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林深身上的氣息百分百是厲鬼留下的,也不知道他幹了什麼,甚至還有那麼濃重的紙錢味。
仗著活人肉眼看不到自己,祁飛星直接飄過去跟在他身後,跟小八說:「三更半夜跑這麼遠,我記得他是個住校生?」
「好像是,就在您和解頤的隔壁宿舍。」小八想了一下道。
「這就奇怪了。」
要是他記得沒錯,林深在一班可是排名前幾的成績,祁飛星對他沒什麼印象,這也就側面證明對方不是個跳脫的性格。
小古板好學生,也會跟他一樣翻牆出來?
「嘖。」祁飛星單手托著下巴在他身後飄,開玩笑:「總不可能是翻牆去網吧刷夜。」
再往前邊走一截,就是學校的十字路口,拐過彎正對學校大門,祁飛星忽然想起:「這個方向好像是那座孤兒院。」
上次他來去都是朝的同一個方向走,祁飛星這時候終於回憶起來,那次跟解頤回學校之前,在孤兒院那邊見過林深。
「林深也是孤兒?」祁飛星抓抓頭髮,揉亂后勾魂索又飄起來給他梳理整齊。
「不清楚不了解,算了,白天問問姚延。」他直接放棄。
一路跟進學校,祁飛星穿牆而過,站在牆裡邊,親眼看到林深熟門數路地繞到矮牆下,起跳后伸手攀在最上邊,隨後兩腿一蹬就翻了進來。
「真該拍下來發給老劉,讓他看看這些平日里的乖學生私底下有多野,保證他看完心肌梗塞,轉頭直接送進醫院。」
不過為了老劉的健康著想,祁飛星只能遺憾的讓這個念頭胎死腹中。
從遇見開始,除了那一身詭異的陰氣,林深一直表現得很正常,祁飛星跟回來也沒有意外收穫。
他在後頭晃悠,中途撞見個附近剛去世,懵懵懂懂飄到學校來的亡魂,眼睛一亮,立刻拿著勾魂索飄過去。
那鬼甚至都還沒回神,轉頭就被從天而降的漆黑鎖鏈五花大綁,渾身上下除了腦袋,其餘地方愣是一下都動不了。
「李玉華,錦川人士,老死於九月十日,八十四歲。」
把生死簿上的信息跟眼前的老人對了一下,確認目標,祁飛星熟練地從哭喪棒中扯下白條,當中一拍,吸魂入其內。
「行了,這個壽終正寢沒有執念,頭七回魂后直接就可以投胎了。」
沒有節外生枝讓他加班,祁飛星明顯很滿意。
但他還沒高興太久,扭頭就被小八撞了兩下,他茫然回頭,聽小書冊說:「你的同學不見啦!」
祁飛星著急忙慌去找消失在視線中的林深,七拐八拐飄過操場,才看到不遠處宿舍樓背後,準備翻鐵門進去的少年。
三中有宵禁,十點準時關閉宿舍大門,關門之後再進去就會受到記過處分。
看遠處林深爬鐵門,躲宿管的熟練樣子,祁飛星就知道他不是第一次了。
「好傢夥,還是個慣犯。」
簡直是刷新了他對這傢伙的固有印象。
他笑了兩聲,看時間不早,於是帶著小八也往宿舍走,準備回魂睡覺。
熟練穿牆后,祁飛星忽然動作一頓──他感受到了陌生視線的存在。
注視著祁飛星的那道視線十分有恃無恐,絲毫不作掩飾,他警覺地向四周掃視過去,隨後在已經抵達宿舍樓梯的林深身邊,看到了罪魁禍首。
那是一個穿著古裝的男人。
那人身著廣袖青衿,頭戴發冠,渾身氣質儒雅風流,但白牆一般的面色,和垂到胸前的長舌,卻證明他不是活人。
「這麼長的舌頭……是個弔死鬼。」
祁飛星沉凝,弔死的過程就極其痛苦,像這種弔死的人,死後必定會化成厲鬼。
看著眼前男鬼身上瑩綠的衣裳,祁飛星有些頭疼:「這傢伙,有點厲害啊。」
要知道,鬼怪身上的衣服越是鮮艷,就代表對方越是凶厲,其中又以紅綠二色為最。
而眼前的男鬼明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再加上那個死法,想來早已化身厲鬼。
小八害怕地往祁飛星懷裡鑽,瑟瑟發抖:「那個厲鬼甚至還會隱匿自己的陰氣,咱們剛才都沒發現他!」
即使現在面對著面,祁飛星也察覺不到對方身上外泄的陰氣,看來這傢伙比他想象的更加難纏。
於是半吊子鬼差嚴正以待,而在這個檔口,那邊一直看著祁飛星的古裝鬼忽然動了。
他單手握拳,另一隻手以掌包裹,手臂伸直,微微彎腰朝這邊作了個揖。
祁飛星:「?」
他面色古怪:「他在幹嘛?」
小八遲疑著猜測:「大概是向你示好?」
他倆在這頭對男鬼的動作滿頭霧水,男鬼卻開了口,揚聲道:「在下裴謙,已經在這所學校居住十五年,無意冒犯無常。」
我去,三中建校就十四年,而這鬼居然呆了十五年,看來是這塊地的老住戶。
說完,裴謙為了證實自己的清白,於是漸漸放開周身陰氣。
