青年男子默聲站立,仰頭看天,頭頂雲朵彷彿觸手可及,只是這雲朵不再瑩白,而是隱約透出黑紫之氣。
青年男子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是否正確。
不久,幼童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雙瞳回到他的眼中。他轉頭,聲音中帶著隱隱的怒意:「露兒,你是不是在騙我?」
赤露收回神緒,躬身道:「我從未騙過義父。」
「那為何那隻狐狸不曾現身?」魔尊一挑眉梢,眸里迸出寒光,「你同我說,這狐狸性情急躁,受不得刺激。兒她最珍視之物就在皇城,是那位叫做沈吟年的凡人。現在我將他殺死,又屠了皇城,她應該早早的送上門來,找我復仇。」
說著,魔尊的眼睛里疑慮更深。他剛剛用法術探尋一番,並未發現城中有任何活物的氣息。
距離他屠城,已經過去一月有餘。他還未養好仙靈,功法大不如從前,此次出手,有些力不從心。
他耗去一半的法力,在六界眾掀起驚濤駭浪,是本想藉此機會,解開那狐狸與赤露之間的生死咒,再拿狐狸做要要挾,換得他的另一副魂魄。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次出手不僅沒有引來那狐狸,反倒是引來了陵光神君和一眾仙尊。
他本想出手將一眾上仙也一網打盡,可他剛剛花去半身功法,難敵眾人。
赤露看出魔尊臉上的不悅,他沉了沉眸子,直言道:「興許是我還不夠了解她。」
「不了解?」魔尊冷哼一聲,斜眼上挑,「你是不了解,還是對她余情未了?你與我說實話,我不會怪罪你。」
「我對她心動,但不代表我對她有妄念,」赤露抬起眼睛,與魔尊對視著認真道,「我分得清孰輕孰重。義父曾救我於危難,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不會為了她,就違背義父的意志。」
魔尊看著他堅定的目光,輕笑道:「你看清楚自己的心罷。她讓天帝把你在仙鯉族的遭遇昭告天下,為你洗脫罪名。就憑這點,你便放不下她。」
赤露眉心動了動,喉嚨滾動了一下。
「你說到時候,他們以殺了那隻狐狸做要挾,逼我現身。我是該救你,還是不該救你?」魔尊雙手背在身後,雖是仰視著赤露,眼裡卻暗藏恨意。
「他們不會出此下策,」赤露搖搖頭,篤定道,「據我了解,天帝一直覺得虧欠胡七,而胡七在天山又是最受寵的弟子。就算胡七自己提出這個法子,她身邊的親近之人也不會同意。」
聽到「天山」二字,魔尊怔住,隨後眼裡又露出複雜的神情。
「你再信你最後一回,」魔尊頓了頓道,沉聲道,「但是我們必須想到辦法,儘快取回另一幅魂魄,這樣才不至於遭人威脅。」
「我去取便是,」赤露抿了抿唇,正色道,「我與胡七綁定生死,就算我被抓住,他們也不敢殺我。」
魔尊眯了眯眼道:「你在九重天上被囚禁了二十五年,現在還願意去以身犯險?」
「為了義父,這算不了什麼。更何況,不過是囚禁,與我在天衡山度過的那些日子相比,不值一提。」赤露垂下眉眼,說得十分懇切,「唯有義父取回雙魂,我們才能一展義父的宏願。」
赤露眸光閃動,想起了兩千年前的神魔大戰。
其實也是在大戰前不久,他才知道義父體內有兩幅魂魄。除了義父體內本身的魂魄,另一幅魂魄的由來,義父從未和他說過。
義父當時猜到那一戰凶多吉少,便將自己的其中一副魂魄取出,分成三縷放置在三人體內。若義父不幸罹難,他便可去取回這三縷魂,再找到一具合適的肉體便可復活義父。
當時,義父與塗山雲姬一戰,低估了至陽真火的厲害。義父剩下的那副魂魄被雲姬封印在九黎壺中,當他趕到時,兩人的戰場已成火海。他當時沒有多想,只是衝進火海去找那九黎壺。
而他意外發現,自己在體內寒毒和修鍊的秘法的作用下,竟能抵禦住這可灼燒萬物的熊熊烈火。
他找回快要被燒化了的九黎壺,衝出火海。往後的日子裡,他一直在想辦法取出九黎壺裡義父的魂魄,同時還要照料義父留在世間的三縷殘魂。其中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在,一切都很順遂。
現在義父重回世間,他理應高興。可不知為何,他心裡變得更加的不安。
兩千年前,他毫無理由地追隨義父,幫他完成所謂的「偉業」。可他現在,總始終想要辯駁他,覺得他所謂的「偉業」,不過是他嗜血殺戮的借口。
赤露緩緩眨動眼睛,看見義父也在沉思。
天空中忽然掠過一隻飛鳥,魔尊聽見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輕輕揚動手指,那鳥兒便慘叫一聲,從天空中直直地掉落。
赤露看著地上的死鳥,蹙緊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