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愛你
韓佑看到信紙掉出來忙彎腰去撿,夏司言先一步把信抓到了手上,挑眉問:「這是什麼?」
韓佑伸手去拿,「這是別人讓我帶的信。」
「誰的信?」夏司言手一抬,不給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他邊問就邊要動手把信紙拆開。
「這是別人的信,」韓佑拉著他的手臂去搶,「陛下別拆!」
夏司言臉色冷下來,「朕不能看?」
「這是小滿請我幫忙帶給芸娘的,」韓佑有些無奈地解釋,「女孩子家的東西,陛下沒必要看了。」
「朕沒必要看,你倒是有必要藏在懷裡。」
韓佑看夏司言真的動怒了,嘆了口氣,溫和地說:「沒有藏在懷裡,臣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陛下要為這種小事跟臣生氣嗎?」
「你跟小滿有什麼交情?為何她會請你幫忙帶信?」
韓佑把芸娘跟小滿的事情跟夏司言說了,「臣今天去鐘鼓司確認小滿的身份,小滿央求臣替她帶信給芸娘,臣不好拒絕。就是這樣。」
「你下午去鐘鼓司就是辦這件事?」夏司言臉色稍霽,挑高了眉毛不滿地說:「一個下人也值得你這樣?」
「臣家裡的管家韓三喜歡芸娘,若是以後他們成親,那芸娘也就是韓家的人了,稍微照拂一下也是應該的。」
夏司言不高興地把信紙還給他,他順手要裝進懷裡,夏司言道:「不能貼著胸口放!放在袖子里!」
「會皺。」
夏司言皺眉抬高下巴要發脾氣了,韓佑把信紙揣進袖子,帶著笑意說:「是,陛下。」
夜裡的冷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把燭火吹得搖搖晃晃。韓佑打了個噴嚏,夏司言幫他把衣襟拉攏,兩人又抱著膩了一會兒,韓佑看著夏司言綳著的臉忍不住笑起來:「陛下今天不開心就是因為這件事嗎?」
「什麼?」夏司言不想承認堂堂一國之君吃一個舞女的醋,顧左右而言他,「你好幾天不來找我,我當然不開心了。」
皇帝已經長得比韓佑高出很多,韓佑不得不仰臉看他,雙手捧著他的臉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忍著笑說:「有人把臣下午去鐘鼓司的事稟給陛下了?」
夏司言不說話,韓佑笑得眼睛彎起來,「我說怎麼聞到一股酸。」
這人現在在自己面前是越發浪得坦蕩了,夏司言簡直想立刻就把他按在桌上給辦了。從前根本沒想到他接受了他們的關係之後會是這個樣子,整個人散發著誘惑,對你笑一笑好像都在說,來吻我,來干我,來跟我瘋。
他越是這樣誘人,夏司言就越是膽戰心驚,好像藏了寶貝的守財奴,生怕這寶貝被別人覬覦。
「你……」夏司言撫著他的臉,居高臨下地問:「你會喜歡女人嗎?」
「陛下,」韓佑說,「我已經三十歲了,我要是喜歡女人早就成親了。」
「小滿那樣的女人呢?」
韓佑手指順著夏司言好看的眉梢劃到鬢角,「陛下覺得小滿很特別嗎?那臣可要不高興了。」
「她可以令很多人都喜歡她,京里的男人們都為她瘋狂。」
「包括陛下嗎?」
「不,」夏司言在他鼻尖咬一口,「我只為你瘋。」
「陛下,」韓佑嘆氣,「小滿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她還可憐?」夏司言挑眉:「宮裡四司十二監只有她一個女人可以做五品司正,已經超越其他任何舞姬的地位了。」
「她本是高擎的人,高擎失勢后陛下留了她在宮裡,並且還委以重任,這是陛下的恩賜。陛下要用她去籠絡朝中武將,臣也沒有什麼好置喙的。只是鐘鼓司的姑娘們原本是以歌舞藝人的名義召進宮的,本就不同於宮外的青樓女子,現在這樣,倒是跟青樓女子無異了。臣覺得,有些不妥。」
「你是在替小滿求情?」
「臣只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先生太心軟了,」夏司言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先是那個芸娘,然後又是這個小滿,你對他們那麼上心做什麼?本就是賤籍舞姬,若是沒能進宮,不也還是在青樓賣身賣藝嗎?如今她替朕辦事,是她的福分。」
