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 地獄

達米安莫名地有些焦躁，自從說完那句話之後，【卡爾】便一直站在會議室的窗前。達米安能看到她白色的披風靜靜地從她的肩膀上流淌下來，她的影子被太陽光拉得很長，達米安的靴子已經踩上了她的影子的邊緣。

我是大反派，我是大反派……克拉拉在心裡默念著，她俯視著【黛安娜】夢境裡面的城市群。正如瞭望塔的系統記錄的那樣，那裡是一片和平的跡象，她能聽見在道路上走來走去的人們時不時傳來歡笑。

這是一個完美的幸福世界，虛假的像一碰即碎的泡沫，沒有擠壓民眾的強權、也沒有那些罪犯……作為一個美夢，它完美無缺。克拉拉計算著時間，她知道馬上就要到她出場的時候。

【卡爾】的耐心有限，而盤問著沉醉在美夢之中的【黛安娜】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信息。想要讓連自己都欺騙的人清醒很簡單，打碎她的一切幻想就足夠了。

「克拉拉還不行動嗎？」遠在夢境之外的【哈爾】用勺子攪拌著他面前的杯子。

「再等一會，」【布魯斯】整理著他黑色的皮質風衣，他對著鏡子練習著微笑，「克拉拉馬上就會行動了。」

【卡爾】偏過頭，她的嘴角耷拉著，兩條柳葉般的眉毛已經絞在了一起。她招了招手示意達米安過來，達米安雖然不太喜歡她的態度，但還是走了過去。透過窗戶，那片陽光平等地照在他們的臉上，人間之神的半張臉卻沉入了黑暗之中，與被丟在地板上的那塊漆黑布料融為了一體。

「你想殺死小丑嗎？」她朝達米安問了第一個問題，沒有等達米安回答，【卡爾】又繼續追問道，「你想讓蝙蝠俠殺死小丑嗎？」

達米安的表情已經從「你在說什麼屁話」變成了「你果然在說屁話」了。男孩的手並非像他的親人一樣乾淨，在刺客聯盟長大的達米安殺過的人比他的親人想象得更多。如果不是蝙蝠俠，達米安會在刺客聯盟的教導下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者。

「父親不會這樣做的，而且小丑已經死了。」達米安的話十分冷酷，「沒必要談起一個死人。」

「你偶爾會有些無趣。」【卡爾】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但你不至於從沒想過這件事吧，達米安。」

她彎下腰，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清：「殺死小丑，殺死那些阿卡姆精神病院和黑門監獄里的罪犯。罪犯是殺不完的，但他們有時可以通過其他手段震懾。蝙蝠俠在這方面太溫柔了些，如果讓你來做蝙蝠俠的話，達米安……」

她輕笑了起來，太陽光射在達米安的瞳孔中，他忍著不適看向【卡爾】。她淺藍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手指捲起她胸口的那縷捲髮，粉紅色的指甲繞過頭髮將他們纏在一起又鬆開。

她肯定道：「你會讓我滿意的。」

領主或許看不起那些政客，但作為一個世界的統治者，達米安不得不承認她在蠱惑人心這方面確實有她的門道。但是，達米安不屑地說道：「誰想讓你滿意了，領主。」

「我要做什麼都只會遵從我的意願，」達米安說，「與你無關。」

領主呵呵一笑，她沒有說什麼來反對達米安的話，而是輕輕一按打開了會議室巨大的窗戶。高空中的風呼嘯著朝他們捲來，達米安微微低下身子穩住雙腳，領主突然向後倒去，宛如從天空掉落的白鴿。

達米安急忙向下看去，【卡爾】早預料到了他的反應，她在空中輕輕轉身，只是眨眼就砸中了《星球日報》大樓的上方的那顆星球標誌。那顆星球失去支柱，「哄——」的一聲朝地面砸去。

頃刻之間，尖叫聲就充滿了整個城市群。但【卡爾】依然沒有收手，從天而降的惡魔雙眼放出紅光，那紅光代替了溫暖的太陽光，它所到之處滿目狼藉，火光衝天。

達米安第一次見到實力全開的氪星人放出的熱視線，他從未想到氪星人的熱視線還能連在一起，像是掃描儀一樣掃描著整座城市。只是這個掃描的效果是毀滅罷了。

他罵出一句髒話，披風有著降落傘的功能，達米安正準備跳下去找到克拉克。該死的領主，他怒罵道，他就應該在【卡爾】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提高警惕的，她所謂讓人清醒的辦法就是毀滅這個美夢。

