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時針往前倒轉,一切退回到三天前。
顧寧玖目送勺勺和梔子上了張叔的車,黑色的保姆車駛上奔流不息的大馬路上以後,她的行李還放在手邊,大提琴靠在一旁,她的表情同樣冷凝下來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好:「回江城還是去哪?」
吳阮饒有興緻的看了她一眼,隨後拉開車門:「先上車。」
車子匯入車流,車內的氣氛卻如冰一般,顧寧玖緊靠著車門,她的身體瘦了一圈,臉不過巴掌大,整個人就像一隻炸毛的小貓咪一樣,眼中帶著強掩住的惴惴不安。
她發現在自己還是邁不過那道坎,就算她可以拉琴了,還是會恐懼吳阮的存在。
兩人在同一密閉空間下她都有些喘不過來氣。
也不知道吳阮發現沒有,有可能她早就知道顧寧玖的恐懼,只是她半點都不在意,她甚至還能心平氣和的跟顧寧玖說話:「見到你爸爸沒有?」
「嗯。」
「那就好。」吳阮的眼中閃過一絲懷戀,大紅的唇瓣鮮艷至極,吐出來的話卻讓顧寧玖腦中一白。
顧寧玖恍若沒聽懂一樣追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我說我都快二十多年沒見你爸爸了,你奶奶一直藏著他,唯一的照片也不留給我,好在我還有你,你是他留給我最後的東西。」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響在顧寧玖的上空,她腦中嗡鳴作響,又追問了一遍:「你什麼意思?」
吳阮卻一惱,沉下來的臉上已經可以看出歲月的雕琢,她眼中是明晃晃的不悅,臉色發沉,說出來的話也格外刻薄:「你是聾了嗎?」
「我只是沒聽懂你什麼意思。」
吳阮固執的認為顧寧玖是在跟她作對,說出來的話也越發難聽:「我看你真是在外面學壞了,早早的在我的安排下結婚生孩子你就不會有這麼多問題了,我說的這麼清楚了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顧寧玖覺得有些荒謬,她那雙水潤的眸子中充斥著不解和疑惑,最終歸為平靜:「你是說盛澈才是我爸爸,我在顧家活了二十多年他們都是綠毛王八,都在為別人養孩子?」
她是真不想說的這麼難聽,可吳阮現在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溝通,或許剛剛在機場的時候她就不應該上這輛車。
「住嘴!」吳阮喝斥她,全然不顧司機還在前面開車,半點臉面都不給顧寧玖留,「你爸爸的名字也是你隨便可以稱呼的嗎?」
顧寧玖問出她在心底盤桓了許久的問題:「媽,你是不是有病啊。」
最起碼她現在的狀態就挺不正常的,眼底透著些沒有任何行為邏輯的瘋勁,這股割裂撕碎了她身上假意營造的應榮華貴,褪下那層她裝出來的外皮,底下才是最真實的吳阮。
顧寧玖從來沒見過她這副模樣,真實到令人恐懼。
「你好,前面路口把我放下來吧。」顧寧玖跟司機說道。
此時此刻,她才真的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上這輛車了。
司機透過後視鏡,有些遲疑的問吳阮:「吳總,這……」
「不許。」吳阮的態度很強硬,「你接著開,直接把我們送到我跟你說的地方。」
儘管司機覺得顧寧玖有些可憐,但給他開工資的是吳阮,他只能聽吳阮的安排。
車子行駛的飛快,在更大的矛盾到來之前,把吳阮和顧寧玖送到了地方:「吳總,到了。」
吳阮率先下車,她穿的高跟鞋已經陷入了泥地里,這場給麗城帶來災禍的大雨也波及到了北城,湖旁邊的濕地紙巾沒幹。
這個地方是一個很大的人工湖,湖兩旁種著一些綠化,在這個明媚的午後硬生生的讓顧寧玖感受到了几絲陰寒,她環顧四周,才發現這裡很空曠,只有湖邊不遠的地方有一棟房子,孤獨的立在那,似乎在遙遙望著這片湖泊。
司機終究還是不忍,他好心勸了幾句:「小顧總,你別跟吳總起衝突,她這些年也不容易,她沒有壞心思的,只是她有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有些偏激,你順著她說,不要頂撞她。」
顧寧玖:「……」
她生平第一次把情緒發泄在一個陌生人身上:「那你覺得她可憐的時候,我可不可憐?」
吳阮已經在冷著一張臉催促顧寧玖過去了,司機坐在車上嘆了口氣,他能說什麼呢,都挺可憐的。
吳阮可憐在年輕的時候經受的那些事情,而顧寧玖,大概最可憐的地方就是有這麼一個媽吧。
湖邊涼風習習的吹來,卻吹不走顧寧玖心中的燥意,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湖邊,在煩躁的同時,她的心底帶著對吳阮深深的恐懼。
腦海中忍不住回想起吳爾陶常說的那句『你媽瘋了』,結合現在的情形,她第一次感覺到這句話是真的。
吳阮的精神看起來就不是很正常的樣子。
