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百咒魚

今兒個武十一要焚的，依舊是一條妖魚。

這條魚，頭有角。背有刺。尾生鉤。鱗如鋼。一個腦袋尤其大，兩個眼睛胖嘟嘟。

怪魚雖凶，然死得不能再死。被人從腹部刨開，估計是取了什麼臟器。

武十一來了半年，憑感覺，便知道這種厚甲的妖魚光靠焚爐原火不容易搞定。

看來必須要添加「化屍劑」，再丟進焚妖爐上架著的「煮妖鍋」中才能融化。

於是，武十一走到焚妖爐旁放藥材的瓶罐之間，從中配出一劑他入職培訓時掌握的「化屍粉」。

沙姜、豆蔻、桂皮、八角，再加上一大把甘草和鹽。搞定！

配完佐料，武十一照例先拜三拜，以表示對逝者的尊敬。

而後他才冒著染妖毒的風險，把這些玩意塞進了妖魚的肚子里。

妖魚丟進焚妖爐上的「黑水化妖鍋」。

咕嘟咕嘟，一股詭異的煙味從鍋里飄了出來。又驟然被武十一吸進腦子。

頓時，洗腳水沖咖啡般的濃郁味道，拉武十一進入了《極陰寶鑒》的空間。

而後，《極陰寶鑒》升，妖屍過往出。

隨著寶鑒上的圖畫，武十一得知這條魚的學名，叫「百咒魚」。

此物和先前燒過的觀屍魚不同，乃是一隻人造而成，嗜血成性的「後天妖」！

讓人意外的是，百咒魚剛出世的時候，本不是那副可怖的模樣。

它乃林海雪原，察爾湖裡一條憨態可掬，只知拱泥吃蝦的胖頭魚。

此種魚雖頭肥油多，食之補腎，然天資低劣，慧根粗淺，本也不好成妖。

只因一個漁人偶然的捕撈，改變了它的魚生。

原來，那捕魚人久居湖邊，生性憨厚，喜養活物。

偶得胖頭魚后，捕魚人見它體態憨傻，又未曾長大，便將之放入魚缸，供孩子飼養嬉戲。

這戶人家世代打魚獵狍為生。原本家道還算殷實。

但在漁人三十五歲那年，其漸染賭疾，日夜豪賭，很快將個小康之家，輸到家徒四壁。

眼見家道中落，妻子孩兒苦勸，可換來的只是漁人一頓又一頓地毒打。

童子、妻子不敢忤逆丈夫，便只能把對漁人的一腔咒怨，都罵給那水缸里的魚，以為發泄。

如此反覆三栽，每天竟達百遍。

惡毒的咒罵，無形中讓這魚習性漸改，沾染了一身戾氣。

后某一天，窮苦之家突來了一位道士。

那道士直言來此，就是為了買那一尾「百咒之魚」。

漁戶聽了道士的話，貪性大發，立刻問對方開出天價。

然對方一不給錢，二不殺價，只是於懷中取出三顆蠶豆粒大的物件，要與那家人換這條百咒魚。

捕魚人看了道士手中的物件，口中冷笑：「你只這三個骰子，便想跟我換魚？當我傻？」

那道士眼中含諷的回答：「這不是一般骰子，而是一副『血骨妖骰』。你想它是幾點，便是幾點！」

捕魚戶聽了道士的話，大為驚奇。旋即試篩，果然是心想事成，無往不利。

有這賭具換魚，漁戶人家以為撿了大便宜。卻不曾注意那妖道臉上，泛起了一絲狡詐的異笑。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道士得了百咒魚之後，絲毫不敢停留，立刻帶著魚兒往自己洞府中煉養。

