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格式化

來得太快了。

就算知道三位宿主的實力已經達到無法完整測算的巔峰，主系統兔子的後背也嚇出了一背冷汗。

辦公室原本陳設呈藍白雙色的流線型，浮動數百塊閃爍著代碼的電子屏幕，展現著高維空間的最高科技。

現在卻一片狼藉，雖然三位宿主都克制著沒有出手毀滅辦公室，但桌上的文件被風嘩啦啦吹了一地，幾塊屏幕爆開，連桌面也凹陷了下去，凜冽的殺意瀰漫。

警報聲響得兔子腦殼發暈。

它趕緊把警報關了，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站在面前的都是真正在任務中手起劍落斬殺無數的修羅殺神。

被他們盯上的是a001。

但是一旦得不到他們想要的回答，第一個原地去世的可能是它自己。

主系統兩隻兔子耳朵折成飛機耳，推推單邊眼鏡，不復原來的風度，瑟瑟發抖地問：

「你們要問的是a001？」

時惟之眉眼漠然冰冷，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諦如朝」寒光粒子跳躍。

裴辭以勾了勾唇角，笑得動人心魄，玫瑰色的魂力在空中凝結成霧。

明鳳闕指節攥著梧桐枝，無暇的掌心鮮血淋漓，卻仿若感覺不到疼痛。

「嗯。」

「你覺得呢？」

「是初初。」

一看這三位就忽悠不過去，還不如直說，要死也死得直接一點。

主系統小心翼翼地道：「他辭職了。」

「轟。」

辦公室的某一面屏幕搖搖欲墜，又倒了下來，落地的剎那碎成淺藍的齏粉。

上面原本顯示的代碼一閃一閃，最後消失。

主系統，作為由代碼組成的兔子，不免心裡跟著一跳：「……」

救！！

三位宿主是真的快瘋了。

位面世界沒等到，消息界面沒聯繫到，都殺上了主神空間，竟然還是沒有找到。

一問，辭職。

他們的初初呢？？

時惟之如電般垂眸，目光直射向大兔子，如果目光有劍，現在大兔子已經被戳得千瘡百孔：「你對他做了什麼？」

「？？？他、他自己走的，不是我開除的，」它磕磕巴巴地道，「你們有事不要衝著我來，系統自己想要辭職我們是攔不住的……」

裴辭以壓了壓眉梢，僅僅一個上揚的語氣詞，飽含深淵般的壓迫感：「哦？」

有了第一次的開口，接下來的話容易多了。主系統硬著頭皮說了一長串解釋：「a001解除系統工作身份了，id卡還在。他在離職聲明也儲存在主系統辦公室里。」

明鳳闕淡淡丟了三個字：「拿出來。」

黑心兔子邁著風火輪的時候衝刺姿勢趕來。

它垂著耳朵在辦公桌里翻找一通，找出幾天前的辭職聲明，恍如燙手山芋一般急急交給了面前的宿主們。

恐怖如斯！

三位宿主迅速看了一遍那封聲明。

他們都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能力，此刻卻視線卻落在紙上來來回回凝滯，彷彿要將每一個字掰下來撕開吃碎。

確實是初晴空自己寫的文件。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一些寫文件時的小習慣。比如句中不用「了」，句尾偶有押韻，只寫長句，固定五句話一分段。

前面當然是很官方的語氣，感謝了工作的經歷、領導的栽培，為主神空間將來的美好藍圖留下祝福。

然而信的後面，留下了一條訊息。

雖然沒有給他的宿主寫辭職信，但是在這封聲明裡還有最後一句話。末尾加了愉快的波浪線，是專門對他們說的。

「不必為我擔心，我屬於提前光榮退休00~」

……也許是知道他們會打上主神空間。

但是，相比起前面長長的辭職聲明，後面給他們的只有這麼一句話。

初晴空如果想起來這茬，一定很冤地淚目——他本來準備給宿主寫信的，被人一勸給忘了。

在他的原本預想里本該是宿主看到他催人淚下的辭職信，被他所感動，不甘又祝福地來到主神空間，和主系統握手言和再拿到這封離職聲明，然後看到最後一句話，徹底放下心結放手祝福——

如果加上信，絕對不會就只有這一點點。

拿到信應該也不是暴力的形式。

可是現在已經無法挽回。

宿主們的怒氣肉眼可見的「up」、「up」，猶如陰雲籠罩。

他們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了離職聲明，微微一頓，從喉中滾出一聲冷笑。

遠遠地，正在享用海鮮大餐的初晴空打了一個噴嚏。

「光榮退休？」明鳳闕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冷笑問，「你們這裡的系統，退休之後會去幹什麼？」

