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限量
第132章
這天中午,雅間的客人們吃完飯出來,見食肆的夥計在門邊貼通知。
眾人看完通知,場面如同熱油里滴了水,瞬時就炸開了鍋。
「我還想過幾日請我那幾個好要的姐妹一起過來吃飯,這情形還能吃得上嗎?」
「從明日起章掌柜一日就做一桌菜,」旁邊有人搭腔道,「別說請客了,之後就是自己想吃恐怕都難搶到那一桌的份額。」
「食肆生意這樣好,聽說其他廚子手藝也不錯,尤其是那些只有有間食肆有的菜,據說都是章掌柜親手教給他們的。」說這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貴婦人,她自己是第一回來食肆吃飯,但相公跟兒子從去年起,經常帶生意上有來往的人來有間食肆,所以她很早就知道有間食肆的名聲。
「我今天點了份不是章掌柜親手做的菜,」這話一出來,便吸引了好幾個沖著章北庭而來的客人的注意力,「我家裡人喜歡腰肝合炒,一份吃完覺得不夠就又點了一份,夥計告訴我們章掌柜歇息去了,其他廚子也可以炒,我們不好意思再勞煩章掌柜,就說讓他找個好點的廚子炒。」
隨著女子不疾不徐地將前提講完,四周逐漸安靜下來,大家都在等著她後面的評價。
女子也不賣關子,直接道:「夥計後面送上來的那盤腰肝合炒確實也很不錯,味道跟章掌柜炒的也很像,但細品的話,總覺得比章掌柜炒的稍遜些許。」
她的話跟大家猜測的差不多,畢竟有間食肆在雲陽城能有現在的名聲,除了章北庭這個掌柜,其餘廚子的手藝必定也不會差。
只是近幾日才來食肆的客人,幾乎都是大戶人家的內眷,大家來的時候吃的是章北庭親手做的菜,之後卻只能嘗到其他廚子的手藝,怎麼想都覺得有點難接受。
這些人非富即貴,平常想要得到什麼比普通人容易多了,難得這樣喜歡一家食肆的菜,既然食肆貼出通知之後掌柜的一天只做一桌菜,她們便開始想別的辦法。
當然,大家也不會忘了讓人去預訂那一桌。
未時一過,整個長陽街都比中午安靜許多,有間食肆前喝茶閑聊的食客們聲音同樣輕了許多,下棋的老頭們動作也慢了下來,樹上蟬鳴陣陣,樹下的人昏昏欲睡。
錢良才就是這個時候來的食肆,即便是坐馬車來的,他還是熱得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快步走進門時,衣角帶起的風都是灼熱的。
守在門口的夥計知道他跟自家掌柜的關係好,機靈地問:「錢掌柜,我給您端碗冰粉來解暑?」
錢良才沒接夥計的話,目光在食肆里掃了一圈后問:「你們掌柜的呢?」
夥計道:「兩個掌柜都在後院納涼。」
「我去後院找他們,」錢良才往後院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回頭對夥計道,「你再去挑一竹筒串串,多要肉少要素,跟冰粉一起給我送後院來。」
有間食肆後院對錢良才一家人不設限,穿過兩道門后,他便看到了躺在搖椅上乘涼的章北庭跟宋宴卿。
後院有井,又只有章北庭跟宋宴卿兩人,比前面要涼快不少,但章北庭手上的蒲扇還是沒停,風主要是扇在旁邊宋宴卿的身上。
錢良才見狀立即放輕腳步。
「沒睡著,過來坐吧。」章北庭說著站起身,扶著旁邊已經不方便自己起身的宋宴卿坐好。
錢良才聞言則熟門熟路的去檐下搬了張椅子坐在兩人對面。
「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什麼事?」章北庭問。
兩人關係好,便沒有繞彎子的必要,認識這麼久以來,錢良才若非有事,便只會在飯點過來。
「我剛才聽人說,你之後一天只做一桌菜了?」錢良才也是開門見山。
「這幾天來的客人你也看到了,全都要點我做的菜,」對著自己人,章北庭小小的抱怨道,「一天下來的,我累得手都抬不起來。」
頓了下他又補充道,「而且長此以往的話,也不利於食肆的發展。」
錢良才頷首,食肆要想做大做強賺更多錢的話,肯定不能只靠章北庭一個人。
於是他問:「現在預定的人排到什麼時候了?」
「之後二十天都有人預定了。」
錢良才訝異居然才二十天,剛想說什麼,就聽章北庭又接著道:「之後要過中秋了,得留些時間給你們這些貴客做菜,宴卿那時候又臨近生產,中秋節后我們肯定要在家裡待著,便讓鄒先生停了後面的預定。」
錢良才雖然知道以自己跟章北庭關係想要吃到章北庭做的菜很簡單,但聽到對方說要留一些份額給他們這些貴客,面上還是沒忍住露出了一絲喜色,只是聽到後面那些話后,這些喜色又消失了。
他斟酌了一番后問:「能不能破例給我預定一桌,中秋節前隨便一天就行。」
其實他也知道,通知剛貼出去就讓章北庭破例多做一桌菜有些不太好,所以知道他跟章北庭關係好,找上門來讓他幫忙預定菜的人他能拒絕的都拒絕了,唯獨這一人,是他生意上很重要的合作人,又說是家裡老母親想吃,讓他幫忙走後門,不管是於情還是從利益上出發,他都不好拒絕,便找了過來。
錢良才詳細地把幫人定菜的原因跟章北庭說了。
「當然可以,他們什麼時候過來,你提前一天告訴我就行。」章北庭道。
錢良才神色瞬間輕鬆了下來,拿起旁邊夥計送來的冰粉一口氣喝了半碗,含糊道:「多謝。」
冰涼爽滑的冰粉下肚,他心裡更加美滋滋了。