夏司言說話時身上有一種上位者的冷漠,這種時候總是會讓韓佑心裡某個地方隱隱刺痛。
「那些女子正是因為不甘淪落風塵才努力研習舞藝,吃盡苦頭進宮來謀個前程,如今陛下一句話,她們依然擺脫不了成為玩物的命運,對她們來說,是否太不公平了?」
「公平?」夏司言笑出聲來,「這世上有公平嗎?我的先生不管活到什麼歲數都還是這麼天真。」
韓佑差點脫口道我做官就是為了讓這個國家的百姓得到公平,然而這話說出來太空太理想了,只怕夏司言會嘲笑他。在韓佑看來,當權臣是手段不是目的,這卻是夏司言永遠無法理解的。
皇帝關心民生是建立在維持統治的基礎上的,所以那些女子能夠幫助他籠絡武將維持國家的安寧,在他看來就是符合正義的。只是這種正義和韓佑的正義有所不同,韓佑憐憫的是具體的人,所以想得多、活得痛苦。
韓佑不想為此又跟皇帝爭吵起來,他不再多言,低頭道:「陛下說得是。」
「別說她了,」夏司言捏他的下巴讓他抬起頭看自己,「再說她朕真的要以為你鐘意她了。」
韓佑瞳孔有一點紅,帶著水汽,微微張著的唇好似邀請,夏司言看了他一會兒,低頭吻住了他。
遠處譙樓傳來報時的鐘聲,已是交了亥時,窗外燈火朦朧夜色沉。韓佑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上,轉身說:「陛下回去休息了吧,臣也差不多要睡了。」
內閣小樓隔音不好,要做什麼也實在是不方便,夏司言牽著韓佑的手,「你睡,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臣還要等一下,」韓佑拉他走到書案前,指著被畫了一道斜線的奏疏說:「臣都已經快要寫完了,這裡卻弄髒了要重新寫,因為陛下說奏疏上不得有墨漬不得有塗改。」
這條規矩是夏司言定的,目的是防止上呈的奏摺被人篡改,但是文官們都對此叫苦不迭。凡是上呈的文書,寫了再多,只要有一處錯或者有一處弄髒就要全部重新寫。
夏司言笑起來,「我幫你啊。」
「這還要拿給幾位閣臣會簽的,陛下的筆跡大家都認得,他們看了還敢簽嗎?」
「我會模仿你的字跡。」夏司言走到桌邊坐下,拿起韓佑的筆在那張弄髒的箋紙上寫了幾個字。
韓佑湊近看了,驚訝道:「果然很像,不過仔細看還是能分辨出來。」
「糊弄一下那幾個老傢伙夠用了,」夏司言端坐著,偏過臉看韓佑,笑著說:「韓愛卿,筆墨伺候吧。」
「是,陛下。」韓佑從書架上拿了一張新的箋紙在夏司言面前展開,用鎮紙鋪平,「那就有勞陛下了。」
這一坐又到了深夜,不遠處的廳堂傳來值夜雜役的呼嚕聲,夏司言放下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看著滿頁密密麻麻的小楷說:「原來寫奏疏這麼累啊,我好久沒寫過這麼多字了。」
身邊的人沒有回應,夏司言轉過頭才看到韓佑已經靠在一旁的圈椅上睡著了。
悄悄把人打橫抱起來,一路抱進值房裡頭的休息間,放在那張閣臣值夜的單人床上。韓佑睡得迷迷糊糊,摟著夏司言的脖子說:「睡吧。」
夏司言看著他睡得毫無防備的樣子,起了些惡劣的念頭,自己也脫了鞋翻身上床,把他壓在下面,俯視著他,問:「我是誰?」
「是陛下啊,」韓佑偏過頭,「別鬧了。」
夏司言又把他的臉掰回來,掐著他的下巴問:「叫我的名字。」
韓佑已經困得不行,過了一會兒才拖著尾音說:「夏司言。」
「你喜歡夏司言嗎?」
這個問題倒是回答得快了,「喜歡。」
「那你會喜歡別人嗎?」
「不會。」
夏司言湊近他耳邊說:「如果你敢變心喜歡別人,朕就誅那個人九族。」
「嗯,」韓佑睡迷糊了,以為這裡是長樂宮,抱著夏司言讓他貼在自己身上,胡亂地親吻,「沒有那個如果,夏司言,我從你十五歲的時候就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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