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結束
魚西在這之後還給名單上的其他「人」也寫了邀請函,這些「人」遍布在三界各處,有在天界的,也有在地府的,還有距離紫霄宮不遠,和天道魔祖做鄰居的女媧聖人等,不過越寫到後面,魚西就越來越仔細。
他還特意去跟左瀾請教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東西,左瀾看著那黑糊糊的邀請函,沉吟了許久:「第一個要注意的就是,這邀請函怎麼這麼黑?當年地府舉辦活動邀請天界都用的紅色邀請函。」
魚西咳嗽一聲:「地府還是挺講究禮儀的,魔界嘛……魔界,一群魅魔和大蜥蜴可能想不到這方面的細節。」
左瀾啞然,不過隨即他又說:「龍濉不是也在那?他沒提出建議?」
魚西欲言又止:「依依給我打了電話說,她建議用紅色的邀請函,但是魔界覺得黑色的比較霸氣,龍濉對這個顏色十分贊同,說這是三界最霸氣尊貴的顏色,可能因為他是條黑龍,喜歡黑色吧。」
左瀾:「……」
應該不至於吧?不過左瀾想到龍濉宮殿中的那數量恐怖的黑珍珠,一時間也有些不確定。
魚西的表情和左瀾差不多,都帶著些無以言對的無語。
左瀾:「按理說,魔界應該用紫色的邀請函,這是魔界的代表色,他們的魔力也都是紫色的,聽說魔祖也喜歡紫色。」
「是嗎?」魚西有些詫異,他想起自己在夢中見過的魔祖和天道,表情有些疑惑,「但是我每次看到魔祖,他都是一身黑色,反倒是天道是一身紫色。」
左瀾微怔:「好像也是。」
魚西和左瀾對視了一眼,魚西恍然大悟:「這麼說來,魔界眾人用黑色也不是完全被龍濉忽悠,應該是魔祖真的挺喜歡黑色。」
左瀾凝神想了許久,說了個含蓄的詞:「也許吧。」
事關天道和魔祖的小愛好,指不定兩位會在上面聽著,所以這個話題暫時跳過。
接下來左瀾和魚西討論了下寫給聖人的邀請函。
「其實發給聖人的邀請函不需要大張旗鼓。」左瀾的表情很平淡,「只要天道和魔祖會來,你就算不發邀請函,他們也會跟著來。」
魚西:「要是天道和魔祖不來呢?他們是不是也不會來?」
左瀾眼中含著笑意:「不會來,但是會在遠處看著魔界的熱鬧,說不定還會聚在一起討論。」
魚西痛心疾首:「這些聖人,每天的樂趣不會就是看別人的八卦吧?」
左瀾:「他們活了億萬年,總要給自己找些樂趣。」
魚西一邊在邀請函上寫字,一邊說道:「我以後要是能成為聖人,我也要天天八卦別人。」
左瀾神情微頓:「會的。」
正在寫邀請函的魚西沒注意到左瀾的神色,在倆人說話間,魚西已經將這些邀請函全部寫好,他將邀請函全部傳送到魔界。
在魔界的魔紫和魔曜看著這些邀請函,總算鬆了口氣。
魔曜眼巴巴地看著魚西:「大人,三天後的魔界大典,您要提前一天過來嗎?」
魔紫也點頭,不過她的理由相當正式:「大人,我們魔界第一次舉辦這種大典,經驗不足,還想請大人過來指點一番。」
左瀾瞥了一眼這對厚顏無恥一直覬覦魚西的姐弟倆,慢條斯理地說道:「魚西也沒有這種大典的經驗,不過我見過不少,可以去魔界指點你們一番。」
魔曜臉上露出一個微妙的嫌棄表情:「就不用麻煩龍君大人。」
他嘴上說得很客氣,但是臉上的不爽都快溢出來了。
魔紫比魔曜要淡定,她反問道:「龍君大人前來之時會帶著大人一同過來嗎?」
左瀾很冷酷:「不會,公司這麼忙,要留一個人坐鎮。」
魔紫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就是因為知道飛龍公司忙,所以我們才只邀請大人前來。我們不止有大典的事想和大人商議,還有宋鹽、依依等人都想和大人見一面。至於龍君大人嘛……」
魔紫臉上的笑無懈可擊,說出的話卻異常冷酷:「大家都不想見你呢。」
左瀾:「…………」
魚西:「……」
眼看著左瀾身上的妖力有些不穩地在身後飄著,魚西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宋鹽和左瀾不熟,自然和左瀾沒話說。」
魔曜幽幽地問道:「那依依呢?之前可是和龍君大人一家公司的,聽說還是公司的老元老。」
魚西:「……」
這話他沒法給左瀾辯解了!事到如今,左瀾的人緣不好是三界都知道的,也沒什麼好洗的!
