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北海幫

進入碼頭的區域，迎面便撲來喧鬧的人聲和熱浪，汗流浹背的碼頭工人，四處挑擔吆喝的小販，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個穿著蕾絲長裙的西洋人。

入目所見，是近處的泥濘破敗，和遠處的繁華。

時間已經不早了，可還有很多工人靠在角落裡閑逛，他們穿著汗衫，露出營養不良的四肢，黝黑的臉上滿是麻木。

這時候遠處的碼頭處突然有船隻靠岸，附近有鐘聲敲響，聽到聲音，原本懶散的工人立刻來了精神，他們爭先恐後的湧向船舶附近，可還沒等靠近，便被一大群穿著統一黑色衣衫，持棍棒的壯漢逼退。

「滾回去，先過來交錢，交了錢的才有活干！」

一個背後寫著虎字的壯漢，一拳打倒擠上來的一名工人，大聲吆喝著。

「王頭領，你忘了我嗎，我昨天給您干過活，掙的錢都給孩子看病了，您就通融一下，等幹完活兒，我立刻把錢給您補上！」一個30多歲的男人哆哆嗦嗦的哀求著。

他身體消瘦，一副長期營養不良的樣子，眼中還布滿血絲，看那表情，似乎隨時都打算給對面的男人跪下。

「原來是你啊。」被稱作王頭領的男人呲牙一笑，「來來來，把手伸出來。」

「謝謝王頭領，謝謝王頭領！」中年男人感激涕零的擠出人群，伸出了自己布滿泥垢的手掌。

「來，舉高點！」

「喝……吐！」王頭領喉嚨抖動了一下，卡出了一口濃痰，隨後吐在了中年男人的手掌上。

「王頭……」中間男人盯著手掌中的渾濁液體，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你他媽沒睡醒吧，大爺吐口痰給你洗洗臉，沒錢？沒錢，就他媽給我滾遠點！」說完一腳踢在男人胸口，將他踹倒在地。

「滾，這裡是黑虎幫的地盤！」

男人倒在地上，可身邊的工人卻沒人願意對他伸出援助之手，眾人擁擠著、揮舞著手中本就不多的銅錢，爭取著進場工作的機會。

前世的時候，因為在外工作，陳立也去過很多偏遠國家，見識過一些人間慘劇，可當這一切發生在和他同樣的黃皮膚黑眼睛的同族身上時，還是讓他的心情有些鬱結。

在書上看到的是一回事兒，發生在自己身邊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讓人絕望的是，作為一個過來人的陳立清楚，這個泱泱大國眼前所經歷的只是開始，更可怕的劫難，還在以後。

穿過黑虎幫管理的這片碼頭，陳立繼續向前走去，然後來到了一片店鋪林立，相對比較繁華和乾淨的街道。

三江口的地理位置特殊，這裡日日夜夜都有往來的貨船靠岸，除了剛才勞動的碼頭區之外，還被劃為商貿居住區，以及被隔離在此之外的洋商特區。

隔河相望。

那裡簡直可以稱作是天堂。

北海幫與黑虎幫以一座橋為界限，化區而治，相比較黑虎幫的強勢，北海幫眾臉上的表情要溫和的多。

進入一家客棧，「77號房。」

說出暗號之後，櫃檯后的掌柜掃視一眼，見周圍沒人，便親自領陳立來到了後院。

耐心的等待了一會兒，後門被打開，一輛密封的馬車停在路邊。

「上車。」

駕車的是一個精壯漢子，他對於陳立的身份毫不在意，也沒有過多詢問，而陳立也是在上車之後才發現整個馬車竟然是完全封閉的，只在頂部留出了一個透氣的小窗子。

一路行駛，周圍的魚腥味越來越淡，似乎正逐漸遠離碼頭區，按照時間和速度進行估算，陳立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已經穿過了大半個城區，進入了城內。

許久之後，當車門被打開，陳立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座宅院之內。

四周高牆聳立，看不清外面的環境。

「別亂看！」身後傳了一聲冷哼，一個臉色蒼白面容陰鷙的男人走到陳立面前，「去廳里等著，一會兒伍爺會見你。」

這男人口中說的伍爺，自然就是伍北海。

陳立沒打算出海，但他也需要找機會見伍北海一次，接下來無論他打算做些什麼，都會方便許多。

而此時，宅院深處的某個房間里，一個臉盤方正，肩膀寬闊，體態魁梧的男人正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表情複雜的看著手中的信。

「消息屬實嗎？」說話的正是北海幫幫主，伍北海。

「戚家的車隊還在路上，可已經提前派人回府準備喪事了，應該不會有差，戚發死了。」說話的年輕人身量不高，頭上扣著一頂黑色的帽子，面容冷峻，身材看起來消瘦，可抬手間卻顯得幹練有力。

「你辦事我放心。」伍北海一臉欣慰的看著自己的獨子伍盛，伍盛天資聰穎，從小就顯露出良好的練武資質，而他本人也極其刻苦，成年後沒幾年就煉體有成。

然後一路突飛猛進，鞏固一下基礎，再過上一兩年，如果運氣夠好，或許能練出一絲勁，成為北海幫第二位入勁武師，到那時，碼頭的格局就會被重寫。

「戚發死了，姨夫的車還在路上，回去之後應該就會舉行葬禮，我們要不要回去祭奠一下。」伍盛的臉上沒有任何悲傷，對於這個所謂的兄弟他沒有任何印象。

「不行！」

五北海斷然拒絕，「雖然最近碼頭上一直沒有爆發過什麼衝突，但以我對雷公的了解，那傢伙一定在秘密謀划著什麼，就像這幾天，他不是搞什麼公開招募小頭目的幫派比斗嗎，這很反常……」

「我們這時離開無疑是自掘墳墓！」

「那就寫封信吧……」武聖也點點頭，顯然也認可自己父親的觀點。

「黑虎幫最近擴張的很猖狂，他們拉攏洋人，絲毫不顧及我們背後的影響，再這樣下去，我擔心會影響到提督府的生意。」武聖轉移話題，提出了自己的顧慮。

「父親，我們要不要……向那位大人謀取一些幫助？」他試探著問道。

「絕對不行。」伍北海嘆了口氣。

「無論是提督府還是洋人，說實話，他們根本不在乎這個碼頭由誰當家做主，畢竟無論哪方勢力都沒膽量動他們的東西。

而因為一些官面上的影響，這些大人物沒辦法親自下場派人來管理，所以才有了我們的生存空間。」

「如果這時候去尋求幫助，就等同於告訴那位大人，我們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這是取死之道！」

「派出去的人有消息傳回來嗎，弄清楚黑虎幫最近的謀劃了嗎？」伍北海沉聲問道。

「今天一早屍體剛從河裡撈出來，人都死光了。」伍盛搖搖頭，「沒有生面孔，很容易就被對面發現。」

「好吧……」伍北海一時也想不到太好的解決辦法。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幫主，客棧入住的人到了。」

「戚家的人？」伍北海眉頭一跳，「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