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宋歡迎你

岳明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傍晚，睜眼一看，那個叫靈兒的小姑娘正坐在炕頭做針線。落日的餘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灑在了她的身上，岳明細細打量著她，小姑娘臉上始終帶著甜甜的笑容，臉蛋看起來還略顯稚嫩；可能是常年隨著父親上山採藥的原因，身材發育得倒有幾分大姑娘的身段了。她容貌俊俏，皮膚細膩白皙，挺翹的鼻子，豐潤的嘴唇，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透出的全是溫順和柔媚。

小姑娘無意中回頭一看，發現岳明已經醒了，就停下手裡的活兒，伸出一隻小手在他的額頭輕輕一撫，驚喜道：「岳公子，你已經退燒了！——灶上已經熬好了稻米粥，我去給你盛一碗，你等著！」

這一提醒，岳明才感覺到真是有些餓了，想必是自從昏迷后就一直沒有吃過東西，用鼻子一聞，還真能聞見稻米粥的清香。自己騎馬碰在石頭上，一定也是這家好心人救了他，岳明心裡一熱，感激地望著靈兒的背影。

靈兒端著米粥一進來，岳明就迫不及待地想起身接過碗來，小姑娘急忙道：「別動！我剛才說你退燒了，可不是說你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現在你還是不能動；我爹說你這次摔得可不輕，又在山坡上的雪地里凍了一夜，已經傷及五臟六腑了，如果調養不好，以後你就是一個廢人了！」

「啊！」岳明大驚，沒想到後果會如此嚴重，更沒有想到自己摔傷后還在山上凍了整整一夜，好險啊，看來要不是這家人救了自己，他非得死在冰天雪地里不可，想到這些，岳明頓時就驚出一身的冷汗，心裡對剛才那位老頭也頓生感激之情。

「來，你躺好了，我喂你！」小姑娘一手端著碗，一隻手用小勺在碗里舀了半勺粥，放到嘴邊微微一吹，慢慢地送到了岳明的嘴邊。

岳明看著小姑娘輕柔的動作，關切的眼神，忽然眼睛一熱，急忙儘力控制住，這才沒有感動地熱淚盈眶。一口口熱熱的稻米粥下了肚，頓時就感覺身上無比舒服起來。

「小妹妹，咱們這是什麼朝代？」岳明在喝粥的間隙笑著問道。

靈兒一愣，又輕輕地餵了他一口粥，隨即笑道：「你怎麼管我叫小妹妹啊，真有趣！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施靈靈！咱們這是大宋朝啊，現在是天聖十年……怎麼，你還是想不起來啊？」

岳明對於這個世界殘存的記憶很少，只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裝迷糊道：「你們家都有什麼人，你父親出去做什麼了？」

施靈靈把碗里最後一勺稻米粥送到了岳明的嘴裡，放下碗，看著他說道：「我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我們家世代居住在這九華山上，父親上山採藥，哥哥和弟弟從小就跟著父親在山上打獵；我娘在我弟弟出生那年就去世了……」說到這裡，施靈靈眼帘微垂，眼神黯淡。

岳明一看自己無意之中勾起了小姑娘的傷心事，急忙轉換話題。岳明在前世見過的女人無數，揣摩人的心裡更是技高一籌，他一看剛才小姑娘的眼神就知道，現在施靈靈還以為他的頭受了傷才對他口無遮攔的。自己既然穿越到了這大宋年間的一個舉子身上，何不趁著自己現在「頭部受傷」的機會把一切全都問明白，那樣以後也就不容易穿幫了！

施靈靈雖然聰明伶俐，可她那是岳大經理的對手，一頓飯的功夫不到，岳明該知道的就全明白了。

現在的岳明的身份是大宋天聖十年江南東路江寧府的舉人，一個月前在東京開封已經順利地通過了尚書省禮部舉行的省試，就等著參加明年秋天由大宋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了。

岳明心裡一陣慶幸，兩宋時代號稱是「讀書人的天堂」，沒想到自己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舉人，那學問自然也不在話下了！想到這裡，岳明似乎看到了東京開封城的興盛繁華，街上漂亮小姐的婀娜身姿，不由得暗暗一笑，看著施靈靈問道：「我的事你們怎麼知道的這麼多，我不是一個人騎馬撞到大石頭上嗎？」

施靈靈一看岳明那雙越來越熠熠奪目的眼睛，還一直在她的身上亂看，頓時臉一紅，含羞笑道：「你是舉人大老爺，身上自然有朝廷發的碟牌了，我們是看了你身上的碟牌才知道的！」說著轉身從炕頭的褥子下拿出一塊巴掌大的鐵牌遞給岳明。

岳明接過來一看，上面有自己的姓名、籍貫、生辰八字，還有歷次考試的名次等等相關的信息記錄。

原來如此，岳明隨手把那個鐵牌放回去，看著施靈靈問道：「我們兩家住的遠嗎？」

「兩個村子就隔著十幾里，也不算遠！」施靈靈說著又坐到了炕上，繼續做她的針線活。

岳明一愣，問道：「那你們怎麼知道我父母早就不在人世，是靠著族人養大的？」

施靈靈羞赧的一笑，放下手裡的針線，起身道：「我不告訴你！——天快黑了，哥哥和爹就要回來，我要去做飯了！」說完將岳明身上的被子拉了拉重新蓋好，轉身走了出去。

天聖十年，在位的皇帝應該是宋仁宗趙禎了。他可能是北宋九位皇帝中知名度較低的一個，岳明對這位仁宗皇帝的了解也只是在《少年包青天》里順便知道一點兒，還算得上是一位仁慈寬厚之君，其餘的就知之甚少了。

