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嚇人的女青年
書獃子?
沒錯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自以為是的想法,不就是像極了那意氣書生、酸腐之儒嗎!
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妄圖在那張小小的餐桌上,說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糞土當年萬戶侯的的雄心壯志。
嘿嘿,小小書童,可笑可笑。
現今脫離實際、紙上談兵后,像是從頭到腳,被無情地潑了一盆冷水。
心情那叫,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真是賠了飯票又折心。
「書獃子...書獃子!」耳邊響起了一陣雷。
誰啊?吵吵鬧鬧的這麼沒公德心?沒點眼力,沒看到人正在沉思嗎?
有些惱怒的康思傑,趕忙睜眼一瞧,嘿!
星眼微瞋,柳眉重暈。
眼神在閃爍火花,眉毛在斜斜上跳,鼻孔在冒出粗氣,臉蛋在團團緊繃,是一位嬌喘喘、氣呼呼的女青年。
「是你呀...老同學!」看清楚了來人,康思傑忍下了自己升起的些許怒氣。
因為,看樣子,別人的怒氣值,似乎比自己高點。
「哼!」女青年十分不滿地丟了兩隻衛生球過來。
「不過,老同學,」環顧左右,左右言他,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康思傑,不禁好奇起來:「你怎麼在這裡?」
廠外的道路上,兩人身後是紅星軋鋼廠的大門,左右兩邊是花壇。
女青年,剛剛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
「我愛在哪就在哪,你管得著嗎?」女青年毫不客氣地反問。
言之有理。
又不是自己的小媳婦,確實管不著。
「那,老同學,風吹你站穩,我就不打擾你看風景了,再見!」康思傑微微點頭,繞過人體障礙物,往大院方向而去。
康思傑準備回到屋子就躺床上去,好讓內心處的那傷口,快快結疤。免得流血過多,一命嗚呼。
女青年氣急,胸膛起伏,怒視咬唇,重踏幾步,追了上來,就喊:「喂,書獃子!」
「老同學,有何貴幹?」康思傑停下,轉身,一臉疑惑地盯著近距離的秀麗容顏。
膠原蛋白,宜嗔宜俏。
只是,長得再尖果兒那又如何?有的人,並不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能夠長久擁有的。她們呀,寧願坐在寶馬車上哭泣抱怨,也不想騎在飛鴿車上歡笑共苦。
四目相對。
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溫文儒雅,翩翩少年。
可惜,好好的人兒,得了妄想之症。
好端端、活生生的大姑娘不要,竟想要那書中不可能出現的假人!
女青年是一臉的惋惜、憐憫加心痛,大有暴殄天物之感。
喂喂喂,這是什麼眼神啊?
康思傑感覺自己有被侮辱到,立馬收回了欣賞中的視線,拋下一句,拔腿就走。
「沒事兒我先走了哈。」
「哎,你給我站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無視,女青年的大小姐脾氣,也被激發上來了。
不管別人聽不聽話,先把氣出了。
「噯,老同學,有事兒說事兒!大夥都挺忙的,風吹吹、直挺挺的站在路上,難道你是想做冰雕啊?」康思傑停住了腳步,無奈地回了一句。
見人真停下了,女青年心裡得意,撩了下額前的青絲,再兩步並一步跟上男子,並排走路。
「書獃子,聽說你在廠里跟人打賭,還贏了?」女青年裝作不經心的態度,隨意地說道:「你也挺有本事的,這種國際大事的走向,竟讓你給猜著了!」
「誰告訴你的,你是怎麼知道的?你不是軋鋼廠的人吧?」康思傑立馬警惕起來。
本是小打小鬧、家裡長短之事,現在是愈演愈烈、沸沸揚揚,傳到外面去了?
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比如被相關部門召見、談話、羈押,等等。
或者,再有什麼切片之類的試驗,也不一定。
泄露天機,必遭天譴?
康思傑霎時有些惶恐不安。
我還年輕啊,我還沒娶媳婦啊,我還不想這麼早就去見馬克思啊!
一句話就將男子嚇成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女青年頓感好笑,忽見男子眼神怯弱,額上冒汗,才覺得事情不妙,心慌意亂之下,掏出兜里的手絹就往男人額頭上抹去,著急說道:「你沒事兒吧?」
康思傑一時沒有避讓女青年的好意,有些顫慄地問道:
「是誰...誰告訴你的?」
「是李廠長,李廠長和我爸在喝茶的時候說的!」女青年立馬就回應了。
李副廠長?廠里鬧出這種風風雨雨的事情,不好好想辦法壓火滅火,居然還無知無畏地到處傳播宣揚?這算哪門子的領導?!
「他怎麼去你家了?」康思傑趕緊追問:「他還說什麼了?」
「他為什麼不能去我家?」女青年眼眉翹起,不滿說道。
紅星軋鋼廠,以前還是我家的廠子呢!
李廠長,以前還是我爸花了大價錢,請來的管事呢!
由此算來,你,相當於只是我家的一個小小員工呢。
「不是,是...唉!」康思傑連連嘆氣,苦惱後悔。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當康思傑知道了打賭的事情,被鬧得全廠人都知道后,內心隱隱不安,思索一番后察覺出可能不太妙,風向變得像是不可控制了!所以趕緊想了個粗劣的辦法,希圖化解矛盾,儘快了結此事,免得有心人拿去大作文章,引來無端禍事!
輿論,從來都不是掌握在普通人的嘴巴上。
「後面我也沒聽到...」見男人唉聲嘆氣的模樣,女青年心頭一軟,還是說了:「送完了茶進去,我就出來了!」
「多謝了!」康思傑意興闌珊地拱手,表示感謝。
福禍福禍,是禍躲不過,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希望不會鬧得整個四九城,都滿城風雨吧。
希望是庸人自擾、杞人憂天吧。
康思傑自顧自地走開了。
眼前一副蕭條的背影,讓女青年突然感到莫名揪心,嘴微張,卻無詞。
他竟然學會跟人打賭了?今天過來見他,女青年是帶著萬分的好奇。記得上回遇見,感覺那孤僻無助的書獃子,像是變得跟以往有些不同了。所以自己才情不自禁地過來瞅瞅,想要看仔細了、確認了,人,是不是真變了?
看了一時,人,似乎變了,又像是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