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上車前突有天變，烏雲密布的速度看著比風的流速還要快，眼見要落雨了，裴佑也在路邊攔了輛車。

上車后報了地方，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眼影被抹掉后，眼下的淡青淺顯，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睏倦煩躁的勁兒。

但由於感知敏感，他只好出聲提醒司機，「師傅，我不會逃單的，您放一百八十個心，行嗎？」

司機大哥收回從車內後視鏡打量的眼神，訕訕地應了聲「好」。

抬手摸鼻子的動作彰顯了內心的尷尬。

裴佑知道自己打扮招搖，不太在意，讀取過這個世界的原主記憶，對司機道：「到紅僑公寓的東門，謝謝您。」

睡意散了幾分，他半靠著車窗睜開眼，發現07正在外面變成了一個圓嘟嘟的玩具熊，對他做鬼臉。

一點也不搞怪，模樣還有點可愛。

他對著07無聲地做口型：進來。

有點手癢，想揉揉這隻玩具熊。

07穿過玻璃，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裴佑的肩膀上，任由後者怎麼拉扯，都不願意下來。

姿勢高貴優雅，挺胸收腹的動作流暢得像個熊中貴族。

他毛絨絨的小短手一揮，裴佑的眼前出現了一面水光鏡，畫面上正是剛剛與他們分道揚鑣的路宵和穆關山。

那兩個人坐在計程車的後排，中間的距離彷彿有隔山之遠。

穆關山粉色的圍裙早在打架的時候不知道丟哪去了，整個人少了活力的顏色，像是一尊石像，一動不動地看外面倒流的景象。

兩個人的氣氛沉默得連裴佑和司機的都望塵莫及。

剛剛磕到的那點小激動，瞬間冷卻下來，讓裴佑多多少少有點失望。

明明穆關山對路宵公主抱的時候，還挺有cp感，怎麼現在看上去像是仇人。

裴佑撐著腦袋，看著懶懶散散的，心裡卻不太高興。

當初看這個世界介紹的時候，他本來非常不能理解男主和男二這兩個角色設定和走向。

然而剛剛一番觀察，他發現角色設定其實問題不大，是走向錯了。

世界重啟之前，男主因為遭受家暴、校園暴力，想要反擊，卻又因為識人不清，被人背叛，導致他的父親暴怒而將他囚禁。

男女主什麼感情都還沒來得及產生，又或者說路宵壓根就對女主不感冒，世界劇情走向偏離便有了崩塌的現象，導致世界重啟后，在讓男主生活成功順遂的這一必要條件下，男女主的感情也就不重要了。

而穆關山之所以被稱為男二，自然是因為他喜歡女主，卻終身愛而不得。

他的背景，本來就和男主相比慘得不相上下，加上愛而不得就更慘了。

既然得不到不如就試著改變穆關山的想法，換個人愛試試不就得了。

經過一番分析，裴佑越來越認定，路宵和穆關山這兩個人有極高的可行度。

互相救贖的劇情，多麼浪漫唯美。

聽著就很治癒。

裴佑還沒成為宿主之前，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看小說，那時候中二，覺得自己天下無雙，男頻主角都沒自己牛，所以就喜歡找感情線居多的那種看。

