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錢錢

暗紅色的木門關關合合，時不時發出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聲。

此時還是白天，所以這場景看起來雖然透著幾分詭異，但是還不至於讓人心生恐懼。在直播間觀看的眾人雖然早就知道這是劇本，但是在魚西將手放在門把打算走進去的瞬間，還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說實話，魚西也有些緊張，雖然這一周的時間內他已經見過不少鬼了，但跟面對面見到還是有差別的。

魚西深吸一口氣，勇者無畏地推開了門——一個頭髮蒼白的老人蜷縮在床上，因為執念，他的眼睛是紅色的，這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魚西的方向，聽到家裡還有人的時候，他就停下了怒吼聲，轉而以一種防備的表情緊緊看著魚西。

死去的人因為怨念太深會在固定的時間重現當時的場景，不止魚西，在魚西直播間的觀眾們也都看到了這個鬼。

彈幕紛紛炸了：【有一說一，這是我見過最像的「鬼」，你們看，他手上的暴起的青筋絕對不是一個老人應該有的，還有這個黑色的尖指甲，這是甲片吧？】

【還有紅色的眼睛好逼真，靠，我竟然看不出來是不是真的戴了美瞳……】

魚西還算禮貌，打了聲招呼，「叔叔你好，我是小凱的朋友。」

為了模糊信息不讓直播間的觀眾們找到於凱真人，魚西特意用了小名。

這個鬼聽到於凱的名字愣了下，語氣放鬆下來，「哦原來是小凱的朋友啊，來家裡做客嗎？」

他擺出慈愛的表情，但是因為整張臉上泛著青色，而且眼珠通紅，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壞人故意裝好人，讓人不禁頭皮發麻。

彈幕這時候都笑瘋了：【我靠，我是真沒想到主播竟然上來和鬼打了個招呼。】

【劇本竟然是打招呼？】

【跟鬼打招呼不可怕，可怕的是鬼還變得慈祥了……就尼瑪的魔幻！】

這個鬼在這話說完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詫異地拔高了嗓子：「你能看到我？？？」

「叔叔，其實我是受小凱所託，完成你的心愿，讓你能安心去上路。」魚西將門徹底打開，用屋子裡的凳子抵住門，以防等會兒有什麼萬一他能跑得快點。

這個鬼臉色幾經變換，露出一個憤怒的神色：「這個不孝子！還找了個神棍！」

這句話又讓直播間的觀眾們哈哈大笑，彈幕也刷得飛快。

【看來不止我們覺得這個主播是個老六，連「鬼」都這麼覺得！】

魚西摸了摸鼻子，一步步慢慢地走進床邊，然後輕輕地坐下，畢竟站著也很累的嘛。

「叔叔，你是因為什麼事不願意走呢？」魚西也沒露出懼怕的表情，反而擺出一副小輩的模樣，輕聲細語安撫道，「有什麼原因可以跟我說說，能滿足你的我都會儘力幫忙。」

這個鬼並沒有什麼攻擊的戾氣，所以魚西態度很好，能溝通的前提就先溝通，實在溝通不了的再動用武力也不遲。

鬼看了魚西一眼，慢慢地躺回床上，過了好久后他才嘶啞著聲音開口說道：「其實我和小凱一樣，都是家裡的老末。」

老末，就是排行最小的孩子。

他在出生前，家裡已經有了三個孩子，他分別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因為是老末，所以在出生后最受寵，不止父母，就連家裡的姐姐哥哥都對他有求必應，尤其是兩個年紀比他大了不少的姐姐們，可以說是把他當成兒子在照顧。

在這種環境長大的他雖然性格不壞，但是也沒什麼上進心，家裡的哥哥姐姐們都買了房各自成家后，他還整日遊手好閒，好不容易結了婚，他不說賺錢養活家裡，在媳婦懷孕后，他也順勢辭職，美曰其名為了更好地照顧媳婦和肚子里的孩子。

懶，又脾氣差。

沒錢的時候就找哥哥姐姐或者父母貼補，日子每天過得緊巴巴的，但是特別會對媳婦畫大餅，他媳婦忍了他十年，最後在生下於凱后，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生活，果斷離婚了。

於凱和另外兩個孩子都跟著他媳婦，他過起了一個人的生活。

魚西聽到這，陡然間明白為什麼於凱不來見這最後一面了。

怕是心裡是有恨的吧，魚西在心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而在離婚後，他也沒把日子過好，並且過得更一塌糊塗了，沒有孩子和媳婦，他更懶了，懶到一天只吃一頓飯，工作更是找都不找。全家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早就後悔得不行，他母親臨終前還在挂念他，叮囑家裡姐姐和哥哥一定要照顧好他。

