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賞賜
第139章
宋彥鳴被帶走後,留香飯館的食客們也沒了吃飯的興緻,還在等位的紛紛轉身離開,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的大多數也是結賬走人。
有一部分食客則覺得賢王誇的叫花雞不是宋彥鳴做的,飯館卻這樣宣傳,吸引他們過來吃,是屬於欺騙,因而不願意買單。
只有一個兩人這樣要求倒還好,人數一多,夥計們根本忙不過來,宋茂祖安頓好暈過去的姚玉珍后,出來看到的就是亂做一團的飯館,又想到被衙差帶走的兒子,他恨不得跟姚玉珍一樣暈過去,就不用面對這些了。
他是想讓雲陽城人人都知道他們留香飯館的名字,但不是想以這種方式。
***
沈侍衛回去的時候,賢王正在跟陸風下棋。
等兩人下完一局,他才稟告道:「已經將人關進大牢等候處置。」
賢王「嗯」一聲,隨口問:「是在他家飯館里將人帶走的?」
「是,」說起這個,沈侍衛來了精神,「我一說陸風吃了他做的菜中毒一病不起,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怎麼換的叫花雞都說了出來。」
說完他飛快看了陸風一眼。
陸風:「……」
賢王聞言,先是愣了下,接著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還不算太蠢。」
說完他也看了陸風一眼。
陸風明顯感覺到,從吃午飯起,這會兒賢王的心情才終於好起來。
果然,心情好起來之後,賢王棋也不想下了,拍了拍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塵,起身道:「走吧,一起去城裡逛逛,晚上去你那好友的食肆吃。」
「王爺,」陸風行了一禮,「今晚恐怕吃不成。」
「為何?」賢王蹙眉問。
中午他本來就沒吃愉快,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出去吃的興緻,結果告訴他吃不成?
賢王臉上閃過明顯的不悅。
陸風道:「雲陽城的飯館食肆大部分不怎麼做晚上的生意,這個時候過去,許多菜已經賣完,剩下的也不如中午的新鮮。」
賢王聞言,只得無奈地坐了回去。
唉,雲陽城到底還是比不上京城,這個時節的京城,晚上熱鬧著呢。
陸風見賢王一直不說話,沉吟片刻后又道:「我好友食肆里不賣叫花雞,王爺您明日中午若想是吃,我讓人過去送個信,讓他提前準備著。」
「不賣叫花雞?」賢王抬眸,語氣略有些訝異。
旁邊沈侍衛也張了張嘴,留香飯館的宋家父子,騙得王爺的獎賞后,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就將此時宣揚出去,吸引了一大波食客,剛才他在留香飯館當眾拆穿此事,帶走宋彥鳴,不需要章北庭自個兒宣揚,雲陽城的百姓也能很快就知道王爺誇了章北庭做的叫花雞,結果陸風卻說章北庭的食肆里不賣叫花雞。
他沒忍住插話,「你確定過了今天還不賣?」
「應該不會,」陸風含笑搖了搖頭,「他食肆有很多很好吃的菜,不缺這一道。」
賢王想起昨日吃到的另外五道菜,如果食肆里其它菜都有那五道菜的水平,確實可以說不缺叫花雞那一道。
他想了想道:「既然你說還有很多好吃的,那就不用差人去送信了,我們明天直接過去。」
「是。」陸風點頭,唇角的笑容一直沒變過,他對章北庭的手藝非常有信心。
旁邊的沈侍衛聞言卻是懵了,食肆里不賣叫花雞,又不差人去送信直接過去,那不就等於明天中午吃不上叫花雞了?
