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城之泣
咒世之殿。
「骯髒的魔啊,你沒有資格站在吾前面。」
「咔!」、「咔!」
骨頭粉碎的聲響。
「蓬!」
失去支撐的鐮鼬跪在了咒世者魔座之下,交錯的骨頭刺穿膝蓋突兀兀的暴露在皮肉外面,「咒世者,你就這樣對待誠心向你歸順的子民嗎?」
「吾厭惡叛徒。」咒世者冷冷道。
鐮鼬譏諷道:「叛徒?好笑,夜鸞之國從來都是男xìng魔貴族的掌中物,我只是要從女帝手中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哦?」咒世者雙眼微微睜開,幽綠的眼睛里儘是鄙夷之sè,「無能的魔啊,你想利用吾嗎?」
「是啊,相互利用,各取所需。」鐮鼬如實道。
……
她是永遠不會被忽視的存在。
就算是淺藍sè的長裙也遮掩不了她姣好的身材,看似柔弱,她卻被這個國家的魔族冠以夜之女帝的光環,夜鸞之殿的救贖。
夜鸞之國數萬年以來的男尊女卑觀念在她眼裡沒有絲毫存在感,那些反抗她統治的舊貴族永遠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死去的魔怎會有意識呢?
被夜sè的冷艷淬染過的黑sè長,純凈沒有一絲雜質的翡翠sè眼瞳。
嘴角優雅地拉開一個戲謔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盯著滿城的殘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你們好弱……」
對於女帝來說,背叛只有有一次,因為她不會給敵人第二次背叛她的機會,死者永遠都是安靜的,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就像女帝前面那一城的屍體,除了尚未凝滯的血脈還在向外汩動著鮮血,他們連再也沒有多餘的動作,不再有呼吸,如果再給他們第二次機會的話他們絕不會再去招惹她,女帝是他們遙不可及的存在。
執念是罪,痴也是罪。
痴迷權利的舊貴族懷揣著名為執念的yù望妄圖顛覆女帝的時代。
觸碰不到的幻覺,他們不會明白的,因為死者只有怨念。
淺藍sè的長裙在血紅浸染的死城裡是如此特別的存在,該稱之為妖艷還是冷酷呢?
沒有任何錶情,就像是做了一件極為無趣的事情似的。
「吧唧!」、「吧唧!」……
踩著滿地的血水,緩緩走出一個貴族。
「叮!」、「叮!」……
細長脖頸上懸挂著的三重金屬質鏈圈因為相互摩擦而出清脆的叮嚀聲。
金sè微微捲曲的長,白須的皮膚,寶石般jīng致的眼瞳,近乎妖孽的臉龐,這座城市的主人,大貴族,焰虺。
「啪!」、「啪!」……
不合時宜的掌聲。
「您還是那麼美麗,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焰虺右手放在胸前恭敬地彎腰向女帝致敬。
黑sè魔息凝成的魔座,女帝端坐其上,傲慢地打量著焰虺,「你終於肯出來了嗎?」
「吾一直站在那裡觀望啊,您出手真是毫不留情,就算數萬名卑微的魔躺在您腳下您還是如此優雅,吾深愛的魔皇,向您致敬!」
女帝冷冷地盯著焰虺,「為什麼要反抗我?」
「唔,這是一個好問題。」
焰虺右手撫摸著下顎,眼角滿是玩味的笑,「權利,yù望,吾總是想知道站在您的高度上看到的風景是否不一樣?」
「可惜,你永遠體會不到。」女帝淡淡道。
「凌駕於萬萬魔之上,那是怎樣的一種高度?」
焰虺冰冷的眼瞳變得灼熱起來,就連他周圍的血泊、肉塊、骨頭也開始燃燒了,肉糜烤焦的味道開始充斥在這座城市的上空。
金sè的火焰噌噌竄起,幽幽跳動的魔焰舔舐著一切可以觸碰到的物體。
「呼!」、「呼!」……
一波又一波的熱浪拍打著這座早已死去的城市,歷經數千年而巋然不動的城牆、石門、宮殿開始坍塌,轟隆隆,堆砌這座城市所用的巨大石塊像是一群歡快的雨點般灑落了下來……
這座城池的最後一塊瓦礫也歸於虛無的時候,一張猙獰醜陋的鬼面出現了,金sè的鬃毛,yīn戾的眉角,燃燒著的三隻眼瞳,穿著粗壯鎖鏈的鼻孔,兩排相互交錯的劍齒。
「嗚嗚嗚~~~~」
「嗚哈哈哈~~~」
「嘻嘻嘻~~~」
……
數以萬計的亡魂聚集在那張鬼面的周圍。
「嘎啊!嘎啊!」
鬼面張開了那張幾乎佔據了整張臉的大嘴,「嘎啊!嘎啊……」
「嗚嗚嗚~~~~」
「嗚哈哈哈~~~」
「嘻嘻嘻~~~」