所以魚西擺爛了,採用拖延法:「此事稍後再說。」
魔紫笑著掛斷視頻,魚西轉頭去看左瀾,卻發現左瀾也只是生氣那麼一瞬,隨後又恢復成平時的模樣。
不過左瀾向來喜歡把情緒藏著掖著,魚西敢肯定,雖然他現在一副平淡是福的表情,但內心絕對把魔曜和魔紫罵了一百句。
魚西輕咳一聲:「我打算提前去一天。」
左瀾抬眸,抿了下唇,視線淡淡地看著他,眼中透著幾分幽怨。
魚西有點兒想笑:「所以我們這兩天要抓緊加班了,因為到時候你要和我一起去,我們要先把那兩天的工作提前解決。」
左瀾略怔,隨即嘴角微揚,輕輕地「嗯」了一聲。
不止魚西這邊期待,在他走出左瀾辦公室的時候,黃一天等人也圍了過來,黃一天問道:「邀請函寫好啦?」
魚西點頭:「已經發給魔界那邊了。」
塗然有點激動:「我馬上就能去見我姐了!」
魚西看了塗然一眼:「我和左瀾打算提前一天過去,你到時候也和我們一起過去吧。」
塗然:「謝謝魚哥!魚哥萬歲!!」
黃一天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萬歲詛咒誰呢?」
塗然立刻改口:「祝魚哥與天同壽!」
說完后,塗然又神秘兮兮地問:「魚哥,聽說你也給天道和魔祖發了邀請函,他們會來嗎?」
魚西搖頭:「暫時還不知道。」
鯤鵬邁著鳥大爺的步伐慢吞吞走到魚西身旁,但是他問出來的話卻是和高傲鳥臉截然不同的八卦:「你邀請函是怎麼寫的?」
魚西一臉正經,在邀請函上對自己的誇讚絕口不提:「當然是很正式很官方的邀請!」
鯤鵬狐疑地看著他:「以你的性格,這不像你會寫的類型。」
魚西為自己辯解著:「我的性格很正經好嗎?!」
黃一天嘖了一聲:「還記得你剛來公司的時候嗎?就你的各種想法最多,左先生都天天被你堵得啞口無言,你還叫正經啊?」
塗然摸著下巴:「該說不說,我一開始認識魚哥的時候,魚哥還是挺跳脫的,不過……」
他頓了下,看向魚西,對魚西笑嘻嘻地說道:「各種靈異事件讓魚哥被迫成熟了!」
魚西擺出一副深沉的表情感嘆:「歲月不饒人,想當時,我也只是一個柔弱又天真的年輕人,一轉眼就成了現在……」
路過的贏魚接道:「一轉眼就成了現在厚臉皮的年輕人。」
魚西:「……」
他追著贏魚就要揍魚。
其他人都悶笑起來,尤其是在看到贏魚揮舞著鍵盤和魚西互毆的模樣,笑聲更是控制不住的加大,等到後面,塗然秉承著自己是魚西小弟的自覺,也加入混戰之中幫魚西一把。
鯤鵬看得哼了一聲:「無聊,無趣。」
不過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他也加入了混戰中,他打算幫贏魚,但在混亂中被贏魚踩了一腳掉了幾根毛——
鯤鵬怒吼一聲:「你這條蠢魚!本大爺不跟你們玩了!」
他說完這話,拖著受傷的身體鑽進魚西的戒指中養傷去了。
被吵到頭疼的左瀾推開門,他面無表情看著互毆的一群人,尤其落在表情洋洋得意的贏魚身上時,視線更冷了幾分:「你們在做什麼?贏魚扣一個月的工資。」
贏魚一愣,委屈極了:「魚西打我!他追著我打!」
左瀾蹙眉:「魚西打你?」
贏魚點頭。
左瀾:「那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讓他不高興做什麼?再扣一個月的工資。」
左瀾說完后,啪地一聲關上門,還在門口設了個隔音結界。
贏魚:「……」
他張大嘴巴看著被關上的門,良久都沒回過神。
許久后,魚西若無其事地就要溜走。
