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突然出現的渾厚男聲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

「快滅火！」雲遙當機立斷，立刻催促江知見掐訣化水。

魔火的確極難撲滅，但那是後期的事情，現在的魔火主人實力不高，只需比往常更多的水去撲滅罷了。

她一邊安排江知見滅火，一邊在方溫月耳邊悄聲說了一句，對方剛開始還有些愣神，旋即明白過來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而雲遙自己，則是毫不猶豫地往聲音來源處飛去，裝出手足無措的模樣驚叫：「鄭興老師，我們被火靈猴圍攻了！救命啊！」

丙班弟子實力大多不到築基期，若是被二階修為的火靈猴圍攻，不死也得扒層皮下來。

見到滾滾濃煙升起時，鄭興還以為是哪個弟子一招不慎引起山火，只需一聲厲喝便能收手，如今聽到雲遙的尖叫，頓時感覺不妙。

他微微躬身，借力跳到半空御劍飛出茂林，一眼看見遠處直奔自己而來的白衣少女。

原先衣裙潔白不染一絲塵埃的清冷少女，現在卻是裙角沾泥，白皙的臉上也多出一道灰印子，顯然剛從火中死裡逃生。

「怎麼回事？」鄭興朝著她疾速飛去，與之一道前往火災地點。

雲遙面色惶恐：「李抱暉惹惱了那群火靈猴，想讓我們吸引火力好全身而退，誰知一個不慎，自己竟被烈火燒遍全身，現在江師兄正想辦法滅火，方師姐則在抵擋火靈猴攻擊，宋師弟本來也在抵抗，但是烈火焚身的李抱暉卻闖進了他的魔火圈裡……」

每說一個字，鄭興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李抱暉有個哥哥是內門的得意弟子，在外門很得臉面，就連一些老師都得賣他三分薄面。

若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火燒死的話……

且不論李抱暉為人如何，任何一個弟子在老師看管下被燒死，那是能引發弟子們極大不滿的。

當下，鄭興穩住心神，御劍速度之快到險些把雲遙甩在身後。

等兩人趕到事發現場，果然看見大批火靈猴圍在一起，不停噴火地攻擊周遭事物。

火場里，江知見不斷掐訣化水滅火，方溫月屏氣凝神，堅定守候在他的後背，做好最堅定的後盾。

另外一邊，李抱暉和另外幾個弟子都被烈火纏上，痛的滿地打滾，凄厲哀嚎從他們的嘴裡飛出，鑽進在場者的耳朵里十分駭人。

鄭興帶了不少弟子上入山課，早已摸清火靈猴的套路。

「雲弟子，快去授課堂找老師過來治療！」他一邊安排雲遙找人，一邊儲物袋中掏出一捆繩索，繩索抖開的同時幻化出層層水浪，如瓢盆大雨般迎面澆下。

嘩啦啦的水浪從天而降，澆滅大部分火焰，仍有少許在四周蔓延。

雲遙將這一幕看在眼裡，手指一勾，一隻路過的飛鳥落在她的肩上：「宿主你找我？」

她控制著長劍飛離，直到遠離火災現場時才低聲道：「哪條路去授課堂是最遠的？」

小鳥系統懵了：「宿主你不想找人來救李抱暉？」

「救，怎麼不救？」雲遙唇邊露出一個小酒窩，「我只是不認路來晚一點，讓宗門霸/凌的李抱暉嘗一下苦頭罷了。」

「至少……要讓他不能防礙宋醒星和我們一起參加晉級會。」

小鳥系統打了個哆嗦，機械聲音里罕見露出一絲顫抖：「宿、宿主，你可是主角，行事起碼要光明磊落一點吧……」

被不是人的系統內涵不夠光明，雲遙有些小羞愧。

她決定換個方式，從偷笑著讓別人吃苦頭變成壞笑著讓別人吃苦頭。

於是把剛剛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雲遙還很有耐心地和系統解釋了一下：「沒辦法啦，誰讓你當初選人的時候不選個好人，非要選我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吃瓜樂子人呢？要知道吃瓜樂子人最不嫌事大了。」

小鳥系統沉默不語。

它說：「宿主，我們往東邊走能再慢一點。」

*

突然興起的大火很快被撲滅，除了被火燒傷的李抱暉和小弟之外無人傷亡。

授課堂老師恨鐵不成鋼：「李弟子，我本來壓了你今年在晉級會大放異彩，可如此一來，你定然參加不了，這可是讓為師白白浪費了大把靈石啊！」

李抱暉全身燒傷，只剩下嘴還在堅持說話：「啊嗚嗚啊？」

授課堂老師：「什麼？你說你要替我填上這窟窿？這萬萬使不得！」

李抱暉：「步絲啊！」

授課堂老師：「難為你有這份心，既然如此，為師便勉為其難收一半好了，回頭我差人直接去你宿舍里拿，對了，你平時把靈石袋子放哪？」

李抱暉徹底沒聲了。

賭盤是各大宗門的通病，只要有晉級會或是比賽之類的，弟子或老師都會私下開賭盤，想趁機從裡面撈一筆。

明心門明面上嚴謹賭局，私底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鬧到明面上，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鄭興對此見慣不慣，安排好後續事宜后，才來到雲遙等人面前。

