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份
轉眼又已入冬,卷柏接到行知書局的信后,便開始收拾行李,預備著下山。
臘月初六,卷柏拿著信去向古老大辭行:「近收到書局來信,想來是關皚催著我回蘇州過年。在下已叨擾古老大許久,明日便啟程下山,多謝您二老照顧,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儘管來信。」古老大挽留:「先生何不過完小年再走?也不缺這兩日。先生為飛鷹寨所做之事,遠超我夫婦二人,該是我們謝您才是。您若是有用得上飛鷹寨的地方,儘管提,我寨上下千人,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罷向卷柏抱拳拱手致謝。
卷柏輕扶古老大:「卷柏確有一事相求。老爺您知道的,我不會武功,帶上這些您為我置辦的物什回去,路途確實也不安全。如若可行,能否請戚三爺護送在下回家?只是要委屈三爺在蘇州過年了。」古老大連忙應下:「無妨無妨,我替他答應了。」兩人又談了些布莊的生意,卷柏這才告辭,向飛花齋前去。
才進小院,便聽到月桂的聲音:「先生總算來了,夫人已經備好茶點,恭候先生多時了。」卷柏點點頭,隨著月桂走向水池中央的小亭。
只見古夫人正擺弄茶具,聽到腳步聲卻並未抬頭,而是吩咐道:「月桂,你去門口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我有事要同先生相談。」月桂聞言告退,亭中只剩他們二人。
古夫人抬起頭,將茶遞給卷柏:「先生,請坐吧。」
卷柏接過茶:「想來什麼都瞞不過夫人。」
古夫人冷笑:「先生騙老身久矣!楚四老爺平日里為人和善,怎地初次見你便大發雷霆。明明你第二日的用藥已經考慮到了天麻的藥性,他卻看都不看一眼,身為醫者怎會如此不謹慎。」
卷柏笑了笑:「夫人果真心細如髮,明察秋毫。」
古夫人飲了一口茶:「你急於撇清你們是舊識,卻不曾想,四老爺不會演戲,竟叫我識出了破綻。」
卷柏接道:「在下確有苦衷。」
古夫人嘆氣:「你便是六年前,隨謝神醫上山為我推骨的小子吧。當時你謊稱自己剛出過天花,臉上有麻子不好看,走路低著頭,也總是不常見人,我卻知道,你臉上的斑不過是自己畫上去的。這些孩童伎倆,如何能瞞過我的眼睛。你說吧,此次上山,究竟有何目的。若是有半句假話,我便讓你從此再下不了山。」
卷柏見古夫人茶盅已空,起身為她倒茶:「夫人明明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世,卻忍到今日才說,方才讓月桂在門口把守,不就是想為我保密嗎?夫人的一片苦心,卷柏感激不盡。」
卷柏再次落座:「夫人應還記得,那時隨謝神醫上山,我自稱謝瑞初。那其實是我師弟的名字。世人都知七葉谷二弟子謝瑞初得謝老真傳,卻不知大弟子是為何人,又身處何處。師父對外只說大徒弟天賦不佳,和瑞初一樣只是撿回來的棄嬰,在谷里養大了,便放出去自謀生路。其實皆因我身世特殊,只是現下恐不能和您詳說。我此番上山,一來是受師父所託,探查您的病情,以免您舊疾重發,來不及醫治。二來,我也想趁此機會,表明我所學醫術並非出自七葉谷。」
古夫人聽完有些疑惑:「這是為何?你若是告知天下,你乃謝老大弟子,又有這麼一身好醫術,何愁不能立足江湖?」
卷柏搖搖頭:「我要乾的,是件離經叛道的大事,不想拖累師門。」說罷仰頭飲盡冷掉的茶湯:「夫人,我這次下山,怕是凶多吉少。若我能順利回到蘇州,定會寫信給您。」
卷柏起身朝院子走去,古夫人起身喊道:「孩子····多謝你,你也····多保重。」
卷柏停下腳步,輕輕頷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