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伴隨著話音落下,青木言扣動了扳機,齒輪旋轉的聲音響起,但卻並沒有任何子彈射出的后坐力與破空聲。
是一發空彈。
明明之前塞滿了子彈。
青木言眼眸中的困惑沒能持續多久,他很快明白了原因,看向那個坐在對面的銀髮少年。
「那麼——為什麼會出現空彈的情況呢?當然是因為我早在之前就通過異能拿出來了~!」
果戈里微笑著伸出一直垂落在身側被斗篷遮住的手,帶著暗紅色手套的手指里落下五顆子彈,金屬落在桌面上的聲音清脆悅耳,子彈圓滑的形狀順著慣性滾落在地,在草叢裡失去了蹤跡。
「這一下就完全公平了呢——!所以繼續遊戲吧?我親愛的小青木~」
果然是這樣。
有點可惜。
青木言雖然可以隨心所欲操控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但是沒辦法防範自己也沒能注意到的地方。
他不知道對方是何時下手的,他對於細微的重量變化沒有明確的感知,對方也許是他在裝好子彈的一瞬間,也可能是在開槍的那一刻。
不過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對方肯定知道槍中唯一一顆子彈的位置。
他本來以為對方會在自己開槍的那一刻把子彈傳送到自己身上,畢竟在這個世界里他不會死。
這也同樣是他會說這個遊戲很公平的原因,因為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他們之間根本不會有人死去。
所以這才是個普通的遊戲。
青木言面色仍舊平靜,舉起槍對著自己開了一槍,仍舊是空彈。
「不過這樣單純的你一下我一下也很無聊呢,來聊天吧?就像是愛麗絲夢遊仙境里怪誕的下午茶時間一樣。」果戈里伸出手指抵在唇邊,不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的話題,「我當時去找陀思君求證的時候,他對我說,你在學院里是一個十分受歡迎,同時也表現的十分乖巧的孩子,那麼提問——為什麼我沒有看見那樣一面的你呢?」
「嗯,那樣的一面我也有。」青木言語氣淡淡,「以前是真實的,現在我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露出那樣的一面滿足你,不過,你肯定是對那種性格沒興趣的類型吧,畢竟那樣的話,我沒辦法陪你玩這種遊戲了。」
「聽起來你像是遇見了什麼巨大變故。」果戈里看著對方對著自己又開出了一發空彈。
「啊……大概是吧。」
青木言想了想,現在港口Mafia差不多已經跟費奧多爾互通情報了,也許後者已經猜出了自己老師的身份。
這樣的話——
「你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嗎?」
果戈里眼眸微彎,唇邊的弧度不變,「難道又是一個『牢籠』嗎?」
「另一個平行世界的我過得可慘了,那個世界也混亂不堪,像是徹底滑進深淵了一樣。」青木言對著自己開了一槍,接著說道:「所以我最後就連死,都在詛咒這個世界。」
果戈里故作嚴肅地捏著下巴思索,語氣帶著誇張過頭的深沉,「原來如此,這就是你說要拯救世界的原因嗎?那麼提問——你究竟是這個世界的青木言還是那個世界的青木言呢?」
「唔……沒有區別吧,因為我們是同一個人,我接納了他,他將完好的身體給予了我,只不過偶爾也會有種不真實感,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青木言對著果戈里開了倒數第二槍,這一槍仍舊是空彈。
他嘆了口氣,「看起來我的運氣不太好。」
他們都知道這並不是運氣的原因。
果戈里沒有對自己的做法作出任何解釋,他沒有被面具遮住的那隻金色眼眸看著青木言的目光含著笑意,像是在期待對方會怎麼做一樣。
「雖然在這個世界里你不會死,但如果被子彈擊穿腦袋,你也會感受到疼?就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哇嗚——這樣的話這個世界會再次失控嗎?」果戈里說到最後露出幾分害怕的表情,只不過看起來很假。
「被你發現了啊……其實我挺怕痛的。」
青木言表情有些無奈,將最後一槍抵在腦邊扣動扳機。
「不過因為是遊戲,所以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伴隨著彈夾轉動的聲響,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這一槍仍舊是空彈。
青木言沒能掩飾住眼眸中流露的詫異,他驚愕地下意識看向果戈里,後者唇邊笑容越發擴大。
「為什麼這一槍仍舊會是空彈呢——!我們都清楚這把槍一共有六發子彈,按照遊戲規則裡面肯定會有一顆子彈的——但是!」
果戈里揚起斗篷,像是即將宣布希么重大消息一樣,「但是——如果最後一顆子彈也沒有了的話,那無論是你願意遵守遊戲規則對著自己開還是想要耍賴對著我開,我都能看見你意料之外的驚訝表情!」
「這個表情~簡直太賺了——」他身體往後仰去,雙手在半空中揮舞,「魔術表演大成功~!」
銀髮少年興奮激動的神色不似作假,他高興了一會兒后拉起青木言的手,在對方手裡放下了一顆冰涼的金屬子彈。
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這是給遵守遊戲規則乖孩子的禮物,是這一次的驚喜~」