所有的亡魂都被吸進了那張有無盡吸力的嘴裡,邪異yīn祟、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始終充斥在鬼面的周圍。
焰虺左手牽著鎖鏈的一端,另一端鎖在鬼面的鼻孔處。
「嗯?」
女帝打量著那張大的不像話的鬼面,「這座城市的守護魔嗎?」
沉睡了數千年的守護魔被焰虺喚醒了。
「看來你很愛惜自己的生命。」
女帝如是說。
焰虺笑道:「吾從未想過自己的死亡。」
「哦,焰瓮,你還是那麼有自信。」
「咱謬了。」
焰虺嘴角流露出一絲殘酷。
「嘩嘩嘩」
焰虺左手中的鎖鏈劇烈地抖動起來,「嘎啊!嘎啊!呼哈……」鎖鏈的另一端鬼面似乎很痛苦,本來就很醜陋的鬼面扭曲之後更為駭人,三隻眼睛、粗碩的眉毛、肥壯的鼻子幾乎湊到了一起,「骨碌!」、「骨碌」鬼面眼瞳里的數以百計的複眼轉個不停,彼此相互碰撞,幾yù跳出眼眶。
「這座城市已死,最後的守護魔啊,獻上你的一切吧!」
從焰虺嘴裡溢出一串串近乎實質的符咒,金sè的符咒按照焰虺的意志徘徊在鬼面的周圍,一圈又一圈。「嘎啊!嘎啊……」鬼面痛苦之極,怒吼不已,「叮叮叮」焰虺手中的鎖鏈緊繃隨時有斷掉的可能。
「你想吸收它嗎?」女帝散散道。
「是啊,吾這樣做,能否讓您增加幾分樂趣?」焰虺笑道。
「隨你喜歡。」
女帝並未出手阻止,她有絕對的自信。
她是女帝。
左手手臂纏著鎖鏈,焰虺雙臂張開,金sè的魔息旋繞在焰虺周身,離地,焰虺一點點離地,懸浮在空中,「你,反抗不了吾,你的一切吾收下了!」
「嘎啊!」、「嘎啊……」
被一圈圈符咒裹挾著的鬼面掙脫不得,拉伸,拉伸,就像抽絲剝繭般,無數根金sè的絲線從鬼面臉孔剝出,那些飛出的絲線全都湧向了懸浮在空中的焰虺,「嘎啊!嘎啊……」鬼面極為痛苦地低吼著。
當最後一絲散著金sè質感的絲線被焰虺吸收,鬼面凄厲的低吼聲也徹底消失了。
「讓您久等了!」
焰虺沖著女帝報以歉然的微笑。
「喝~~!!」
焰虺雙臂舉過頭頂。
「咔咔咔」
焰虺全身開始膨脹,「嗤嗤嗤」焰虺華貴的長袍粉碎了,膨脹,膨脹……
「咔!」、「咔!」……
十六隻滿是金sè鋸刺的腹足深陷於地面之中。
八對腹足撐起了十丈高的身體,完全吸收了鬼面的焰虺化身為一隻巨大的鬼蜘蛛,幽藍sè的眼瞳滿是複眼,骨碌碌,所有的複眼轉個不停。
「額,這就是你的尊容?!」
女帝極為厭惡地瞟了一眼那隻全身覆有金sè毛絨的鬼蜘蛛。
「咕!」、「咕!」……
鬼蜘蛛腹中傳出巨大的聲響。
「刷!」
一簾淡金sè蜘蛛絲噴向了女帝。
女帝沒有躲,甚至根本沒有動。
「焰瓮,怎能讓您老失望呢?」
女帝艷麗一笑。
單手托腮,女帝看夜不看向她捲來的蜘蛛絲。
黑sè冰冷的魔息像是地底湧出來般,吞噬了光線,折shè出死亡的yīn郁,如chao水般散開。
金sè與黑sè的交融。
與其說是交融還不如說是吞噬更合適,濃郁的、冷酷的、絕對的黑sè,像是吞食了獵物的黑豹般舔舐了一下下唇,無邊無盡的黑暗向鬼蜘蛛涌了過去。
「轟轟轟」
劇烈的晃動,被黑sè魔息包裹住了的鬼蜘蛛瘋狂地扭動著腹足。
連同濺起的碎石土屑,裹挾在黑sè魔息中的鬼蜘蛛暴躁地向女帝攀爬了過去。
「嗯?」
女帝秀氣的新月眉微蹙,「果然,活了那麼久的古老生物沒有那麼容易就消失……」
衝到女帝前面的鬼蜘蛛張開身體最前面的那對粗壯有力的金sè巨螯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
沒有躲,女帝依舊沒有躲,向上伸出右手,女帝抓住了其中的一隻巨螯,另外一隻呢,「嗤嗤嗤」被黑sè的魔息碾碎了。
「咔!」
一聲細微的裂碎聲。
被女帝抓住的那隻巨螯上出現了一線淺淺的裂紋,如此的細微,以致憑肉眼幾乎看不到。
拿開了,女帝的手從那隻巨螯上拿開了。
「……永別了……」
女帝甚至收起了黑sè的魔息。
空間再次明亮起來。
那隻怔住了巨大的鬼蜘蛛姿勢沒有改變,焰虺不明白為什麼他動不了,明明只要輕輕一揮就可以割掉女帝漂亮的頭顱。
「咔!」
一塊金sè的殼甲從鬼蜘蛛的巨螯上崩飛了。
「砰!」、「砰!」……
焰虺感到自己的心跳聲是如此刺耳,受不了了,他要崩潰了,那轟隆隆的心臟跳動的聲音就是如此劇烈地在他肺腑、內臟、耳膜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里共振。
女帝離開了,消失了。
「咔!」、「咔!」……
鬼蜘蛛全身都裂開了,剝落,凋零,就像是一株殘敗的金菊。
永久陷入死寂的殘破,死去了的城市,城之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