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平行世界二十三
帝王駕崩,舉國齊哀。
太子繼位，守孝二十七日後舉行登基大典。
陸明華陪著燕元華為先帝守靈七日，便要送入皇陵,燕元華請旨親送。
新帝看著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的弟弟，滿目哀色,允了。
「父皇生前最疼你，也最不放心你,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元華,不要讓父皇擔心。」他殷殷叮囑，不想看弟弟如此自傷。
「皇兄，我知道。」燕元華飛快的沉穩下來,曾經的飛揚意氣在短短几天內就淡下。
他認真回復，又笑了笑。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新帝搖頭。
燕元華哦了一聲，又變回了面無表情。
新帝眼中頓時就有了笑意,這小子,看著穩重了，可骨子裡的東西是不變的。
燕元華懶得陪著自家兄長廢話，回去安頓了陸明華。
見著消瘦許多的人，頓時心疼起來。他自己如何都心甘情願，卻見不得她吃這個苦，親自送了人回王府，叮囑她好好休息,又命人為她補養身體,眼見著她把補品吃下去，才算放下了些許的心。
「給。」看他眉間總算鬆開些許，陸明華輕笑,抬手作勢喂他。
燕元華一笑，乖乖張嘴。
陸明華一勺一勺的喂他，燕元華吃了兩口，就搖頭讓她自己吃。
「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吃。」陸明華蹙眉，說，「讓膳房再做就是了，你先吃。」
燕元華心中生暖，接過了小碗，自己一口，陸明華一口。
這碗本就不大，幾口就吃完了。
陸明華蹙著眉，說，「皇陵路遠，你這一路上。」
說著話，她直接叫了人進來安排，什麼補品衣裳，都準備妥當，生怕燕元華路上被怠慢。
可實際上，誰又敢怠慢燕元華。
看她細心安排，燕元華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在指尖輕輕親了一下。
陸明華輕呼一聲，嗔了他一眼。
燕元華笑了笑，守靈這些日子，陸明華就是這樣，悄然陪在身邊，又無聲的布置好一切，他看著瘦了，可每頓的膳食都不曾落下，只是他吃不下罷了。
他的笑相較曾經，變得沉穩。
陸明華瞧了心中卻只覺酸澀，她更願意他依然如同從前般張揚囂張，也不想看他變成這樣，她抬起手，輕輕捂住他的臉頰。
理智告訴她這樣的變化是正常的，是好的，可陸明華不想接受。
「怎麼了？」看她似乎有些難過的樣子，燕元華忙問。
陸明華凝視著他，淺笑搖頭，說，「沒什麼。」
說了也無用，何必出口，再讓人平添傷感呢。
「明華。」燕元華根本不信她的話，更清楚她這樣是因為什麼，默默喚了一句。
「我會陪著你的，一直。」陸明華認真的說。
「好。」燕元華看著她鄭重的樣子，眉眼舒展，燦爛笑起。
言語有時總是無力，讓人感動的，是心。
第二日，燕元華啟程，親自護送先帝靈柩前往皇陵。
然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他出發第日，邊關送來急報，北夷兵臨城下。
先帝諸子中，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都已封王，於大殿之上請命，願前往邊關督軍。
自開朝以來，每逢邊關戰事緊張，皇室自會安排人前去壓陣，以鎮士氣，這次也不例外。
這件差事，危險與機遇並存，若是兵敗，說不定就會將性命葬送在邊關，可若是活了下來——
自然能掌握權力，成為大燕的功臣。
沒人願意寂寂無名苟活一世，何況是這樣曾經離天下至高權位只有一步之遙的皇子。
新帝暫時沒有做下決定，可他登基大典至今還未舉行，朝臣們更是還未曾收付，諸方聯手在朝堂之上請命，竟成威逼之勢。
而就在消息傳回京的第日傍晚，燕元華歸京，直入皇城。
諸方震動。
雖然覺得天子不一定捨得幼弟前往邊關冒險，可萬一呢。
果然，第二日早朝，瑞王請命。
諸臣頓時上言，有道瑞王不夠穩重，有道他不通兵法，又說他自幼嬌寵，恐會壞事，想盡辦法阻撓。
面對這些阻攔，燕元華只有一句話。
「本王願與邊關同在。」
「若是邊關被破，本王絕不苟活，幾位王兄呢？」他抬眼，似笑非笑的看向幾人。
上首，新帝面色一變，攥緊了龍椅扶手，皺眉看向燕元華。
幾人一頓，先後贊同，卻無法像他一樣如此決絕。
他這話一出，眾臣也不好再繼續阻攔。
朝會散后，燕元華便被內侍匆匆請進了御書房，進門就是一句，「胡鬧。」
新帝氣的坐都坐不住，來回在殿中渡步。
看他面上毫無悔意，怒喝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在說些什麼？」
與邊關同在？！
他寧可自己這個弟弟做個敗軍之將，也不想如此。人總要活著，才有未來。
「皇兄，我知道。」燕元華無比冷靜，說，「我更知道那些北夷人破關會發生什麼，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您也不用勸我，在回京之前，我已經想明白了。」
新帝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咽也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