「我們來這幹什麼,媽,我們回江城好不好,姐姐她們還在等我們呢。」
她不敢提『爸爸』這個字眼,她想把吳阮穩住。
「不了,先來看看你爸爸。」吳阮輕飄飄的拒絕她,雙眼懷念的看著這片泛起波瀾的琥珀,她伸手指向湖泊:「看,你爸爸就睡在那。」
這片湖大概是個私人產業,湖邊除了她們倆沒有其他人,顧寧玖有些崩潰,她不知道該怎麼跟已經聽不進去別人話的吳阮交談,這一切荒謬的就像是做夢一樣。
「媽!」
積攢了多年的委屈涌了上來,顧寧玖忍不住蹲下嘶吼,「你到底要幹什麼啊,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啊!」
像是一隻走上了絕路的小獸一樣,她晶潤的眼底一派絕望,吳阮總是可以這樣輕易的挑起她所有的負面情緒。
「死?」吳阮回頭,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上有著不符合她年紀的天真,她突然笑了,轉身走向顧寧玖,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好啊阿澈,當初說好我們一起死的,你怎麼把我丟下了,還讓我又活了這麼多年呢?」
吳阮走到顧寧玖身旁蹲下,摸上了她的臉,顧寧玖下意識一躲。
當那隻柔弱無骨的手觸碰到她的臉龐時,她沒有感覺到一絲的溫暖,反而從腳尖蔓延開寒意,她有一種遇到危險后的預感,當吳阮再度說出一句話的時候,這種預感變為了現實。
「阿澈,對不起,我把我們的孩子弄丟了……」
顧寧玖身上湧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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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為瑾終於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她先是把姜呦呦抱起來親了一口,而姜呦呦也軟軟的回吻回去,嗅著女兒身上的奶香味,一天的疲累都盡數消散,她揉了揉姜呦呦的腦袋:「呦呦出去找小鹿姐姐玩好不好?」
姜呦呦嘟著嘴巴收拾好自己的玩具,口齒伶俐的跟姜為瑾講著條件:「又是大人談的事情嗎,呦呦不能聽嗎?」
「不可以哦。」姜為瑾笑著拒絕了她,語氣柔和,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快去玩吧,今天允許你吃一根棒棒糖。」
「壞媽媽。」
「不快走的話今天壞媽媽就要真的變成壞媽媽咯。」
「切。」姜呦呦抱著小書包磨磨蹭蹭的往外走,「我要去告訴警察叔叔,大人欺負小孩了。」
說完這句話以後她小腳倒騰的飛快,生怕自己走慢了小屁股真的要挨打。
送走這磨人的小寶貝,姜為瑾在沙發旁落座,看了一上午孩子的秦以琰也終於能喘口氣,坐在了姜為瑾身旁,這對老夫老妻僅是坐在那,兩人周身的氣氛都不容任何人插入進去。
哦不對,姜呦呦這個幼崽可以。
「坐,來找我什麼事?」姜為瑾一如既往的幹練,直接開門見山道。
周逢秋也不跟她客套,同樣乾脆利落的問:「顧寧玖呢?」
「消失了。」
「???什麼意思?」
姜為瑾只能這樣回答他:「現在是沒有人知道乖乖被她媽媽帶到哪去了,所以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了。」
「……不是,她都消失三天了,你們怎麼沒去找?」
周逢秋開始覺得這個世界都荒謬起來,一個大活人憑空失聯三天,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苡橋居然沒有人去找就是個大問題了。
姜為瑾:「這是顧家的家事,雖然我們不知道她在哪,但一定可以保證她的安全。」
周逢秋沒說話,一臉你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
「阿琰,你來說吧。」
開了一下午會的姜為瑾有些頭疼,不想應對這狗脾氣的周逢秋。
秦以琰接過了姜為瑾的話道:「你既然跟乖乖談戀愛,就應該知道她一些事情,她跟顧家的人一向不親,因為在她三歲那年,她的母親被診斷出了嚴重的精神疾病,當時她已經有了嚴重的暴力傾向,為了乖乖的正常生活,所有人都瞞下了這件事情,把她送到了她姥姥姥爺那。」
「所以呢?所以你們就放任她跟一個精神失常的人待在一起?」周逢秋冷聲道,「你們想要蓋著那層遮羞布,就沒有一個人想一想她現在處在什麼樣的境地?」
「顧乖乖膽子小,你們想沒想過她會害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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