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不對勁

把地上的人拽起來，江長吉一看好傢夥，喬盛被揍得鼻血淌了一臉！

「孟野！」

當班主任的怒目而視，就差沒揮教鞭親自抽孟野這廝兩鞭子。

「看你把同學打的，還有沒有點學生的樣子！」

作為學委喬盛總的來說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平時成績也很拔尖兒，但這還不是江長吉維護他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喬盛的媽成天給身為班主任的江長吉送煙、送酒，分班送，調座位送，逢年過節也送，送得他不好意思不照顧喬盛。

孟野怒得笑了：「問問他幹了什麼好事。」

平時他在班上總是懶懶散散的，性格也好說話，不跟誰計較，很少像現在這樣認真厭惡過一個人。

但他現在是真厭惡喬盛。

這個陰險小人，垃圾，社會的渣滓，兩面三刀的丑角。

「你少在這兒耀武揚威的，給我端正態度，跟我到辦公室來！」

進辦公室老江第一件事是給喬盛拿紙巾，然後才坐下審問。同學們沒見過這陣勢，紛紛跟到門口偷聽偷看。

老江問：「到底怎麼回事？」

「他誣賴同學！」

喬盛聽完眼眶都快恨裂了。

「誣賴誰？」

「誣賴庄紹！」孟野瞪過去，「誣賴庄紹偷他的東西。」

老江又把姜玥叫進來，聽完事情原委以後心裡大致有數了。高中男生這點心眼放他這兒根本不夠看，他也猜到喬盛多半是故意的，但那又怎麼樣？沒造成什麼實際損失嘛。

退一萬步講，哪個班還不鬧點矛盾了？鬧矛盾很正常，打人就不佔理了！現在當老師是穩字當頭，最怕學生出事，晚上喬盛頂著這張臉回到家去，他媽肯定要來找學校的麻煩。

思來想去江長吉出門打了個電話，回來才施施然開始泡茶：「既然是喬盛誤會庄紹拿了自己東西，怎麼庄紹跟沒事人一樣，你們兩個倒打起來了？」

「我——」孟野噎了下，「我看不慣。」

「呵，當自己路見不平行俠仗義呢。」老江揶揄他，「人家不見得領情，要不怎麼他縮著頭不露面？」

庄紹一開始還在，不過眼下的確是消失了。

「趁早跟喬盛認錯。」

「憑什麼，錯的是他。」

孟野把臉倔強地轉開。

老江笑：「跟我玩骨氣那一套是吧。臭小子我警告你，這事兒沒那麼簡單，你把同學打成這樣不僅要認錯，還要叫家長來！要你家長帶喬盛去醫院！」

「憑什麼叫我媽來？這事我自己擔！」

「你擔？你能擔么，打人是要蹲看守所的。」老江抖著腿嚇唬他，「我知道你不在乎考大學，但你能不在乎有沒有前科？」

中學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師一聲「叫你家長來」。孟野惱恨在心，恨不得把這兒砸個稀爛，拔腿就往外沖。

「欸你往哪跑啊！」

老江放下茶追出去，可是孟野跑到門口又停下了。

他跟庄紹差點兒撞個滿懷。

「你跑什麼？」庄紹盯著他。

他停下來呼哧呼哧喘氣，表情有點兒彆扭。不想說自己在生庄紹的氣，以免顯得自己非常沒有肚量，但又對庄紹扔下他跑了這事非常介意。

所以他推了庄紹一把：「閃開。」

庄紹皺眉，拽著手腕把他拉進去。

「江老師。」

門口進來一個中年女人，喬盛喊了聲「媽」。她先是看了看喬盛的傷，然後跟江長吉寒暄了幾句，表示給老師添麻煩了。

「也是我這個班主任當得不到位，才發生這種惡性事件。打人的學生我正在教育，既然您來了那有什麼意見也可以提，看是要賠錢還是通報批評。」

喬盛陰鷙地掃了角落兩個人一眼，孟野在心裡罵小人得志，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庄紹淡淡低聲：「不用怕。」

孟野右邊肩膀突然就麻了。

他扭頭看向庄紹，只見庄紹看著前面，背挺得很直。

我怕？

孟野心說你大爺的庄紹，臨陣脫逃就算了，還以為老子跟你一樣慫。

「江老師我是這麼想的，」喬盛的媽溫聲，「小孩子打架很正常，事情沒必要鬧得太大，畢竟我兒子也有不對的地方。可以小施懲戒，通報批評就不用了，您來教育就好，我們當家長的完全信任您。」