去年章北庭需要鋪子又買不起鋪子的時候,他將自家的鋪子先租后賣,惹來不少友人調侃,說他為了口吃的,可以幫不熟悉的人到那種程度,當時大家笑便笑了,他也沒有多做解釋,結果就今天下午一個時辰,就有好幾個去年笑過他的好友,跑來布莊說家裡父母妻兒也想吃章北庭做的菜,他能不能幫忙定一桌。
而他錢良才,撇去剛才給別人預定的這一桌不談,自家妻兒想吃章北庭做的菜可是隨時都能吃到。
「我們之間無需言謝。」章北庭認真地道。
他當初給錢良才貴客牌子的時候,就曾說過,有貴客牌子的人來吃飯,只要他在食肆且有空,就可以點名讓他做菜,錢良才給別人定菜,其實也可以卡bug說自己要請客,但錢良才沒有這麼做,而是直接讓他幫忙。
錢良才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放鬆地邊吃串串邊跟章北庭宋宴卿閑聊,說一些有趣的瑣事,說馬上要來的中秋節的安排,說章北庭跟宋宴卿為即將要出世的孩子所做的準備。
錢夫人生冬冬的時候,錢良才的母親也已經不在了,雖然錢夫人那邊有長輩在,許多事情依舊是錢良才自己經手的,因而他很有經驗,三人說了許久,直到錢良才吃飽喝足又歇夠了起身回布莊才停下來。
之後二十日,章北庭除了走後門幫錢良才那合作夥伴做了桌菜,偶爾幫那幾個貴客做幾樣好吃的,大部分時候一天固定就做一桌菜。
章北庭跟宋宴卿原本都以為,那張通知貼出去后,食肆估計會少一些沖著章北庭來的客人,但不知道是物以稀為貴的原因還是其它,食肆里的客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隱隱又有增長的趨勢。
自此,談及雲陽城的酒樓飯館,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達官貴人,亦或是久居內宅的婦人哥兒,若問他們哪家味道最好,十人至少有八人會說有間食肆。
時間過得飛快,二十幾天彷彿不過眨眼。
想到明年這個時候就有個小傢伙跟他們一起過中秋節了,章北庭中秋節的吃食準備得相當豐盛,就連月餅都特意烤了些小小個的。
大概是小傢伙在小爹爹肚子里知道大爹爹給自己準備了吃的,又被章北庭不間斷嘀嘀咕咕的話饞到了,迫不及待想要出來嘗嘗看。
中秋節這天晚上,章北庭跟宋宴卿在院子里吃月餅賞月,差不多亥時初,宋宴卿覺得有些困了,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結果突然被腹部傳來的一陣疼痛驚醒。
這一陣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即便從言朝和錢夫人那裡知道了不少關於即將臨盆的反應,宋宴卿也不確定剛才這一下是不是屬於他們說的那種疼痛。
他不敢再睡,只靜靜注意著腹部的動靜。
自從宋宴卿懷孕,章北庭不管在做什麼,都會將一份注意力放在宋宴卿身上,尤其這會兒明知宋宴卿估計就在這幾日生產,又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不過幾息,章北庭就注意到了宋宴卿的異樣,牽住宋宴卿的手問:「怎麼了?」
「剛才肚子突然疼了一下。」宋宴卿道。
章北庭聞言立刻緊張了起來,起身在宋宴卿身邊蹲下,一隻手握著宋宴卿的手沒有動,另一隻手則覆在宋宴卿隆起的小腹上。
夫夫二人都沒有經驗,一時間誰也不敢說話,就這麼等著,期間章北庭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驚到了宋宴卿跟他肚子里的孩子。
兩人等了許久,等到宋宴卿都要以為之前是錯覺時,抽疼再次襲來,於此同時,手底下隆起的腹部比以往崩得更緊。
好在這會兒疼痛持續時間很短,也比較容易忍受,大概幾息就過了。
章北庭看著宋宴卿在如水月光下放鬆下來的眉頭跟雙手,道:「我去請何嬸子她們過來幫忙。」
「你看著點腳下的路。」宋宴卿叮囑道。
即便就在隔壁,中秋晚上的月光又亮,但剛剛這一句話,他發現相公的聲音都緊張得在抖。
何家這會兒除了磊磊,大人們也都在院子里賞月,聽到章北庭來說宋宴卿有反應了,何嬸子跟何峰媳婦趕緊過來幫忙,何青松則帶著何海去請穩婆。
穩婆那裡章北庭早就說好了,又恰好是中秋節,大家都沒睡,來得非常快。
結果穩婆到了一看,說距離生產還早,讓何家人跟章北庭該睡覺的去睡覺,她自己睡在卧房門口的躺椅上,每隔一段時間去檢查一次。
章北庭自然不放心宋宴卿一個人在卧房裡待著,即便這會兒許久才會輕微地痛上一陣,但他腦海里不多的相關知識告訴他,之後會痛得越來越頻繁跟越來越厲害。
穩婆也管不著他,便只叮囑夫夫二人能睡著便抓緊時間睡,別管是一刻鐘還是更短的時間。
但章北庭根本睡不著,不是盯著宋宴卿看,就是盯著宋宴卿隆起的腹部,反而是宋宴卿,前面兩個時辰斷續續地睡了一會兒。
卯時一到,何嬸子跟何峰媳婦便起來幫忙,煮吃的給宋宴卿和穩婆補充體力,章北庭也跟著吃了一些。
不過吃完又回了卧房,穩婆各種理由都沒能將他趕出去。
一直到巳時初,宋宴卿的嘴唇以及抓住章北庭雙手的骨節已經失了血色,頭髮也被完全汗濕,此時房間里終於傳出了嬰兒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