他不知道自家王爺是怎麼想的,或許是昨天中午吃滿意了,可他沒有啊,因為是王爺喜歡的,他昨天中午才吃了一點點雞肉,雞腹里的餡料吃得就更少了。
回想起那個味道,他沒忍住吞了下口水,眼巴巴地看向賢王,「王爺,我想吃叫花雞。」
賢王嫌棄地看了沈侍衛一眼,就差沒將怎麼這麼沒出息幾個字寫臉上了。
在吃的方面,沈侍衛從來不懼自家王爺,繼續扮可憐。
陸風笑了笑,試探道:「要不,我讓小廝去說一聲,就說我家裡人明天要過去吃,讓他準備一隻叫花雞?」
賢王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沈侍衛知道這是默許了,立刻笑著道:「多謝王爺。」
接著他轉頭看向陸風,「有勞陸兄了。」
第二日午時剛到,一輛馬車在有間食肆前面停下,陸風、沈侍衛、賢王三人依次下來后,車夫就趕著車離開了。
侍衛跟隨從們也都做尋常打扮,不遠不近地跟在三人後面,因而若非是認識陸風,或者是昨日見過沈侍衛的人,一眼看過去,都只當他們是出來遊玩的富家子弟。
今日守在食肆門口的是范明,他認識陸風,又知道東家前日去給賢王做過菜,看到陸風以作陪的姿態跟在一男子身邊,且那男子看著就氣度非凡,便隱隱猜到了什麼。
他深吸了兩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接著揚起笑容,上前招呼道:「公子裡面請。」
接著又跟陸風打了聲招呼,沒遮掩自己認識陸風的事。
賢王只看了范明一眼,就移開目光,抬頭看向門上掛著的招牌。
摸了摸下巴道:「有間食肆,名字倒有點意思。」
欣賞完招牌,目光便落到了屋檐下的攤子上。
攤子上擺著整整齊齊的瓷盆,盆里的各色食材被竹籤串著,色澤鮮亮的紅油跟白色的芝麻覆蓋其上,極為誘人。
「擺在外面賣的是冰粉跟缽缽雞,」陸風道,「冰粉清涼解暑,缽缽雞麻辣鮮香,又適合帶走,擺在外面,食客可以選擇在這裡吃,也方便帶走。」
此時攤子前已經圍了不少人,賢王看著大家興緻勃勃地挑選自己喜歡的食材,吩咐沈侍衛,「等會兒你也去挑一竹筒來吃。」
「是!」沈侍衛飛快應道,好像生怕應晚了,賢王就反悔了似的。
范明一直在旁邊候著,三人進了食肆,他便道:「樓上還有間雅間是空著的。」
賢王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目光在食肆里掃了一圈后,指向角落裡的空位道:「不去雅間了,就坐那裡吧。」
「好嘞。」范明將人帶到位置前,又將桌凳擦拭了一遍,接著道,「幾位公子想吃些什麼?」
食肆的牆上貼著菜單,只是賢王看了一遍后,發現有不少菜名是他都沒聽過的,於是道:「陸風你點吧。」
「是。」陸風應下,接著轉頭吩咐范明,「你們掌柜給我烤了一道叫花雞,讓人上上來,再來一道獅子頭,一條松鼠桂魚,其餘的看食肆今天有什麼新鮮的食材,讓你們掌柜的看著上。」
范明離開后,賢王吸了吸鼻子,開始打量周圍。
這會兒才午時初,但食肆里已經坐了七成滿,還不斷有客人進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客滿,而他剛才聞到的那股濃郁的辛辣味,應該就是從不遠處那桌傳來的。
他的目光不自覺在那鍋翻滾的紅湯里多停了片刻,「雲陽城的鍋子似乎跟京城有些不一樣。」
「那是我好友自個兒熬的湯底,叫火鍋,麻辣鮮香,涮什麼菜都好吃,」陸風笑著問,「是否需要讓夥計上一鍋放旁邊桌?」
賢王糾結了一會兒,才不舍地道:「算了,太多了鋪張浪費。」
陸風道:「食肆里還有冒菜,跟火鍋的味道相似,是煮好了才端上來的,分量可以選擇小碗的。」