黑心兔子眼觀鼻鼻觀心：「當n，後面一頁有目標職業。」

宿主們：「？」

他們自然都想知道初初辭職之後想要去做的工作是什麼。

辭職聲明翻過一面。

【目標職位：保安。】

保安？？

在系統住宅門口看家的那個嗎？？

三位宿主：「……」

他們在短暫時間裡愣了一愣，隨即直接被氣笑了，氣得爆炸，以至於沒有什麼脾氣。

寧願做保安都不要他們！！

時惟之面無表情，遷怒所有帶壞初初的保安室，冷靜地想「諦如朝」能不能摧毀全部的這個崗位。

裴辭以微微偏頭，想著在隨時可能有人來的保安室里的一千種姿勢py，變著花樣，保證讓初初哭得停不下來。

明鳳闕：爆炸吧，連同主神空間。

——一個比一個危險！

黑心兔子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打擾盛怒中的宿主們，咽了咽口水，試探道：「還有一本主神空間的規章手冊，第1000條。」

它手中的小冊子自動翻開，書頁嘩啦啦翻過，落在1000條的那一頁。

作為最後一條。

這條規定寫的是，如果初初不退休的話……

「假如系統所帶的宿主成為位面之主，擁有至高力量，則當宿主不再需要自己的系統的時候，他會脫離這段關係，去到一個新的宿主身邊。」

然後黑心兔子無比驚恐地發現，原來剛剛還不是他們怒氣值的最高峰。

三位宿主：「。」

他們看著這條規定，身周殺意暴動，隨後三道氣息不同但同樣凜冽的目光直直落在了主系統身上。

「這條規定你寫的？」

「立刻修改。」

「不然，你是想死嗎？」

「改不了啊改不了啊……」主系統汗都要流下來了，「這是主神空間最初的規定，我也無權修改。」

「初初知道嗎？」

「事實上，a001就來問過我這個問題。」

主系統又推推單邊金絲眼鏡，斟酌用詞，「我把這條規則給他看過一眼，然後他才離開的。」

「……」

三位宿主陷入沉默。

他們不會有不需要系統的那一天，但是初初自己會是怎麼想的呢。

他擔心自己拋下他嗎？

他的安全感太低，又不願意麵對分別的可能性？

他也不想去找一個新的宿主，所以選擇一個人默默承擔這一切，提出主動地離職？

邊上的倆宿主自己還沒解決掉，再來一個新的宿主，以初晴空的兢兢業業和讓人憐愛的同情心必然會對還是小可憐的新人很好——

到時候也就一定會變成徹底亂成一鍋粥的修羅場。

初晴空辭職了，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但這一刻不由心中都生出了一點希冀。

也許不是那麼糟糕。

宿主們徹底低沉的情緒稍微地轉好了一點，就又聽到了主系統的聲音。

「如果要找回a001的話，我建議你們最好行動快一點。」

主系統怕得想死，拿過手杖，敲在地上，撐撐場面。

三位宿主的注意力淺淺轉了過去。

裴辭以：「你還有什麼事？」

明鳳闕：「怎麼？這話還用你說？」

時惟之：「。」

話少，但你的答案說不出來一定刀了你。

主系統感覺自己說出這話以後就會死，但是不說這話被發現了更是會死，一閉眼一橫心：「呃呃，因為一般來說系統辭職的時候會經歷一波清除數據……也叫做格式化。」

「因為所有系統出廠時都簽署過保密協議，因此退出工作之後，他會清除代碼，遺忘在具體任務位面里的記憶，僅僅留下工作以外的內容。」

「連宿主……也會一起忘記……」

格式化。

三位宿主血液湧上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僅僅三句話，轉眼間氣得幾乎要嘔血。

雙眸充血，眼底血絲蔓延。

今天一天的心情大起大落落落落，好不容易微微起來一點，幻想著初初是不是不願意被動離開他們所以辭職，又聽到了這句話。

靈魂中的極冰烈酒汩汩冒著氣泡，辛辣痛苦翻卷奔涌，猶如黃昏時的火燒雲，猶如漫漫無邊的深夜，將他們淹沒。

格式化？意味著初初會忘了他們。

他們再次見到初初的時候，甚至有可能他已經清除了記憶。

他們還來不及想辦法整死另外兩個人，結果初初已經跑了？？還宣布所有人一起出局？？

這個沒有心的渣系統！！

……找到他。

懲罰他。

此時的初晴空還在大炫海鮮大餐，又捂著嘴對著外面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怎麼了初初？」他的朋友們擔心地問道，「你難道對海鮮過敏嗎，回頭找系統工廠看看？」

「不！我怎麼可能會海鮮過敏！」

「那是有人想你？」

「我連宿主都不要了，怎麼還會有人想我？」

初晴空豪氣千雲地回頭，全然不知危險將至。

他抬手將長發扎了一個有些蓬鬆的高馬尾，方便乾飯，隨後繼續大炫特炫，一口半隻大龍蝦，神采飛揚：

「剛剛意外，開炫開炫，這頓我包！」

「哦哦對了，不出意外的話，我預約了清除數據的號碼牌，明天就能去清數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