達米安心裡承認這是一個非常高效的做法，因為他腳下本不可能受到波及的瞭望塔突然劇烈地晃動了起來，而那些【卡爾】還沒觸及到的地方也無緣無故地冒出了黑煙。正義領主已經收起熱視線，但她身下脆弱的夢境像是被點燃的花朵，由領主點燃的火向四處散去，直到將這片夢境點燃。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硝煙的味道，達米安戴上面具，多米諾面具的放大功能能讓他看清底下的情況。大地被燒灼，建築全部變成了黑灰色，從上往下找不到一點生機，達米安學到的知識告訴他這可不是熱視線的效果，是導彈。

達米安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博學感到不安，他極少會有這種情緒，刺客與蝙蝠之子本應英勇無畏，可在這一刻他卻退後了一步。

「不……」達米安足夠聰明，他意識到了什麼，他以最快的速度想要去連接瞭望塔的系統。他有預感，這次他將會發現那個世界的真相。

一個遭到導彈攻擊的世界，或許不是整個世界，但《星球日報》大樓在導彈的威力之下已經證明了什麼。瞭望塔的會議室也和下方的城市一樣，達米安的靴子踩在地板上留下了腳印，周圍的灰塵幾乎都要把他包圍了。

他們已經在這場噩夢之中。

他踩到了那塊被克拉克取下來的黑布，達米安的身體突然頓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地扭過頭，那張上面有著JL的圓桌上出現了一條裂痕，將圓桌分成了兩半。達米安無暇再思考【黛安娜】世界的正義聯盟變成了什麼樣，他現在腦袋裡面只有一個念頭——那個時間！

之前的那個時間點一定是關鍵，世界已經墮入了噩夢，達米安爭分奪秒地在瞭望塔系統裡面搜索著那個時間點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跳出來的信息讓他的心墜入谷底。

「{9月21日，【小丑】在大都會引爆了導彈，經初步調查，大都會100萬人死亡，10萬人下落不明……}」

達米安捏緊微型電腦屏幕，怒火充斥著他的內心。100萬人，他想，在導彈之下剩下的人估計也是凶多吉少。100萬人的生命在【小丑】看來只是一個笑話，達米安能想象到他輕描淡寫地按下導彈發射器時候的表情。

當生命的數量到達一個龐大的數字時，很容易就會對他喪失敬畏感，但達米安不會。大都會大學有5萬名學生、《星球日報》大樓里新聞部約有50個記者、大樓所在的那條街道上有10多家商戶、最遠的那家寵物店裡面通常會有2名員工和5隻寵物、而大樓正對面的那家花店有1個老太太……

所有的生命在這一刻變成了灰燼，【小丑】只是輕輕動了動那個手指，這一切都變成了他嘴裡那個「有趣」的笑話。

屏幕在達米安的手下嘎吱作響，他剋制著自己的力氣不將他捏碎。【超人】成了統治者、世界沒有戰爭、【小丑】炸了大都會……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大都會是【超人】的城市，達米安雖然不清楚它在【超人】心中的位置，但要是哥譚變成了這樣的話，說不定連【蝙蝠俠】都無法忍受。

瞭望塔系統記錄著的信息後面變成了一堆亂碼，達米安無法再找到任何有用的情報。他果斷放棄瞭望塔，縱身往下一躍。披風瞬間變成了滑翔翼，達米安一邊朝下面滑去一邊喊道：「喬納森！」

喬納森突然消失了，克拉克意識到了這點。

他在【卡爾】開始破壞城市的下一秒就想飛身阻止，但周圍的一切都讓他始料未及。【黛安娜】消失在了原地，而本該呆在【史蒂夫】身邊和他閑聊的喬納森也和他們一起消失了。

爆炸聲在他耳邊炸開，超級聽力讓他聽到了在那一瞬間所有人發出的哭喊和尖叫，而超級視力則讓他的目光穿破那些建築看到了與他朝夕相處的那些市民在爆炸下變成黑炭的瞬間。

他們在叫他的名字，克拉克僵在了原地，這一切都是夢，他告訴自己。空氣中的那些輻射阻擋了想要踏足這片區域的人，如果這是真的世界的話，可惜這只是一場噩夢。

而那些哭喊著「超人」的聲音卻在克拉克的腦海裡面旋轉，他的城市在向他求救，而他卻毫無辦法。克拉克感覺他被劈成了兩半，一半猶在現實，他的超級大腦不斷分析著之前的那些情報，然後開始推測【黛安娜】的世界發生了什麼。

而另一半，克拉克撫摸著滾燙的地面，他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抓到了滿手的灰塵與洗不凈的血。

或許只有這一刻，但克拉克分明感覺到，他的另一半與這個世界的大都會一樣，已經到達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