在宋朝沒有文字獄，言論比較自由，讀書人的社會地位高，當官的俸祿優厚，呵呵，還算不錯；就是當不了官兒，做買賣也不錯，憑著自己在前世的那些做生意的頭腦，宋朝從來就沒有看不起做買賣的，商人的日子過得還是相當舒坦的，憑著自己在前世的那些做生意的頭腦，在這大宋朝估計也一定會有用武之地的……

岳明躺在炕上正喜滋滋地想美事，就聽到施靈靈的父親施老伯帶著兩個兒子回來了。

施老伯在院子里喊道：「崢兒，你快點兒把咱們今天打的這匹狼殺了，弄點兒狼肉讓你妹妹煮了；小勇，你去我的屋裡把前幾天咱們捨不得吃的鹿肉、狍子肉割下來幾塊，讓你姐姐也一起燉了；——我去砸幾塊虎骨，吃完飯再給岳公子熬上兩碗虎骨湯！」

岳明一聽嚇了一跳，這可都是國家級的保護動物啊，這一家人也太無法無天了吧！要在自己所處的那個時代，就這瘋狂的吃法，非得蹲大獄不可！不過回頭仔細一想，這可是北宋年間，只要你有本事，許多瀕臨滅絕的野生動物在這個時候還是允許任意捕殺的，百八十年後的武松不就是打死一個老虎而成大英雄了嗎？——狼肉、鹿肉、狍子肉，外加一碗虎骨湯，這傢伙簡直就是帝王般的超級享受！

都說宋人的生活水平高，看來真是名不虛傳啊，一個普普通通的獵戶都如此舒適安逸，就更別說那些達官貴人了！到現在岳明真有點兒感慨萬分了，幸好蒼天有眼，沒讓自己穿越到看本書還要翻動笨重竹簡的漢朝，也沒讓自己回到遍地都是大辮子、一口一個奴才的滿清時代！

這時候院子里一陣忙活，就聽見施老伯自然自語地說道：「狼肉開胃，虎骨補腦，鹿肉驅寒，狍子肉健脾啊！——晚上讓岳公子好好補補身子！」

這一切都是給我準備的，不至於吧？救人一命本來就已經勝造多少級浮屠了，讓我喝碗稻米粥也就蠻夠意思了，這怎麼還如此大張旗鼓的給要我大補呢？並且根據院子里爺兒三個的動靜判斷，一定是幹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看這架勢，他們救了我一個半死不活的人簡直比過年還熱鬧！

這宋朝的同胞們也忒熱情了，他們該不會再給我開一個篝火晚會，主題就是「大宋歡迎你」吧？

就在岳明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門帘一挑，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夥子帶著一股寒風走了進來。小傢伙紅撲撲的圓臉蛋兒，唇上還帶著一層淡淡的茸毛，身上雖然髒兮兮的，看起來卻壯得像一頭小牛犢。

這大概就是施靈靈的弟弟了，岳明一看這小傢伙就喜歡上了，向他一招手，笑著問道：「小弟弟，你過來，大哥有話問問你！」

小傢伙搓著雙手在嘴邊呵氣，走到炕邊嘻嘻一笑道：「大哥，你可真舒服，我也好想鑽到被窩裡去暖和暖和！」

岳明知道這小孩兒好糊弄，於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施勇，他們都叫我小勇；我哥哥叫施崢，我爹叫他崢兒；——我姐叫施靈靈，我爹叫她靈兒……」施勇真是快人快語，要不是岳明用話把他截住，估計連七大姑八大姨都給報上來了。

「小勇真乖！」岳明心裡暗笑，「你們怎麼在山上發現我的呀？」

「前天早上我還在被窩裡就被我爹叫起來了，他說大雪之後群獸覓食，是狩獵的最好時機！我們剛到山下，就發現你躺在路邊的雪地里。我爹上前看了看，說你身上還有點兒熱乎氣兒，他說救人要緊，就讓我哥哥把你背了回來！——那天為了救你，我們可是錯過狩獵的大好時機了！」施勇說到這裡沖著他嘴一撅，俏皮地哼了一下。

岳明心裡一熱，看來自己真是大難不死，這一家子可都是好人啊！他平靜了一下情緒，接著問道：「小勇啊，告訴哥哥，你們家是不是遇到什麼喜事了？我看你們全家人都高高興興的，簡直比過年還熱鬧，到底是遇到了什麼好事？」

施勇嘻嘻一笑，眨著賊亮賊亮的眼睛嬉笑道：「大哥你真的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岳明越發覺得奇怪，「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故意吊人胃口，有話快說！——莫非真得快過年了？」

「過年算什麼呀！」施勇像個小大人似的笑道，「我們救了你一個人啊，簡直比過年還高興！雖然耽誤了我們狩獵的大好時機，可是卻比我們打到一頭野豬還讓人興奮呢！」

「我靠！——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有你這樣打比方的嗎？」遇到這樣調皮的孩子，岳明被弄得是啼笑皆非。

岳明剛想接著問個究竟，這時就聽一個渾厚粗實的嗓門在院子里喊道：「小勇，別再屋裡窩著了，快點抱柴火去！」

施勇沖著岳明扮了個鬼臉，笑道：「我哥在外邊叫我，我得去抱柴了！」說完一溜小跑就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