此時的兩個姐姐和哥哥哪還能不應。

在母親去世沒多久后，父親的身體也急轉而下，在臨終去世前，把他叫到床前，喘著粗氣說道：「我有一筆錢是專門留給你的，藏在……藏在……」

話沒說完，一口氣沒上來，人走了。

他傻了，隨後哭得昏天暗地，之後的每日更加渾渾噩噩，嘴裡每天都念叨著藏在哪裡，一直到自己身體不行了，躺在病床上還在念叨著。

「你說，會藏在哪裡呢？」於凱他爸，瞪著一雙紅色的眼睛看著魚西，「我真的不甘心啊，不甘心找不到這筆錢就這麼走了！」

和魚西一樣聽了完整版的直播間觀眾們彈幕都炸了：【卧槽，我家裡也有這麼一個老末……是我弟弟，家裡也都很寵他，這個把我聽怕了，不行，我放假回家就拉他去打暑假工！】

【我家裡也有一個差不多的長輩，e，不想說了。】

【我的重點是，錢藏在哪了？】

【對啊，不知道錢藏在哪裡，怎麼把鬼送走？】

【我知道了，接下來的劇本就是主播找不到錢在哪裡，鬼怒火攻心，然後一人一鬼開始大戰！】

【前面的加一，我也是這麼想的……】

魚西面對這個問題，稍微沉思了一會兒，轉而問道：「叔叔，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安心上路，正好可以在下面和父母團聚，然後順便問一下這個問題。」

鬼傻了，直播間的觀眾們也傻了。

還可以這樣的嗎？

「我怎麼沒想到……」鬼喃喃自語，「是啊，明明去問我爸更快，我為什麼要耗在這裡。」

「並且，」魚西坐近了些，「叔叔你想，現在你就算找到這筆錢你也用不了了，還不如直接去下面和家人團聚，再從家裡人的口中得知這筆錢的去向，到時候你還可以在清明前託夢給小凱，讓他花你沒花成的錢，叔叔，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鬼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錢就算現在找到我也花不了了，我的執念就是這筆錢在哪，現在想想我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到，我也真是的！明明都死了，為什麼還不直接去問我爸呢？」

隨著他想通，他眼中的紅色也逐漸消散，逐漸變成一雙老年人特有的渾濁眼睛，魚西看到事情解決，拿起手機對屏幕燦爛的笑了一下，「我這邊處理一些事情，大家下次再見！」

魚西的無情下播惹來一眾怒火。

【狗主播！這就解決了？！】

【我剛剛看到那個鬼的眼睛從紅色慢慢變成了黑色……這是啥情況？】

【我也看到了……這也不是後期能解釋的吧？】

【我現在合理懷疑，這不是後期，不是什麼團隊，而是真的鬼，你們懂的！】

【靠，我不信，真的鬼會這麼容易解決？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肯定是什麼障眼法專門忽悠我們的！】

不過這些彈幕魚西一個都沒看到，就算看到他也不在意，他現在正在給左瀾打電話，電話接通后，他將這邊的情況說了下，左瀾說他和黃一天馬上到。

之後這個鬼被黃一天帶走，魚西和左瀾開車回公司。

回去的路上是左瀾在開車，魚西看了眼左瀾的側臉，發現這個人真的是特別好看，側面看起來要比正臉柔和許多，也讓魚西生出了想要說點什麼的慾望。

但是想了又想，魚西也只憋出來一句，「為什麼是我？」

他沒有說得很詳細，但是倆人都懂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工作，不是魚西在挑，而是他被左瀾挑中了。

左瀾聽到這話，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嘴角微揚，露出一個不甚明顯的笑，聲音低低的，帶著些啞，「你很聰明。」

在魚西疑惑這也算回答的時候，左瀾又繼續說道：「也符合我們公司的顏值標準。」

「……」

這回答有理有據，魚西一時間還真信了。

見左瀾暫時沒有想說的打算，魚西也不打算再問，等時間到了，他相信左瀾會主動說出口的。

而在這事過後的第三天，魚西就接到於凱打來的電話。

「哎，昨晚我夢到我爸了。」於凱的聲音有些干，「說錢找到了。」

魚西聽到這話一下子就精神了，「錢找到了？」

於凱的聲音更乾巴了，「是啊，薛定諤的錢。」

他深沉地嘆了口氣：「你是不知道我爺爺多會玩，當時他去世的時候，因為看我爸不成器的樣子不順眼，故意把他喊到身邊說有一筆錢藏在哪裡……」

「其實根本就沒這麼一筆錢……」

魚西目瞪口呆，過了好半晌才總結道：「那你爺爺……還挺壞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