賢王:「那讓他們上碗冒菜。」
於是陸風又去加了碗冒菜,沈侍衛也去選了一竹筒缽缽雞。
冰粉是夥計端上來的,三人吃了會兒冰粉跟缽缽雞,夥計便開始上菜。
最先端上來的是預定過的叫花雞,以及一盤糯米桂花藕。
今天沈侍衛沒讓別人開叫花雞,自己拿著鎚子在旁邊空桌子上敲泥巴。
賢王則將筷子伸向糯米桂花藕。
在京城,每到秋天桂花開的時候,王府里的廚子都會做糯米桂花藕,宮裡廚子做了,皇兄也會賞賜一些給他。
這些糯米桂花藕,通常是用漂亮的盤子裝著,再輔以名貴的鮮花做點綴。
今日桌子上盛著這道菜的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白瓷盤子,擺盤也很簡單。
但是誘人的程度不輸他以前吃過的每一份。
薄厚均勻的藕片上澆了一層色澤鮮亮的蜜汁,可以看到蜜汁順著藕片間的縫隙慢慢淌下,浸潤著棗紅色的蓮藕和白色的糯米。
賢王夾起一塊咬了口。
蓮藕是脆藕,即便燉煮過後,依舊保留著一些清脆的口感,糯米綿軟香甜,黏黏糯糯,桂花蜜香味濃郁,甜卻不膩人。
賢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吃了兩塊桂花藕。
此時沈侍衛也拆好了叫花雞,他技術不如府里的丫鬟,拆出來的雞肉沒有一塊完好的,但正是這種連筋帶肉掛在骨頭上的樣子,叫人看著更加垂涎欲滴。
「爺,您快嘗嘗,」沈侍衛將拆好的叫花雞放在賢王面前,笑著道,「正是這個味。」
說這話時,他連尾音都是上揚的。
「趕緊擦擦手,坐下吃。」賢王搖了搖頭道,手裡的筷子卻一點也不客氣地夾走了最上頭的一個雞腿。
緊接著其它菜也一道道端了上來,獅子頭,松鼠桂魚,荷葉粉蒸肉,魚頭燜豆腐,油燜蝦,冒菜、辣子雞……
這些菜的食材都是普通百姓都吃得上的,但被章北庭做出來,即便是吃過無數山珍海味的賢王,也捨不得放下筷子,比如說那道再普通不過的魚頭燜豆腐,賢王就覺得,不僅魚肉比他以往吃過的鮮嫩肥美許多,就連豆腐都嫩滑些。
最後三人吃得肚子滾圓,還要再來一碗冰粉。
旁邊有人認識陸風,從叫花雞上桌,就沒忍住眼神直往他們這桌飄。
等三人終於吃完,才搭話道:「陸公子,下回再來食肆吃飯的時候,拜託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吃不到的人,別在大堂吃了。「
賢王疑惑道:「吃不到?」
「這位公子是外地人吧?」搭話的人問,說完他也不用賢王給反應,就自個兒解釋道,「食肆掌柜如今一天只做一桌菜,想吃他親手做的菜得排隊。」
這人說著沒忍住舔了下唇角,目光落在陸風他們那桌吃過的菜上,眼神頗為幽怨。
「一天只做一桌菜?」賢王問。
陸風解釋道:「北庭家孩子才滿月沒多久,接太多生意的話,會耽誤他照顧孩子跟夫郎。」
賢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這一次沉默得有些久。
他不說話,陸風也安安靜靜地沒再說什麼,直到沈侍衛將一碗冰粉都吃完,賢王才吩咐陸風,「叫你那好友出來一趟吧。」
陸風領命離開。
沒多久便帶著章北庭出來,宋宴卿也跟在後面。
章北庭前日才見過賢王,現在又是被召見,便沒有不行禮的道理。
他一跪下,周圍不管猜沒猜到賢王身份的人,也都紛紛跪下行禮。
「都起來吧。」賢王隨意擺了擺手,待眾人都起身,才緩緩道,「你這菜做得不錯,本王賞你樣東西吧。」
大部分食客剛從賢王居然跟自己在同一間食肆吃飯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被賢王這句話驚得張大了嘴。