「媽你說什麼啊！」喬盛瞬間炸了，「是不是庄紹跟你求情了？我看見你跟他一起進來的。」

「閉嘴。」他媽黑下臉，「讓你來學校是讀書的，不是跟同學打架的。」

「是他先打的我！」

「那他為什麼打你？」

喬盛梗著脖子，臉色鐵青不吭聲。

他媽拽著他胳膊把人拉出辦公室：「回家我再跟你算賬，先去看看鼻子的傷。」

本來還打算趁機好好煞煞孟野的銳氣，結果對方家長連聲對不起也沒讓說，江長吉傻了眼。

「算了算了下不為例。」他煩躁地擺手，「吃完晚飯你們倆給我到操場跑十圈，不跑完不準上晚自習。」

回到教室孟野還生庄紹的氣，坐下不理人。

課上到一半，庄紹舉手說要去廁所，回來的時候外套里藏了瓶雪碧。

擰開，雪白的氣泡從塑料瓶底冒上來，酸酸地溢出瓶口。

庄紹這輩子就沒幹過哄人的事。他一沒交過女朋友，二沒于娜那樣的妹妹，當了十七年直男的腦筋比鋼筋還直，根本不帶拐彎的。

他說：「一會兒跑步你帶著我。」

孟野也聽不懂這叫做主動求和，還是氣不打一處來：「先前你幹嘛去了，怎麼老江一來你就跑？」

庄紹說：「老江打電話叫喬盛他媽過來，我擔心事情不好收拾，所以提前到校門口去等著。」

「然後呢。」

「然後威脅她。」庄紹笑了。

他平時很少笑，但笑起來一般挺爽朗的，完全不像這樣冷冰冰的沒溫度。

不過其實他也沒威脅劉姨，只是把那隻表拿出來給她看而已。

「表壞了，喬盛摔的。」他說，「劉姨，這是我媽給我買的表。以前就這一隻，以後也不會再有了，原因你清楚。你說我打他一頓過分嗎？」

喬盛的媽都沒鬧明白到底是他們倆誰打的，就懷著愧疚跟心虛的心情去領兒子，壓根兒不想把事情鬧大。

很快孟野氣消了，蹺著腿喝完雪碧，然後開始欣賞路小川帶來的漫畫。

漫畫嘛，裡面難免有點擦邊內容，否則這些血氣方剛的男生怎麼會買？這種東西他平常興趣不大，但是偶爾放鬆放鬆也未嘗不可。

看著看著覺得很乏味，他雙臂搭庄紹的肩：「困了困了，晚上跑不動了。」

有時候他老這樣，懶得像沒骨頭，總愛靠著什麼東西。以前是樹和椅子，現在是庄紹。誰讓庄紹一直在他身邊呢？

庄紹推開他的腦袋：「熱。」

「等會兒跑起來更熱，你讓我靠會兒行不行，我都低血糖了。」

「低血糖？」

「打架打得。」

庄紹覺得很離譜。被揍得鼻血亂飛的是喬盛，施暴的人倒嚷著頭暈，揮拳頭揮得太用力？

推他推不開，只能雙臂盡量不擺動，一邊聽課一邊在腦海中算題。

「這道題哪位同學來回答一下。」張師太眼皮子一抬，挑中某人了，「孟野，孟野！」

被一枚粉筆飛中鼻子尖，孟野虎軀一震睜開眼：「想打架？！」

教室里靜了兩秒，隨即哄堂大笑，笑得簡直是要天崩地裂。

張師太嘴角抽了抽。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為什麼，誰來把這個混賬玩意兒趕出去。

孟野清醒過來，臉騰一下紅了，黑里透紅跟個高級聖誕果似的。庄紹轉開臉望著另外一邊，肩膀輕微顫抖。

「你來回答這道題選什麼，答不出來就站後面去。」

幸虧是道選擇題。

孟野鬆了口氣，伸手想去肘肘庄紹。誰知道下一刻，手被握住了，在老師同學都看不見的地方。

課桌下。

庄紹在他手心寫了個C。

隨著那觸感，脊梁骨躥上一種古怪的感覺，孟野呆了一秒。

師太敲敲黑板：「能答不能答？」

「……C」

「坐下吧。」師太沒轍，因為他確實選對了。

風穿過樹梢吹進教室，孟野感覺自己成了只蒸籠，從頭到腳哪哪都在冒熱氣。

這怎麼回事啊，從前也沒少跟路小川肢體接觸啊？怎麼現在感覺有點兒不適應。

肯定是因為那破漫畫。

回頭非得把路小川揍一頓，勒令他別再把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帶來神聖的學校。

「不睡了？」庄紹問。

孟野拿出課本開始看書。

庄紹用餘光掃了眼，心想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只見他看著紙，紙看著他，兩兩對視大眼瞪小眼。

「孟野。」

「孟野。」

庄紹碰了碰他，他如夢初醒，劇烈彈了一下。

「幹嘛啊……」孟野不太高興，「不是讓你別碰我的腰嗎？」

庄紹盯著他，盯了好幾秒才收回目光聽課。

孟野全身跟皮筋一樣懈下來。

沒事沒事，什麼事也沒有。

直起腰剛想鬆口氣，忽然聽見庄紹扎心的聲音：「你書拿倒了。」

「……」

果然還是，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