贏魚這時候總算反應過來,他哀嚎了一聲:「左先生太偏心了!魚西,你別走,反正我都被扣兩個月的工資了,我們一分高下!」
「分什麼高下?都先別鬧了。」王晴晴將一份文件遞給魚西,「魚哥,你看看這份文件,一對夫妻打算把家裡的房子給賣了,不過這房子最近總是出怪事。」
魚西接過文件看了下,發現這對夫妻都排隊將近三個月了,不過倆人不急不慢的,頗有一種能預約到魚西已經是緣分,對於時間反而不是那麼著急的感覺。
不過這對夫妻的名字總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就好像冥冥之中和他有什麼聯繫的樣子,他掐指算了一下,不禁表情奇怪。
「魚哥,怎麼了?」塗然有些好奇地問。
魚西搖頭:「感覺緣分的奇妙而已。」
塗然興緻勃勃地找到自拍桿,打算等會兒和魚西一同去凶宅。
魚西莞爾:「這件事你不用去了。」
塗然有些迷惑:「魚哥,你變心了嗎?」
魚西:「這件事和蘭姐有關。」
大家一下子就生出八卦的心情,昨晚魚西回公司的時候太晚,當時大家又都忙著吃夜宵,所以沒來得及問蘭姐的具體情況,現在一聽魚西這麼說,就連王晴晴也產生了興趣。
鬼新娘特意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魚西旁邊:「魚哥,蘭姐那邊是什麼情況?」
她和蘭姐的關係屬於不打不相識的那種,對於蘭姐的事情一向很關心,她之前就想問了,只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所以現在也就屬她最為急切。
魚西將蘭姐那邊的事情說了下,大家聽完之後都唏噓不已。
鬼新娘有些感慨:「蘭姐這精彩的人生,跟我之前都有一拼了。」
王晴晴看了鬼新娘一眼,語氣心疼:「你那個情況更讓人心疼,不過你們都屬於被信任的人背叛。」只不過鬼新娘之後的遭遇更為凄慘。
鬼新娘現在倒是一切看開:「都過去了。」
大家沉默了下,默契地避開這個話題,王晴晴又問道:「這個委託人和蘭姐有關嗎?」
魚西點頭,又搖頭:「不是他們和蘭姐有關,而是在房子里去世的人。」
王晴晴想了好幾秒,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蘭姐之前提到過的那個小女孩是吧?」
魚西頷首:「我去打電話給委託人以及蘭姐,等這件事處理好,蘭姐那邊也算是少了一個牽挂。」
不止蘭姐,連鄧女士和藍老先生都心心念念著這個小女孩,他們想找到這個小女孩當面道謝。
魚西先是和委託人打了個電話,他還要把蘭姐的事情和委託人這邊說一下,要不然不經過委託人的同意就擅自帶蘭姐等人過去也不太禮貌。
委託人離飛龍公司不遠,聽到魚西說有關於家中長輩的事情要訴說,連忙說自己馬上就到飛龍公司。
十幾分鐘后,委託人就氣喘吁吁地來到飛龍公司。
這是個中年女人,她穿著一身職業裝,中長發披在肩上,看起來幹練又利落。
她一見到魚西,臉上立刻浮起笑意,主動和魚西握手:「魚先生,您好,我是王思禮。」
「王女士,請坐。」魚西客氣地和她握手,等到她坐在沙發上后,王晴晴給她端上來一杯茶。
王思禮看著王晴晴出去后,先是喝了一口茶才開口說道:「魚先生,我這次委託的房子有些年頭了,是我小時候和爸媽住在一起的房子。」
她聲音嘆息:「我母親叫做趙念蘭。」
魚西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些發怔,趙念蘭?念蘭?