青木言緩緩眨了眨眼睛,像是終於從這一次的意料之外中回過神,他輕輕笑了一聲。
「驚喜嗎……」
指尖微收,將那一顆子彈放進彈夾,這一次並未轉動,而是直接對準果戈里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伴隨著「碰——」的一聲,自槍口而出的子彈在空氣中渲染出濃郁的火藥味,在高速旋轉中驟然解體,化為無數血紅的花瓣,熾熱的色澤,濃郁的幽香,取代了蘊含死亡氣息的子彈。
突兀的轉變就像是所有夢境里會發生的一樣,透著某種不真實與荒誕。
但在此刻,卻又是不可否認的驚人之美,從死亡中誕生的浪漫,往往是最容易打動人心的存在。
「你看,只要我願意,在這裡哪怕是註定的死亡也會被改變,更何況,你明知道我不會死。」
青木言放下槍,以同樣的口吻對果戈里說道:「是回禮。」
「那你會被痛的哭出來嗎?——就像是被吸血鬼咬了而哭著跟別人說自己被咬了一樣。」
果戈里伸手接住了花瓣,不知道做了什麼,那把花瓣忽然在他手中變成無數白鴿飛向了天空。
這也許是對方本身的魔術把戲。
「誰知道呢。」青木言目光追隨著飛往天際的白鴿,「不過每一次都有驚喜的話,會讓我不斷期待你下一次的到來,在異變來臨前,我一直在這裡哦。」
「聽起來就像是童話里被囚禁的公主一樣。」果戈里眼眸微轉,意味不明地笑著。
青木言對於對方的比喻不置可否,「沒辦法嘛,如果我出門一定會被套麻袋,只能由你代替我『自由』啦,果戈里。」
這個世界忽然飄起白霧,所有的一切都於虛幻中飛快褪色。
一旦進入到青木言的世界,果戈里每次回到現實都一定是在門口,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做到的。
果戈里靜靜地站在門外,像是在思索對方的最後一番話,也像是在為什麼更深層的東西而困惑。
許久,他還是捲起斗篷消失在了原地。
……
這場混亂的風波已經揮發到了極致,歐洲部分國家不甘示弱率先出手去北美竊取資料,顯然北美的異能機構也不是吃素的,兩方暗地裡打的你來我往,表面上仍舊是和和氣氣的樣子。
而北歐則開始對日本施壓,確切來說是在懷疑當初吸血種爆發感染的危機有沒有被徹底解決,甚至質疑後者是否私藏了吸血鬼想要研究準備戰爭。
一時之間橫濱政府焦頭爛額,不知道這番謠言風波為什麼會被傳成這樣。
這場風波已然引起了青木言老師的注意力,後者不明白為什麼前腳剛聽說青木言在橫濱被人綁架挑斷手筋導致命不久矣,後腳就傳來消息說青木言被吸血鬼咬了同化成了吸血鬼。
甚至有傳聞說橫濱現在遍地都是吸血鬼,那些吸血鬼已經進化的與常人無異,甚至不怕陽光還能隨意收起獠牙,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咬人,恐怖如斯。
遠在巴黎的某位老師大為震撼。
橫濱究竟是何等邪門的地方,讓法國連折兩名超越者不說,就連北歐的吸血鬼都能在橫濱出現。
接到老師電話的青木言有些苦惱,「其實,老師,我沒有變成吸血鬼,這一切只不過是場謊言罷了,本來不想弄成這樣的,只是您也知道,這背後有人搗鬼。」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時光沉澱下來的優雅與從容,語氣溫和,像是單純的關心,「是費奧多爾?」
「您知道?」青木言有些驚訝,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也是,以對方的能力,查到幕後主使並不困難,困難的或許是對費奧多爾出手,畢竟後者的勢力滲透在各個角落,也同樣像一隻老鼠那樣靈活。
「他當初跟你接觸時,我就注意到了他,只不過當時你的狀態不太好,對於橫濱也有著不同尋常的執念,自從……那一次之後……」對方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微微嘆了口氣,「我很擔心你的精神狀況,小青木,你有人格解體的預兆,我至今仍舊不知道當初的做法是否正確。」
「不用擔心,老師。」青木言嗓音仍舊輕鬆,「我很清楚我要做什麼,而且那也是無奈之舉不是嗎?畢竟當時能夠治療我的,只有那一個辦法,不過有個好消息,我找到了當初您跟我說的——在常暗島測試『不死軍團』的那個治癒系異能者,所以您不用擔心我會受傷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青年沉默了片刻,最後再次開口時轉移了話題,「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活著。」
青木言張了張口想要告訴對方那兩個超越者可能還有一個活著的事實,但又想到沒有確定那個人的狀態,在充滿不確定因素的情況下,或許還是保密比較好。
「謝謝您,老師。」
對方從來不會過多去干預青木言的任何事情,後者掛斷電話微微嘆了口氣。
橫濱的情況不如想象中的順利,港口Mafia絕對已經開始懷疑他最初交易的目的。
是會找他要個說法嗎?還是直接下手聽真話呢?
不過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或許兩個答案都不重要。
半開的窗戶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躥過,青木言目光一凌,起身跑向窗檯。
視野里一隻皮毛油光水滑的三花貓追著蝴蝶從雜草叢生的花園裡躥過,靈巧地躍上木製圍牆不見了。
原來只是一隻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