最開始看言情，以女主視角總覺得不對勁，他一個大男人，天天用女人的視角談戀愛，多奇怪。

後來他誤打誤撞點開了一個純愛標籤，打開了主攻強強甜蜜文學新世界，再後來又學會了在現實生活中磕cp。

讓別人的甜蜜感染自身，是一件很美好的共享快樂。

以前只能看同人視頻剪輯和一些爆料等等去磕cp，沒法近距離欣賞絕美愛情。

現在從逃生劇本退休，來到低級世界，有了翻雲覆雨的能力，按個頭磕糖豈不是更美滋滋？

這是多少磕學家夢寐以求的能力！

裴佑覺得自己完全可以重拾快樂了。

這一通沉思，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讓他心情又好了不少。

外面的雨像是若有感知，瓢潑趨濺淅瀝，在到目的地前，雨過天晴。

驕陽冒了頭，讓遙遙天邊掛了一道彩虹，壓著厚重雲層，存於藍白相間處。

07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傻子，飛到半空對著裴佑囔囔不停。

「哇，那是彩虹嗎！我第一次見，好漂亮！」

「裴佑裴佑，快用系統相機給我合個影！」

07又變成了原來球樣，在裴佑的視角里，像是彩虹邊角的掛墜。

他停下來腳步，站在人往不歇的路邊，旁邊是車流湧進，眉眼彎彎著跟07打商量。

「行啊，我幫你合影，你幫我想辦法把路宵和穆關山弄到一個班去。」

「呃……」這著實為難系統了。

裴佑也不催他做決定，抬頭看那逐漸淺淡的彩虹，悠悠然道：「再不下決定，等空氣中的水蒸發成水蒸氣，彩虹就消失了。」

07推脫：「可是我沒有辦法直接干涉。」

「沒關係，你只需要協助我就好了，畢竟你有禁止程序，我不會讓你違規操作。」

裴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已經能保證07會幫忙了。

他從系統商城裡兌換了一個超時代照相機，對著07咔嚓就是好幾張。

「照得還不錯，照片已經存在我的腦域了，想要嗎？」

07飛過來：「想！」

「那就聽話。」裴佑手中燃氣普通人看不見的藍色火焰，將那花了小萬商城幣買的照相機直接銷毀。

都不屑於存起來。

看著07一陣肉疼，不過看到裴佑的存款有那麼多個零，他又不心疼了。

一心想著自己的彩虹合拍，「知道了，你給我看照片！」

裴佑示意他進入腦域，心裡想著小系統真好哄，傻乎乎的。

為方便任務，07在給裴佑捏造身份的時候，會在大數據中篩選出背景簡單，與主角方便產生交集的人物角色，選擇最適合的時間段讓裴佑進入世界。

07還會為了裴佑的喜好，調整世界數據，把原主的名字更改。

這個世界裴佑的身份由於是個學生，便沒有為他捏造孤/兒的身世，而是安排了一個豪門聯姻后再離異的夫妻給他當父母。

每個月定期往裴佑的卡里打錢，其餘什麼都不管的那種。

這種很好，裴佑喜歡。

就是為了避免離異父母來看望他，07設定了一個叛逆的角色，不知道系統怎麼分析的叛逆兩個字，裴佑一穿過來，就是一身說哥特也不哥特，說殺馬特也不殺馬特的打扮。

這點不好，裴佑不打算繼承。

「裴佑，你拍照技術真好！」

07看過照片，毫不吝嗇地誇讚他。

真誠直白的話很耐聽，但掀不起裴佑內心的太大波瀾。

他笑著用手指戳了戳07，說的話語氣強硬且不容置喙，「那就好好辦事，不要搞砸了。」

07在裴佑的卧室里，幻化了一個水光鏡，觀察路宵的行為。

裴佑卸了妝洗完澡出來，就看見床前的投影被佔用了，07變成了一隻豎著耳朵的白兔，蹲在水光鏡前看得認真。

尾巴只露出小小一團，像個絨球。

不怎麼地，腦子裡突然想到一句話。

兔子的尾巴是捲起來的。

帶著尋找答案的想法，裴佑伸出了罪惡之手，將尾巴拉了出來。

拉長了大致有七八厘米，百科果然誠不欺我。

「裴佑！」

清朗的少年音染上了一層名為羞澀的霧靄，虛張聲勢起來，聲音幻化為爪，直撓人心。

讓人想趕著認錯。

不過裴佑不但不心虛不想認錯，還想再欺負他點，長臂一攬，抱著他倒在了床上。

「別大呼小叫，等會兒把你的彩虹合照都刪了啊。」

07瞬間乖若木雞。

裴佑低笑了一聲，揉著他道：「看電視，現在他們怎麼樣了？」

07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了，打起十二分的工作激情，答道：「路宵剛打完左手小臂的石膏。」