王思禮說到這,對魚西笑了下:「魚先生,您剛剛在電話里說有我母親的事情想要跟我說,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魚西收回思緒,將蘭姐的事情說了一下,他說得很詳細,王思禮一開始臉上帶著笑傾聽,聽到最後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整個人也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件事我聽我母親說過,我從小就經常聽我母親提起她的過往。」王思禮眼中有些濕潤,「我母親後來當了警察,她想要調查清楚藍小姐的身份,但是那邊警方將這事捂得太嚴了,後面因為政治原因更是將這些當年的事情全部銷毀,我母親終其一生也沒能找到藍小姐的真實身份。」
她這話讓魚西的表情也有些沉重:「這些年,辛苦你母親了。」
王思禮搖頭:「這是我母親的心愿,也是她一輩子想要努力的目標,她不會覺得辛苦的。」
說到這,王思禮頓了下,又喝了一口茶潤了下嗓子才繼續說:「這房子之所以要賣是因為我父母都已去世,而我最近和我先生要去其他的城市定居,以後可能都不回來了,所以才忍痛出售。」
「不過房子在我母親去世之後總會出現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說家裡的搖椅在沒人用的時候也會咯吱咯吱地晃個不停……所以我和我先生想著在賣之前,先請您過目,等把我母親的執念消除后,我們才能把房子安心賣出去。」
「其實……我大致知道我母親的執念。」王思禮苦笑了一下,「她這一輩子都在為了藍小姐的事情奔波,但一直到她去世,藍小姐的事情都沒有眉目,我估計她的執念就是藍小姐。」
魚西嘆了口氣,他對王思禮說道:「我詢問一下藍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等會兒我們和藍家的一同前往小區?」
王思禮點頭,她當然不介意,不僅不介意,反而能為母親完成心愿而感到高興。
魚哥給鄧女士打了個電話,將這邊的事情說了一下,庄廉酌和藍音如就在鄧女士旁邊,聽到魚西的這個電話,藍音如的聲音帶著幾分驚喜:「魚先生,小區在哪裡?我們馬上就過去。」
半小時后,幾人在魚西樓下的公司會合。
因為身份原因,庄廉酌眾人沒有下車,而是在車上招呼魚西和王思禮上車。
等到王思禮坐到車上后,藍音如看著她的面容,有幾分感慨:「……難為她母親了,一輩子都在為了我的事操心。」
藍音如的眼睛有點紅,她細細地打量著王思禮的面容,神情有些恍惚:「她跟她母親長得很像,不過五官比她母親要銳利許多。」
藍音如的這些話,王思禮自然是聽不到的,只不過她感覺自己身邊涼颼颼的。
她先是禮貌又客氣的和幾人打招呼,然後有些警惕地問道:「幾位,這車裡是不是還有……藍小姐?」
王思禮一臉懼怕又強自鎮定的模樣讓幾人都笑了起來,坐在副駕駛位的魚西莞爾,他將一瓶眼藥水遞給王思禮:「你先用吧,等會兒到你家也是要用的。」
王思禮接下之後二話不說就滴在眼中,她還說了一句:「涼冰冰的,眼睛還感覺挺舒服的。」
然而等她睜開眼睛時,正好和坐在自己身前的藍音如對視個正著。
王思禮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過了好幾秒才想起車上之前沒有這個「人」,不對,不是沒有這個人,是她之前看不到這個人!
王思禮表情微僵,就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親眼看到鬼的時候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下一秒她看到的那個鬼的腦袋上就多了一隻手,那隻手按了下鬼的腦袋,隨即傳來一道有些低沉的男聲:「身子都要飄到後面去了。」
王思禮順著這道聲音看過去,悄悄地咽了下口水,這麼一瞬間,當鬼和庄廉酌放在一起對比的時候,她覺得藍小姐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和庄廉酌坐在一輛車上啊!
除了心思一直放在藍音如身上的庄廉酌之外,其他幾人都察覺到了王思禮這微妙的眼神變化,魚西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庄廉酌的名聲太甚,讓人見到都會覺得惶恐的地步。
庄廉酌有些疑惑,他看了眼都在憋笑的幾人,表情透著罕見的茫然。
藍音如突然大笑起來,這副表情的庄廉酌太少見了!