在這個時候，他頭一次後悔這個弟弟的驕傲和堅定。
「戰事危險，我明日就啟程，你和母后我沒什麼好叮囑的，只是明華。」燕元華閉眼，他真的想把人帶走，這離京的幾日，他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思念著她。
兩人成婚後，還是第一次分離這些時日。
可不行，不說他要急行軍，只說邊關如今的戰事，也不允許他帶著明華前去。
「皇兄，勞煩您照顧好明華。」燕元華注視著天子，認真託付。
新帝長出一口氣，沒好氣的說，「你的妻子，自然要你照顧，你給我記住了，你要是在邊關有個萬一，我第一件事就是把陸明華嫁出去。」
他惡狠狠的盯著燕元華，打算給這小子緊緊神。
「皇兄！」燕元華頓時皺眉，只是想著他就咬緊了牙，「你別胡說，你等著，邊關戰事穩定下來，我就接明華過去。」
「還過去，去幹什麼，等沒事了你就給我滾回京！」新帝冷哼。
燕元華心中自有計劃，卻也沒有和自家兄長對著干，只說知道了。
見過天子，他又去後宮看了太后，又是一番責備，可看著沉穩下來的小兒子，太后最後也只是嘆了口氣，為了安他的心，不需多說，就已經應允會照顧好陸明華。
燕元華這才放心，忙出宮去找陸明華。
等回了王府，便見正院忙碌不已，陸明華正命人收拾著東西，仔細一看，都是藥材等適合邊關的東西。
他心下一暖，又難免愧疚，上前握住了陸明華的手。
陸明華匆匆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過頭繼續叮囑丫鬟，「把那幾件大氅帶上。」
丫鬟匆匆應是，立即找出來。
燕元華嘴邊的歉意只得咽了下去，看她忙忙碌碌安排了一會兒，才拉了人進屋。
「你別忙了，剩下的讓下人做就行。」說著話，他親手倒了茶水給她，剛才那會兒話不停，她嗓子都有些啞了。
陸明華接過慢慢啜了一口，斂眉沒有理他。
「明華，你生氣了？」燕元華面對自家兄長和母妃都能堅定不移，可看著陸明華看都不看他一眼，卻有些忐忑了。
生氣，不至於，可……
「我寧願你不要去做英雄。」陸明華抬眼看他，輕聲喃喃一句。
她寧願燕元華只是個尋常勛貴，鬥雞走狗，閑來取樂，邊關，那麼危險的地方……
可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因為這才是燕元華啊。
他囂張，霸道，卻又堅定，誠摯，能為在乎的人費盡心思。
燕元華啞然，說不出話。
「你要去，就去吧，放心，我隨後就到。」陸明華也知道燕元華不能親自帶她去，微笑的對他說，不曾有絲毫遲疑。
「不。」燕元華立時拒絕，將人攬進懷中，一點點說了自己的安排。
「明華，到時候我讓人回來接你。」他如是道。
陸明華攥緊了他的衣裳，有心想說她不怕危險，她願意跟著去，願意陪在他身邊，卻也知道，她什麼忙都幫不上，去了也只會讓他分心。
「好。」最後，她輕聲應道。
兩人久久相擁，捨不得分開。
第二日，燕元華啟程，帶著緊急抽調的一隊兵馬前往邊關。
後續還有大軍跟上，不過因為押送糧草軍資等，要慢些時候。
隨著王府主人的離開，這偌大的府邸，彷彿瞬間就空了一半。
陸明華夜間躺在榻上，竟覺得有些冷了，她怔然出神無法入睡，伸手放在旁邊的枕上，回憶著之前每天醒來時，環繞著她的那個溫暖的懷抱。
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宮裡太后不放心，總命人請她進宮，可眼瞧著，她還是慢慢瘦了下來。
之前新婚後養起來的那點肉，一點點的沒了。
太后想勸，可瞧著這孩子依舊堅定沉靜的神情，也只得把話咽回去。
尋常的人勸得，可就怕這種心思清明的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能怎麼勸？
好在，隨著邊關的捷報不斷的傳了回來，在京中一眾揪心等待的人，總算舒了心，陸明華面上也總算帶了笑。
雖然擔心，可她仍舊不免驕傲。
這就是燕元華啊。
她的夫君。
陸明華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前往邊關。
太后得知動靜，到底沒忍住勸了勸，她只是安靜的笑，「母后，我不能幫他什麼，但是，我總想著，可以陪陪他，不讓他一個人呆在邊關，日夜掙命，身邊卻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
她頓時就說不出話了。
「也罷，我這個當娘的不能去，只能勞煩你了。」她輕輕撫了撫明華的肩膀。
還是個小姑娘呢。
「母後言重了。」陸明華有些不好意思。
分明是她的私心，哪裡需要道謝呢。
五月里，邊關回來一隊人馬，加上天子的人手，護送了陸明華前往邊關。
長途跋涉整整半月，眼前草木漸漸稀疏，人煙稀少，萬物蕭條。
蜿蜒起伏的城牆若隱若現，陸明華掀開冪籬，風沙撲面而來，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遠遠的，馬蹄聲傳來，周圍的將士們頓時緊繃起來，丫鬟勸著她進馬車。
陸明華心中一動，直直看去。
一騎黑甲率眾疾馳而來，紅色披風烈烈，她面上燦然笑開，忍不住往那邊走去，步子越來越快，裙角漾起，向那人奔去。
「燕元華！」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