不是說章北庭前日才得了賢王的五兩賞銀嗎?怎麼又有賞賜。
在食客們艷羨地看向章北庭跟宋宴卿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北庭、宴卿,求求你們救救你們那不爭氣的弟弟。」
「是宋茂祖兩口子。」又認出來的食客驚呼道。
來人正是宋茂祖跟姚玉珍。
昨日自宋彥鳴被沈侍衛帶走後,他們便一直在思考怎麼才能有機會救宋彥鳴。
兩人思來想去,徹夜未眠,覺得唯一的可能是在章北庭這邊。
一是章北庭跟陸風是好友,而賢王這次來雲陽城,陸風一直在旁邊作陪,還有就是宋彥鳴換的是章北庭做的叫花雞,如果章北庭出面求情的話,說不定賢王願意從輕發落。
於是兩人一大早便差了夥計來有間食肆附近守著,不曾想,還真讓他們等到了機會,午時剛到,夥計回去稟報,賢王居然來了有間食肆。
夫妻二人匆匆趕來,聽到賢王說要賞章北庭一樣東西,便有了剛才這一出。
食肆里的夥計都伶俐,賢王的隨從也有不少跟進了食肆裡面,因而宋茂祖跟姚玉珍的聲音雖然大,卻完全沒能近賢王的身,遠遠地就已經被攔住。
宋茂祖深知自己不可能闖過賢王隨從的阻攔,而且硬往裡闖,說不定賢王還會降罪,便乾脆直接跪下,朝著宋宴卿的方向「砰砰」磕了幾個響頭,聲淚俱下地道:「看在我們養了你十幾年的份上,你們救救鳴兒吧,他是一時糊塗,才會犯下此等大錯。」
宋茂祖這一磕頭,原本鬧哄哄的食肆出現一瞬的安靜,就連賢王都多看了他一眼。
只是安靜過後,食客們沒忍住又開始小聲討論。
有些人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消息,什麼章北庭跟宋宴卿一開始開食肆的錢,是從宋家拿的,還有兩人賣方子給留香飯館的競爭者,讓留香飯館差點開不下去。
大家心思各異,等著看章北庭跟宋宴卿的選擇。
一些跟章北庭和宋宴卿關係好的人則忍不住為兩人擔心,撇去那些傳言不談,宋茂祖是宋宴卿的父親,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跪下磕頭求宋宴卿救娘家弟弟,賢王又才說了要賞章北庭一樣東西,若他領了賢王的賞賜,不搭理宋茂祖的請求,恐怕今後少不了要被人在背後罵不孝子、白眼狼。
可若是答應了,又實在是憋屈,他們清楚夫夫二人跟宋家早就斷了往來,而且宋彥鳴欺騙賢王,是因為偷換了章北庭做的叫花雞當做他自己的。
整個食肆里,這會兒除了賢王一行人,大概就只剩陸風一人面色最為平靜。
章北庭也還好,他深深看了宋茂祖一眼,接著牽起宋宴卿走到賢王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下,道:「草民夫夫二人不要賞賜,只求王爺一件事。」
他這話一出來,食客們立即停止了討論,宋茂祖跟姚玉珍跪地往前朝兩人的方向挪了挪,表情既激動又難以置信。
食肆里很安靜,除了窗戶外偶爾飄進來的叫賣聲,便只有火鍋里湯底翻滾時發出的咕嚕嚕聲響。
所有人都看向賢王,等著他的反應。
賢王左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半晌才問:「你們要求我何事?」
章北庭回頭看了不遠處的宋茂祖跟姚玉珍一眼,道:「草民夫郎的母親在生他時難產去世,草民近日才知道,岳母難產並非意外,而是有人買通穩婆故意為之,草民求王爺為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