不過藍音如很快就收起笑,她對王思禮笑了下,聲音放柔了幾分:「王女士,我聽魚先生說,你母親叫做趙念蘭?她現在已經去世了?」
王思禮的視線落在藍音如身上,她臉上的表情微僵,有點害怕。
但是她看著藍音如臉上溫和的笑,心裡的懼怕一點點消散,也對著藍音如笑了下:「藍小姐您好,我母親的名字叫做趙念蘭,她三個月前才去世,從她去世后,家裡就經常出現一些異常,所以我在三個月前就預約了魚先生,想在房子賣出去之前找魚先生過來看一下情況。」
她說到這,頓了下,對藍音如有些感慨地說道:「我猜想我母親的執念應該就是您。」
藍音如已經從魚西那裡得知關於趙念蘭的事情,也知道她後來去當了警察,並且還一直著手調查她的案子。只不過這事情年代已久,加上各種原因,所以這麼多年,趙念蘭都沒能調查出來當年的詳細情況。
藍音如深吸一口氣:「這些年,她真的是受累了。」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有無數人在為她的事情在奔波勞累。
說話間,司機已經開車來到小區內,幾人在下車后發現這是一個高檔小區,說明趙念蘭的晚年生活還算不錯。
藍音如看到這個小區的環境,臉上帶著些欣慰的笑。
等到幾人站在門口時,王思禮比誰都要緊張,她拿著鑰匙開門的手都在抖,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也很想念我的母親,所以有些激動。」
幾人對她善意地笑笑。
王思禮開了足足有半分鐘的門,在她打開房門的那一霎那,坐在陽台搖椅上的一個老人也轉頭看了過來。
這老人約莫五六十歲的年紀,看起來還不算太過蒼老,鬢角的髮絲有些花白,但人看起來還挺精神。
她在看過來的時候一愣,沒想到門口站了這麼多人,她視線先是落在自己女兒身上:「這是帶人來看房子?」
不過她也知道女兒看不到她,她說完這麼一句話后,又將目光看向身後那群人。
這時候,藍音如從鄧女士身後冒出一個腦袋,她對老人揮了揮手:「小花?」
老人瞪了瞪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她直勾勾地看著藍音如,過了好幾秒,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什麼。
這是她調查了一輩子的大姐姐!
並且門口的女兒視線也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女兒能看到自己!
趙念蘭深吸一口氣,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她有些拘謹地從搖椅上站起身,嘴唇動了下,先是對女兒問道:「你能看到我?」
王思禮眼中含著淚水,她默默點頭。
趙念蘭有些渾濁的眼睛閃爍了一下,然後又看向藍音如,表情有些激動地問道:「您……是藍小姐嗎?」
她的語氣有些遲疑,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太久,她在年少的時候經常做噩夢會想起藍音如的音容笑貌。但是在她中年時候,經過心理醫生的治療,已經將藍音如的相貌忘得差不多。
趙念蘭只記得那是一個看起來挺漂亮的女孩子,但是更多的,讓她描述對方的長相,她卻是記不清了。
不過雖然容貌會忘卻,她唯獨沒有忘記的就是那位大姐姐給她的兩塊糖,以及大姐姐最後躺在地上那渾身的血的模樣。
藍音如同樣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她和自己父母以及庄廉酌一樣都變老了。
那個當時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小姑娘在現在已經成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
歲月太過無情,只將她一個人留在原地。
藍音如的神色柔軟:「我是當年給過你兩塊糖的那個大姐姐。」