原來，那道人並非善類。是一個專門煉「污妖丹」的邪門歪道。

十年前，此人被朝廷尋妖司的法師打傷，懷恨在心。時刻想著報復。

十年後，他偶然路過那捕魚戶家時，用自己獨有的望氣眼偶見那房舍里黑氣沖斗，便知道此間一定有異寶可助自己修行。

於是，便才有了那以骰換魚之事。

妖道得到百咒魚后，立刻對那魚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改造。

他為了增加魚的戾氣，把魚養殖在「化屍鼎」之內，又每日引天雷，罵髒話，吐唾沫，潑洗腳水……

慘無人道的折磨中，百咒魚越發癲狂強大，最終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原本，妖道是想取這魚的心肝煉化成妖丹，自己服用，提升功力。

但沒承想，因為操作失誤，妖道自己反被這魚吃了。

百咒魚吃了妖道的血肉，得了他的慧根和神通，從此飛速提升，終究成了一隻為禍南北的大妖。

此物吃人，架亦有章法，必邊吃邊罵，滿口污穢。

妖魚得道，橫行北三省十三縣，殺人無算。

三個月前，此妖於黑龍水行兇時，被朝廷尋妖司王道士撞見。

一掌斃命，送宮裡煉丹。

入爐登鑒，怨氣以消。

水妖中品，萃化得水部三品，上等天絕望氣眼……半個！

此物世所罕見，可尋陰辨陽，望氣觀珍，認人識妖，立竿見影。

之所以僅有半個，乃因為原本擁有它的妖道也是個有眼無珠之人。

否則，他又怎得會被一隻妖魚反殺，成了酒咬。

待武十一的意識從寶鑒的空間里收了回來，手中已有了一個透明的薄片。

它的外觀，十分奇葩。怎麼看怎麼像隱形眼鏡。

望著污妖的結晶，武十一權衡再三，終究將這玩意戴在了自己的左眼之內。

薄片融化，立讓武十一的眼睛感到一陣清明。

又過了須臾，武十一摸索出了這眼睛的用處。

當獨以左眼觀察世界時，四周事物都會發散出一層薄薄的氣息。

這氣息，有的接近於無，有的則異常明顯。

這就是物質的陰陽之氣。

武十一拿左眼觀察焚妖間時，發現此間有兩處的氣息最為明顯，怪異。

其一是那一人多高，五人多粗的焚妖爐。

這焚妖爐除了火光，還有一種莫名的紅色霞光籠罩，框外給人一種陽熱質感。

能燒妖的爐子果然不一般。只可惜太大搬不走。

另一處，便是武十一自己。

作為純陽童子，武十一身上也有一層淡淡的紅芒籠罩。

可因為接觸了妖魚的原因，他雙手部分漸漸轉暗，到了手掌部分，更是黑氣如墨。

察覺到這些，武十一急忙洗手，又用了去妖污的皂莢和胰子粉。

反覆洗刷三遍之後，武十一的手重新轉紅。

品出這些，武十一喜從心來。

這半隻眼睛，堪比他原本世界的蓋革計數器。

有了它，武十一能尋陰見陽不說，還能迅速發現自己所沾之物的毒性大小。

這無形中，等於為他延壽了好幾年吶！

懷著慶幸，武十一敲響太平銅鑼。

須臾后，太監開門，打掃房間，把另一條水族妖物拿了進來……

今兒個水字型大小爐買賣稀。

除了百罵魚，武十一隻燒了一隻鯰魚精和一隻黑魚精。

這兩條都是靠吃人屍龍尿之類成的精，也都是在暗灘上耍賭的時候，雙雙被尋妖司的道士抓住。分別割了下唇，耳朵煉丹。

因是不入流的小妖。所以武十一隻得了中下品的「定心丹」兩枚。

極陰寶鑒說，那是玄門和妖門修真時才能用的丹藥。尋常人吃了最多固本壯陽，吃多了還容易丹毒入體。

既然這樣，就先留著。相信日後早晚用得上。

處理完三隻妖屍后，太監讓武十一收工。

武十一出歸塵司，照例撐桿跳，驗貞潔，發紅丸，做牛車。

夜晚回到單間，武十一繼續孤枕難眠。

凌晨，他一邊揣摩習新得的半拉子望氣眼，一邊有了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