這鬼怪的陰氣也有區別,害人者戾氣重者陰氣顏色濃重,而心善者平和者,陰氣又是很淡的顏色。
裴謙雖然身為厲鬼,陰氣是綠色,但是顏色很淺,看起來就像是森林間薄薄的印在樹葉上的霧,顯得十分漂亮而無害。
小八這時候驚訝道:「查到了,裴謙在地府有過備案,是合法居住人間的鬼。」
聽到小八的聲音,不遠處的裴謙淡淡一笑:「正是,在下死亡已經超過千年,無意願投胎,也無法再投胎,所以無常不用忌憚。」
「原來是這樣。」
祁飛星最後再看裴謙一眼,跟對方點頭示意后,警戒解除,直接穿牆回宿舍。
上樓后見到林深所在的宿舍大門緊閉,應該是已經先一步進去了,祁飛星在外邊停留一下,托腮沉思。
「所以一直跟著林深的鬼,就是那個裴謙?」
「我就說為什麼林深明明被厲鬼纏上了,但看起來沒病沒災,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原來那厲鬼壓根就沒壞心眼。」
「嘖,結案,睡覺。」
白天上課,晚上抓鬼,雖然睡眠時間實際是正常的,但祁飛星還是覺得心累,白天不困也哈欠連天。
早上來教室的時候,祁飛星還撞見了裴謙,對方跟他打完招呼,就不知道溜達去了哪裡。
仔細想來,之前或許是對方知道學校出了個無常,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一直躲著祁飛星走。
但由於昨晚祁飛星注意到了林深的不正常,所以對方才來相見。
既然過了明面,往後就不用再刻意避讓。
「啊……」
祁飛星埋頭在課桌上,同桌察覺到動靜就分了個眼神給他。
想到裴謙已經死了千年,祁飛星忽然靈機一動,一肘子懟在解頤的手臂上,等對方轉頭后就問:「你知道裴謙么?」
聽到這個名字后,解頤像是回想了一下,然後點頭:「知道。」
「還真知道?」祁飛星揚眉,道:「說說看。」
解頤沒理他,只是從祁飛星桌上碼著的一堆教科書里,抽出歷史,翻幾頁之後,指了指。
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祁飛星一看,只見上邊寫著:
「靳國只存在了兩百年,期間共有五位帝王,個個昏庸無道……最後一任國君親小人遠賢臣,是導致靳國滅亡的最根本原因,其在位期間最典型的事件,就是逼殺狀元裴謙。」
下邊詳細描述了逼殺狀元的具體因果,狀元裴謙為人剛正不阿,得罪了小人,天子就將堂堂狀元指去了禮監當個小官。
禮監,雖然沾了個禮字,實際上卻是太監呆的地方。
一朝狀元去給個太監當下人,裴謙不堪受辱,留下一首千古絕唱的《罵天子》,直接攬繩自盡。
「區區舊事而已。」
祁飛星剛看完還有些唏噓,不料聽見耳側傳來這麼一句話,回頭一看,他身旁站著的,不正是這歷史書上被逼殺的狀元。
裴謙朝他一笑:「我裴謙擁有李杜之才,自縊只是因為傻逼靳國不值得付出,不如重新投胎來過,倒不是史書說的那樣被逼殺,純純自願。」
這位狀元郎在人間經歷了上千年,口音古今混雜,聽在耳朵里真是迷之讓人沉默。
沉默過後,祁飛星低聲問:「那你怎麼不去投胎?」
這一問,直接把有李杜之才的狀元整沉默了,過了半天裴謙才說:「我死後怕又投到靳國去,於是就一直四處躲藏,不讓陰差找到,直到滅國后才出來,但那時我已經過了投胎的時限,我就只能繼續呆在陽間。」
祁飛星:「……」
「不知道說什麼好,給你點個贊吧。」
他在這邊仗著尋常人看不到鬼怪,於是堂而皇之走神跟裴謙聊天,裴謙一個千年厲鬼道行高深,在滿是陽氣的白天和教室,仍然面不改色,兩人聊的十分歡暢。
然而歡樂的氣氛只持續了幾分鐘,下一秒粉筆砸頭,講台上的老劉咬牙切齒:「祁飛星你給我站起來!」
祁飛星揉頭起立,弔兒郎當的表情在老劉說話后迅速裂開。
只見老劉指著白板上一道幾何求長度的數學題,死亡發問:「解出來,我就原諒你走神半節課的壯舉。」
祁飛星跟白板上的題互相不認識,剛想說「我選c」,邊上的裴謙就給他遞小抄。
「答案是1/2cd。」
「1/2cd。」祁飛星面不改色自信回答。
老劉眼神變化極其複雜,最後來回看幾眼答案后,不情不願道:「……坐下吧。」
說完,看著祁飛星得意的表情,老劉瞪了解頤一眼。
你小子偷偷遞答案!
解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