「都沒事吧？」他看著眼前幾個弟子，因為參與救火，他們身上都灰撲撲的，尤其是本就穿灰衣的宋醒星，全身上下更是髒兮兮的。

「報告老師，我們都沒事。」最先回答的就是江知見，他救火出了大力氣，靈息近乎全部用光，現在說話都有些發虛，「只是……」

鄭興瞧出他有話沒說完：「怎麼了？」

「只是我怕李師弟會針對宋師弟。」江知見十分為難，「我和兩位師妹原先不在這邊，聽到他說要找宋師弟麻煩，過來解圍時便成了這樣……」

關於李抱暉和宋醒星的過節鄭興略有耳聞，略一思索便推斷出了事情原本經過：

李抱暉一如既往地找宋醒星出氣，爭執間不慎惹惱火靈猴攻擊兩人，因此引發山林火災，被在附近的江知見幾人發現，才有了一系列後續發展。

入山課本就有風險，起因還是李抱暉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若是能趁此讓甲班老師張書君知道他們丙班弟子不好惹、以後再也不亂塞人來擠入山課不失為一件好事。

思及此，鄭興露出一絲笑意：「無妨，稍後我會將此事稟告內門，不會讓好人平白無故被誣陷。」

親眼所見老師打包票，江知見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方溫月更是大聲說：「弟子謝過老師。」

由她帶頭，另外兩人也跟著道謝，宋醒星照舊不言語，被江知見扯了扯袖子后，才不情願地向鄭興點頭示意。

素來刺頭的弟子在同門的帶領下多了一分乖巧，鄭興不免覺得可惜：「難為你們和火靈猴奮戰一場，卻沒有拿到火靈果，若是拿到了，就能得到一次下山機會了。」

明心門規矩多，其中一條就是外門弟子不得隨意下山，一旦發現，立即接受懲罰。

外門弟子大多年少，每個月都有耐不住寂寞偷溜下山逛街被逮回去，接受一頓懲罰后能懨懨好幾個月。

即使如此，仍然有不少弟子鋌而走險，只為了看一眼世界的繁華。

「現在只有一個弟子拿到了火靈果，還有四個下山名額沒用到。」鄭興幽幽嘆氣，「虧老師還提前那麼久申請，結果到頭來……」

話音剛落，江知見就面色古怪的從懷裡掏出幾個桃子，其中一個表面上還有著大大的牙印。

鄭興緩緩打出一個問號：「江弟子，你從哪裡得來這麼多火靈果的？」

江知見面色越發古怪：「這些是從……火靈猴身上掉出來的，我想著不撿白不撿，就撈了幾個揣兜里，這幾個果子能換下山名額嗎？」

「當然可以。」鄭興收了火靈果，掏出一塊玉佩，指尖一摁，玉佩正好化為四塊，「這是明日出山門的玉牌，你們一人一塊收好，只有四人集齊玉牌方可出入，要記住，明晚亥時之前一定要回來，否則會視為夜不歸宿，要去授課堂接受懲罰。」

他說著將玉牌分給眾人，分給宋醒星時對方卻沒伸手，是站在旁邊的雲遙接了過去。

往日高不可攀的少女臉上灰撲撲的，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沖他展顏笑道：「我替小師弟謝謝鄭老師！」

鄭興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叮囑幾句后便解散了這支救火小隊。

此刻早已月上梢頭，林葉間傳來陣陣蟲鳴，夾雜著幾聲蛙叫，唯有腳步聲在此格格不入。

遠離老師之後，江知見才湊到方溫月旁邊，小聲說：「幸好你引來了火靈猴噴火，否則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和鄭老師解釋了。」

方溫月搖頭，望向身後的雲遙：「是雲遙想出來的辦法，如果不是她告訴我這個辦法，我們可能真的要牢底坐穿。」

感受到兩人投來的視線，雲遙聳聳肩膀，道：「我只是順水推舟罷了。」

「我有個問題，李抱暉傷好了之後把我們供出來怎麼辦？」江知見有些緊張，「我們今日豈不是白忙活了？」

「這題我會。」方溫月率先搶答，「像李抱暉這種標準炮灰，被欺負了不會聲張，只會偷偷摸摸的搞小動作報復回來，不過依我看，他暫時沒辦法報復回來，畢竟被燒傷要躺好幾個月。」

她說完才覺四周寂靜，抬頭一看，江知見和雲遙都錯愕地看著她。

「我可有說錯？」

「沒有說錯。」雲遙笑了，「我以為你會介意把人燒傷這件事。」

「我一開始是有點介意。」方溫月大大方方道，「可轉念一想，李抱暉是宗門霸/凌/者，還很喜歡仗勢欺人，就覺得這是他活該的了，再者，我們都知道一句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犯人。」

三個主角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說完便笑成一團。

跟在最後、沉默不言的宋醒星再次格格不入。

他不明白，這些人明明親眼看見他把同門燒成重傷，非但覺得不怕、反而幫忙掩飾，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真是只是為了和做交朋友？

為什麼一定要和他做朋友？

他身上無利可圖。

宋醒星百思不得其解，於是停了腳步，問出一句：「你們為什麼要和我做朋友？」

話一出口，面前的三人停下腳步，離得最近的雲遙轉過身來，先是豎起一根指頭晃了晃，接著一臉嚴肅地搖搖頭：「你說的不對。」

她義正言辭地開口：「做朋友很不文明，我們是要和你全面的、健康的、直接的交朋友哦！」

宋醒星沉默片刻，掉頭就走。

主角團目送他遠走，目送雲遙追上去，將四分之一的玉佩塞到他手裡，並語重心長道：「明天是難得的下山日，你可千萬別忘了。」

她說話溫柔可親，殊不知在宋醒星眼裡成了披著羊皮的惡狼，竟連反抗都忘了，攥著玉佩碎片飛一般地逃走了。

雲遙不解：「他跑什麼？我們又不會吃了他。」

餘下兩個主角欲言又止，止又言欲。

算了，大佬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