趙念蘭聽到這話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她站在搖椅旁,對著藍音如的方向喊了一聲:「大姐姐。」
她喊出第一個字的時候,聲音還有些蒼老,但在最後一個字收尾之時,聲音卻變成了稚嫩的孩童聲音。與此同時,她的身形外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逐漸變成一個五六歲小女孩的模樣,就連身上的衣服都發生了變化。
變回了那個年代灰撲撲顏色的衣服。
她對藍音如的方向飄了幾步,臉上浮起有些害羞的笑。
在王思禮有些驚愕的視線中,藍音如卻表情柔軟,她怔怔地看著小女孩,突然笑了起來:「我還是這副模樣沒變,你現在也沒變。」
「嗯。」小女孩還是藍音如記憶中的模樣,不過她現在的神情雖然羞澀,但卻和當年的怯弱截然不同,她的神情中帶著一股凜然的正義,顯然是這些年的職業將她的氣質熏染,讓她最終成為和小時候完全不同的性格。
但本質其實還是相同的,只是神態不同而已。
因為她小時候就算但是怕得不行,不知道未來在哪裡,但依然選擇鼓起勇氣走進警局將那倆人送了進去。
藍音如和小女孩飄到陽台上,兩個鬼湊在一起討論著當年的事,藍音如也從小女孩這裡知道了許多她不曾聽過的事情。
比如在這件事之後,上面的領導怕被追責,將所有跟藍音如有關的物品全部處理掉,但又生出一種補償心理,在後面大力追查當時的人口拐賣。
小女孩說,在這之後的許多年,警方陸陸續續抓捕了不少人販子,還針對兒童婦女拐賣開展了好幾次特大行動,當地警方聯合外省抓到了許多奸詐的人販子頭領。
「不過人販子似乎永遠都抓不完,就算那段時間風聲鶴唳,依然有不少人販子選擇鋌而走險。」
小女孩抿唇說道:「在我知道那倆人被槍/斃后,我就在心裡下定了決心,以後我要當個警察將這些人販子都抓住。」
藍音如一直在認真聽著,就算是早就知道自己母親經歷的王思禮也坐在沙發上安靜地聽著。
藍音如忍不住問道:「你在那之後過得怎麼樣?還有人欺負你嗎?有沒有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小女孩搖頭,她看向藍音如,語氣哽咽:「大姐姐,你不知道,其實我是被自己親生父母賣給人販子的,他們說養不起這麼多孩子,我上面還有三個姐姐,在我下面,還有兩個弟弟。」
藍音如有些發怔,她忍不住將小女孩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難怪小花小時候是那副膽小又安靜的性格,估計在家裡的待遇很差才會養成這種膽怯的模樣。
小花在藍音如懷裡蹭了蹭,她聲音輕快起來:「不過我之後被一對為人很好的夫妻收養,後面我改名為趙念蘭,就是提醒自己不能忘記這件事。」
不過她也不知道藍音如的藍到底是哪個藍,就用了那個年代還挺流行的蘭。
在後面就是小花長大成功考上她想去的警校,最後也成為一名警察。
她雖然童年不幸,但是在那之後的生活卻一直都很順利,在後來還認識了自己喜歡的人,倆人共同孕育了一個女兒。
她這一生不管是事業還是家庭都一帆風順,不管是養父母和丈夫,亦或者是女兒,都給予她充分的愛,也都在用各自的方法彌補她缺失的童年。
小花對自己的這一輩子心滿意足,但是內心唯一遺憾的地方就是不管她多麼努力,卻始終沒能幫助當年那個大姐姐找到回家的路。
小花嘆了口氣:「大姐姐,我心裡一直對你很愧疚,如果不是你,當年的我也不會有勇氣踏出那一步,這一步改變了我一生,我真的很感激你,也想報答你。」
「但是很多事情,我個人的權利沒有那麼大,我就算努力了一輩子也沒能做到,對不起。」
她甚至愧疚到不敢去藍音如的墳前探望,她內心始終覺得是自己對不起當年的藍音如。如果她當時再大膽點,從藍音如進門就拆穿那倆人的真面目,藍音如說不定根本不會死。
所以她內心對自己當時的膽小充滿悔恨,在沒調查出藍音如的身世幫她送回家人身邊之前,她都不好意思去藍音如的墳前。
而她終其一生,也沒再能前往藍音如的墳前。
因為她遲遲沒能幫到藍音如。
藍音如有些無奈:「當時的環境,不能怪你。」
小花抬頭看了眼坐在客廳的庄廉酌,又看向衣著低調,但處處透著精緻的鄧女士和藍老先生,心裡隱約明白了什麼。
