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殺人者黃飛鴻

夜雨、義莊。

黑暗的夜幕將整片大地籠罩，電閃雷鳴，建造於城郊的義莊如同鬼窟一般。

這是一座荒廢的義莊，外面的圍牆都倒了大半，屋子裡也蛛網橫結，空氣里似乎瀰漫著潮濕與腐爛的味道，如果不是因為實在沒有選擇，戚家眾人也不會在這裡停留。

在這種環境下，就算是膽子再大的人也很難入睡，可奇怪的是，吃完晚飯之後，眾人卻很快便感到乏累，沒多久便和衣而睡。

只剩下義莊里守在棺材前的一道身影。

窗外電閃雷鳴，屋內燭光搖曳，沒多久，一個妙曼的身影走到棺材前。

「葯下得很足，人都睡了。」

「那就好。」戚老爺抬起頭，一臉疲憊的嘆了口氣，然後輕輕的敲了敲棺材。

底部的隔板打開，一個消瘦的年輕人從中爬了出來。

「憋死我了。」陳立大口的喘著氣。

「外面的人都睡了？」

「放心吧相公，是我親自下的葯，然後盯著所有人吃完飯。」秦小蓮一邊說著一邊遞上食物和水，看向陳立的眼神里愛意滿滿。

出發的前幾天她一直提心弔膽，一方面要演戲，一方面要想辦法遮蓋常威的屍臭，等走的足夠遠，才傳出暴斃的消息，剩下的就是偷梁換柱，把常威的屍體放在棺材里，陳立則躲在夾層。

「拿上這封信，你今晚就走，去江口。」將秦小蓮支走，戚老爺掏出一封信遞給陳立。

「我自己？你們不和我一起走嗎？」陳立問道。

當晚殺死常威之後，陳立立刻互換了自己和常威的衣服，得益於前世的某些經歷，他對偽裝還有些心得，用現成的材料簡單的修飾了一下。

然後便翻牆來到戚老爺的房間，將發生的事和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眼下這個情況，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最後的結果也沒有讓陳立失望。

戚老爺逢人都是一副和藹的樣子，似乎對頭戴綠帽的事也毫不知情，可聽了陳立所說的事情之後，這個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老人卻表現的格外鎮定。

不但幫陳立查缺補漏，似乎還做了一些額外的準備。

隨後，事情便按照兩人預想中發生。

姚婉君夢中驚醒，看到了窗邊偽裝的陳立，好奇的跟了上去便目睹了陳立房中發生的一切，之所以做這麼多，就是為了讓這個提督府的人認定是常威，意圖強暴秦小蓮，並打傷了戚發和姚婉君。

這是洗脫嫌疑的最好方法。

然後陳立逃出了府，拿著令牌強開城門，留下線索之後徹底消失，而戚老爺也在府中有條不紊的處理著一切事情。

經過這件事陳立才明白，自己的這個便宜老爹根本不是糊塗，而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們應該一起走。」陳立說道，現在的脫身只是暫時的，戚家是苦主，短時間內提督府絕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可時間拖得久了，變數就太大了。

一段時間內常威沒有出現，提督府總會發現問題。

「走不了的。」

戚老爺長嘆一聲，「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瞞你了，咱們家從幾年前一直在幫提督府走私，別看銀子嘩嘩進，可賺的都不是自己的錢。」

「這種情況下消失，擺明了就是在告訴提督府我們有問題，常坤不會善罷甘休的，因為這筆錢涉及的不僅是他個人，還有宮裡的那位……」

果然是這樣，陳立的臉上並沒有太多驚訝，說實話，他現在也有些猶豫不決。

這種感覺就好比一個走私犯的財務突然卷著錢跑了，就這麼一件，基本就可以給戚家滿門惹來橫禍了。

再加上常威的事，先不提陳立三人能不能逃掉，府中的親眷和族人都要遭殃。

可如果不走，按照陳立二人原本的計劃，也是變數重重。

因為在路上耽擱的時間足夠久，再加上戚老爺用了一些特殊的藥油，常威的屍體腐爛的很快，按照他們的計劃，等馬車回到縣城的時候，屍體估計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

接下來，他們只要正常舉行葬禮，挖坑安置，事情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至於常威失蹤的事情，提督府的仇家那麼多，陳立他們甚至什麼都不用做，視線就很容易被轉到別的地方。

就算不會不了了之，也一定可以給他們爭取很多時間，以陳立的成長速度，或許他那時已經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如果運氣夠好，常威死的鍋也許會被扣到提督府的某個仇家頭上，真要那樣，這場禍事就徹底安寧了。

但這畢竟只是推測，誰也不知道這個過程中會發生什麼。

戚老爺甚至打算下葬之後找個由頭簡單的鬧一鬧，最好是吃點虧，受點委屈，這樣才符合常理，才能徹底洗脫嫌疑。

整個計劃是陳立和戚老爺兩個人一起敲定的，陳立總覺得自家這個便宜老爹似乎還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好像另有打算。

他自己一開始原本傾向偽裝受傷遠離縣城，但戚老爺卻主張假死脫身，這個老人做不出坑害親眷的事，但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讓自己的兒子脫離危險，應該沒有任何父親會拒絕。

而戚老爺接下來的一番話也解開了陳立的所有疑惑。

「還記得你的舅舅嗎？」戚老爺嘆了口氣，「你應該已經不記得了，你娘走的早，她走了之後，你舅舅就很少來府上了，也正是因為他，我們才上了提督府的船……」

「你舅舅名叫伍北海，是三江口最大的幫派北海幫的幫主，他本人武藝出眾，麾下幫眾數百，掌控著半數以上的商船停擺，我們分銷的走私貨物，都來自那裡。」

「北海幫？！」

陳立皺了皺眉，他總感覺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像極了他前世看過的某部電影，「等等，他是不是有個兒子叫……伍盛？」

陳立試探著問道。

「沒想到你還記得！」戚老爺一臉驚喜，「你們小時候就見過一面，你這識人記人的本事和為父年輕時一模一樣。」

腦袋嗡嗡直響，陳立直接忽略掉老爹的自吹自擂，他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北海幫是碼頭上最大的幫派嗎，那裡是不是還有一個黑虎幫，幫主叫雷公？」

「這你也知道？」這一次，戚老爺真是對自家兒子刮目相看了。

「今夜就走，去找伱的舅舅，他會幫你安排好……」

剩下的話陳立已經根本聽不下去，因為熟知電影劇情他知道，被自家老爹視為最大依靠的北海幫幫主……

用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而殺他的，也叫黃飛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