「嗯，動作還挺快。」

水光鏡給出的畫面比攝像頭還要清晰，甚是可以全方位切換視角，跟看電視劇似的。

醫院內光線明亮，穆關山正無言陪在路宵身邊，那張與陰影兼容時顯得痞帥的臉，此刻吊燈下，添了幾分柔和，皺眉看著更像是在心疼。

「嘖，沒想到啊，差點站反了。」

裴佑拉了兩個枕頭墊在身後，讓07蹲坐在他的腹肌上，一起看，場面和諧。

07不懂就問：「站反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弄錯了的意思。」

房間太過亮堂，裴佑抱著兔子起身去拉上了窗帘，將自然美景推在外面。

07是個較真的系統，聽到宿主差點出錯，怕影響到任務，便要追究到底。

「你差點弄錯什麼了？」

他回憶剛剛水光鏡的畫面，貌似並沒有什麼問題。

結果被拍了一下兔頭。

「帥哥的事情少打聽。」

「你哪裡帥了？」

這是07被造出來之後的第一次任務，綁定之後裴佑直接身穿過來，他對裴佑外貌的記憶認知還是裴佑剛到世界時候，那暗黑狂拽風格的打扮。

他的程序採用大眾審美，認定覺得那個打扮很不好看。

「你竟然反問我？」裴佑不可置信。

他怎麼說也是宿主里數一數二的大帥哥。

抓住那兩隻豎著的兔子耳朵，將07提溜到近前，他笑著問：「你知不知道以前走逃生劇本，SSS級任務的時候，有多少亡命之徒喜歡我？」

聲帶的振動讓胸腹都跟著起伏，氣息吹過來酥酥麻麻的，在07的搜索中，這種情況明明是有邏輯思維的物種的曖昧表現。

可分明07聽出了一種危險臨近的恐怖BGM感。

不過誠實編輯在他的程序里，他小聲道：「不知道。」

「你沒有搜索過我的過往嗎？」

「搜過。」07說：「可是檔案里只有你的簡單信息，並沒有說過有多人喜歡過你。」

裴佑鬆了手，小兔子措不及防地砸在了他結實的胸肌上。

一隻略微粗糙，指腹覆著微微薄繭的手落在了柔軟兔毛上，掰著07的腦袋向散發微光的地方轉去。

水光鏡內，路宵已經包紮完傷口，穆關山扶著他出了醫院。

外面已是金烏西沉的漫天昏黃，雲霞絢麗成壯闊風景，卻不及鏡頭對焦的兩位少年。

路宵依然是低著頭，靦腆地同穆關山說話。

「現在已經很晚了，謝謝你幫我，我請你吃飯吧。」

穆關山先是推託了兩下，又看見路宵失落的表情，改了口。

彆扭地答應了。

路宵又問：「你想吃什麼？」

寸頭哥還真一臉嚴肅地想了想，說：「麻辣兔頭吧。」

水光鏡外，07的兔毛都炸了：「！！」

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

裴佑拍了拍兔子腦瓜，低笑道：「我今天也想點麻辣兔頭的外賣，附近應該有的吧。」

07氣得張嘴去咬他，還沒下嘴，就被兩根手指卡住了牙。

他這才看見裴佑的容貌，按照系統的大眾審美數據的分析，那確實能稱得上是英俊無雙。

頭上的臟辮被拆了，洗過還未吹乾，柔順髮絲往下，發梢還往下落著水。

沒了那些奇怪的妝容，原本深邃立體的五官展現出來，眼中像載了秋波似的瀲灧泛濫，氤氳下卻是冷淡漠然，形容不出是多情還是薄情。

但那張潤紅的薄唇說出來的話是駭人的。

「小07。」

「你去數數跟我一起做任務的，哪些亡命之徒死得體面一點，就知道了有多少人喜歡我了。」

他神色漫不經心，碰了碰兔子的兩顆大門牙，好像輕輕捏一下，兩顆牙就要碎了。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來自堪比主神的力量，干擾得07的程序都要不會運作了。

他彷彿真的擁有了中樞神經系統，兔頭和兔牙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