當時上面可能不知道藍音如的身份,但在之後,說不定會有所猜測,但就是因為藍音如的身世太特殊,他們反而越發不敢將事情捅出去,只能儘力瞞著,將當年的所有痕迹都徹底銷毀。
小花嘆了口氣:「我在去世之後,憑著當年的記憶前往你的墳前找你,但是卻發現你的墳被遷走了。從那回來之後,我心裡就很難受,也不想去地府,日日夜夜都在想你的事情。我在內心猜著,你是不是被家人找到了?又想自己能早點去再見你一面就好了。」
藍音如摸著她的腦袋,笑著說道:「我當時因為機緣巧合來到帝都和魚先生相識,後面魚先生讓其他人把我的墳遷到了帝都。」
「如今家人也找到了我。」藍音如笑意吟吟的,「並且今天還能找到了你,現在就讓我去投胎我都願意。」
小花眼淚汪汪的:「我也是,現在讓我去投胎我也沒有遺憾了。」
她說著,拉住藍音如的手:「大姐姐,要不然我們一起去投胎吧?」
庄廉酌抿唇,他走到藍音如身旁,動作溫柔地將藍音如的手從小花手中抽出來。
藍音如側頭看向他。
庄廉酌凝視著她的面容,聲音溫潤:「再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藍音如對他笑了下,調侃道:「要不然你現在就下來吧。」
庄廉酌垂眸,看樣子真的在沉思。
藍音如連忙說道:「我說著玩的,你現在下來也沒用,又不能投胎,還不如活著。對吧,魚先生?」
魚西點頭:「庄先生,你壽元未盡,不可衝動。」
庄廉酌抬眸,對魚西笑得一派溫和:「魚先生,你多慮了。」
鄧女士小聲嘀咕道:「我看魚先生沒多慮,是你真的在想早點下去。」
藍老先生摸了下鬍子:「我也心愿已了,但是我突然不是很想下去,這祖國的大好江河,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玩過呢。」
鄧女士拍腿決定:「那我們剩下的日子就去旅遊吧!」
王思禮有些羨慕,要不是她工作太忙,她也想去旅遊。
她看著變小的母親,又是覺得奇怪,又是感到好笑,索性將母親抱在懷裡。
接下來王思禮又和趙念蘭聊了起來,都是一些家常話。
魚西走到陽台處看著外面的景色,陽光在這時候落在他身上,有些刺目,但也很溫暖。
魚西晒著太陽,拿出手機給龍濉發了條消息:你能不能在魔界裝一個太陽?
龍濉:????
龍濉:這是魔界!魔界就要有魔界神秘的樣子,是紫色的月亮不夠好看嗎?你咋不說在陰森森的地府裝個太陽呢?
魚西沉思許久,回道:我覺得在地府裝個太陽也不錯,那邊太冷了,裝太陽的這個建議非常不錯,我這就去和地府那邊提議。
龍濉:???你瘋了吧!
他媽的,以後大家死後去地府,感受到的不是酆都城的冰冷鬼氣,而是炙熱溫暖的陽光,這還像話嗎?!
魚西無視龍濉後面發來的嚎叫簡訊,而是先聯繫了一下平妍那邊,平妍聽到這個建議笑得不行,她說自己和閻霧商量一下,然後各自纏著平等王和閻羅王將這個建議實行。
魚西又順便問了下魔界大典的那天閻羅王會不會去。
平妍思索了幾秒:「只要你參加,地府這邊就會去參加。」
魚西放心了,到時候就算天道、魔祖以及聖人們不給面子,但好歹還有地府這邊來鬼撐場子。
在魔界大典的前一天,魚西和左瀾帶著塗然來到魔界,魔界如今和之前相比只能用翻天覆地來形容,這邊的建築沒有高樓大廈,而是各種古色古香的庭院閣樓,看起來帶著千年前的古韻和優雅。
就連之前空氣中到處飄浮的怨念都無影無蹤,其他渾濁不堪的負面情緒更是消散得一乾二淨。
魚西有些感慨,當時他離開的時候,還只建了主城附近,一轉眼整個魔界已經全部建設完畢。
不過唯一沒變的就是,當時的魔族眾人喜歡穿著五顏六色各種妖艷的衣服,現在還是當時的審美……
不等魚西再繼續想下去,一群鶯鶯燕燕圍上魚西,魔曜笑嘻嘻的:「大人,您終於來啦!」
魔紫還算知道魔界的待客之道,她對左瀾和塗然敷衍地招呼了一聲,然後牽起魚西的手,漂亮的眼眸深情地凝視著魚西:「大人~」
她這一聲拖長語調的稱呼讓魚西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魚西抽了下手,發現自己愣是沒能抽動。
左瀾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塗然在一旁聳著肩膀悶笑。
不過等到塗然看到塗依依的時候,他就笑不起來了,他痛心疾首地看著塗依依身上的彩虹外套,一副難以接受的表情:「姐!我親姐!你現在的審美怎麼變成這樣了?」
塗依依淡定地抖了抖外套:「怎麼樣?好看吧?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件!」
一時間場面極為熱鬧,只有左瀾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熱鬧的一切,彷彿所有人都和他無關。
不過下一秒,塗依依就看向左瀾,先是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後笑著說道:「左先生,除了我弟和魚先生的,我也給您準備了一件。」
左瀾一怔,沒等他說話,剛剛在魚西身邊的宋鹽也走到他身邊塞給他一個足有拳頭大小的超大番茄:「左先生,您快看,現在魔界特別適合農作物!」
左瀾低頭看著自己手上色彩鮮艷的番茄。
緊接著剛剛還對他愛答不理的魔曜也湊了過來看著這番茄:「龍君大人,我們魔族吃不了這麼多,能不能和你們人間做些交易?」
不遠處的龍濉扛著一個十多米的大旗迎風飛來,他揮舞著手上的旗幟,對左瀾喊道:「左瀾!你看這個歡迎的旗幟到時候插在哪裡?我這還有十個!」
左瀾抬頭看著那黑黝黝的旗幟一時間沒說話。
在魚西身邊的魔紫也笑著看向左瀾:「龍君大人,還差一些布置需要多多請教您。」
在她身邊圍著魚西的其他魔族們也異口同聲說道:「麻煩龍君大人啦!」
左瀾靜靜地站在原地,他抬眸看向魚西,魚西正被幾個小魔族纏著,有個額頭上雙角的小魔族遞給魚西一個小零食,還對魚西問道:「大人,好吃嗎?」
魚西:「好吃。」
雙角小魔族高興地跳了起來,她又跑到左瀾身邊將手上的零食也遞給左瀾,笑容燦爛:「龍君大人,您也嘗嘗。」
左瀾接過她手上的小零食放入口中,這是人間沒有的零食,入口有些甜,又帶著點辛辣,很奇妙的口感,不能說好吃,但又有種特殊的口感,好像味道也不錯。
雙角小魔族:「龍君大人,好吃嗎?」
左瀾的聲音輕了幾分:「好吃。」
魚西聽到他的聲音,轉頭看向他,左瀾心有所感地抬起頭,倆人隔著眾多魔族、妖族以及人族互相對視著。
良久后,魚西對他招手:「你喜歡吃嗎?過來,我這還有好多。」
左瀾向他的方向走去,塗依依這時候將外套遞給左瀾,然後拉著塗然跑去其他地方說悄悄話。
左瀾胳膊上掛著外套,手上拿著宋鹽給他的番茄,一步步走向魚西。
在他身後還傳來魔曜和雙角小魔族的說話聲,其中龍濉的聲音尤其洪亮。
眾族相聚的吵鬧聲音,讓左瀾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萬年前。
但在下一秒,他看到魚西笑著看過來的模樣,那絲回憶又被他藏到心裡。
不是萬年前,不是洪荒時期,因為那時候的魚西不會用這種目光看著他。
而他身邊也不會有這麼多人。
一切就算和那時候很相似,但終究是不同的,那時候的他孤身一人,但現在拜魚西所賜,他已經好久沒體會到孤單的滋味了。
魚西勾著左瀾的肩膀,在他耳邊悄聲說道:「左瀾,你看天上的那個紫色月亮,是不是不太好看?晚上時候我給你望風,你去把那紫色月亮給摘了!」
魚西說著,還抬頭看了眼魔界上空,魔界不止一個紫色月亮,還有另外兩個月亮,分別是黑色和紅色的,看起來極為奇怪。
不過最為奇怪的還是那個紫色的彎月,因為每次魚西看著它的時候總有種自己被誰正在窺視的感覺。
剛剛還沉浸在回憶中的左瀾聽到這話瞬間回過神,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紫色月亮,一字一句問道:「你讓我把你麻麻的眼睛給摘了?」
魚西虎軀一震,表情震驚:「……這是他眼睛啊?魔祖怎麼是個獨眼龍啊?那還有一隻呢?」
左瀾想起之前聽來的八卦,不確定地說道:「還有一隻在紫霄宮,好像當年用來監視天道,防止他拈花惹草。」
魚西:「…………」
就天道那副絕情寡義的模樣,還拈花惹草?
惹什麼草?羅睺那根無情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