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5）
閻卓如用懇求的口氣說：「你們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慢慢想辦法把這件事處理好。」
羅玉萍問：「那你說，是三天，還是五天？」
閻卓如說：「這件事難度很大，少說也得半年。」
眾姐妹聽說再等半年，就七嘴八舌嚷開了，都說不能再等下去了。
黃彩芬情緒激動地說：「別人等不等我不管，我是一天也不等了！」
閻卓如還心存一線扭轉局勢的希望，誠摯地問：「有願意留下來的嗎？」她認為只要有人表示願意留下來等，就會產生一定的影響作用，進而動搖姑娘們辭職的決心。以她的猜測，其中至少會有三到五個人表示願意留下來等。可讓她大失所望的回應是一片沉默，沒有一個人說話。
尷尬之際，閻卓如仍不死心地把目光投向曼芸，並叫了一聲曼芸的名字問：「你咋也不說話？」
曼芸猶豫了好一陣才開口說：「表姨，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還沒看出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說不說話，說什麼話都不重要了。你就答應大家辭職吧。」
閻卓如與眾不同的一點，也是讓姑娘們佩服的一點，就是她沒有因為辭職的事和大家產生任何對立情緒，而是在宣布同意姑娘們辭職的同時，又宣布兩條決定：一是她要用自己的工資，和眾姐妹聚一次餐，二是姑娘們辭職后，在沒有找到新的工作之前，仍然可以在華夏商場的集體宿舍住宿，在集體食堂就餐。
人的感情真是一個令人琢磨不透的怪物。在閻卓如宣布這兩條決定前，姑娘們一直認為是公司虧欠了她們，心裡憋著一股怨氣不吐不快。可是當閻卓如宣布了這兩條決定，姑娘們走出經理辦公室后，心情卻發生了出人意料的大轉彎，似乎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變得異常沉重。
難怪有一位哲人說過，人世間什麼都可以欠，就是人情不能欠。
辭職的當天晚上，姑娘們都不約而同地聚到曼芸住的宿舍里，商量著今後的去向。平時大家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難免有磕磕碰碰的時候；難免有話不投機，爭爭吵吵的事情發生。可是一旦面臨各奔前程的時候，又都有點戀戀不捨，心裡像裝了一塊沉甸甸的鉛一樣，壓得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張珏摟著鄭艷雲的肩，眼裡噙著倉淚水，長嘆一聲說：「今後咱們這些姐妹們再像現在這樣聚在一起，只怕沒有可能了！……」
羅玉萍天真地說：「要是有一家大公司，把咱們集體招聘去了，咱們豈不是和現在一樣，還能在一起嗎！」
張珏苦笑一下反駁說：「你這純粹是天方夜譚。就是有一家大公司招人，也是有挑選的，絕不可能把咱們十九個姐妹都收下。」
羅玉萍不服氣地說：「咱們的條件就是要招都得招，剩一個也不答應。」
張珏說：「依我看，沒有一家公司會滿足你這個條件的。不信你去試試看，不碰得頭破血流才叫怪吶。」
曼芸一直沉默不語，坐在自己的床上聽大家說話。周倩托她動員她的這些姐妹們辭職后一起到她的五台山娛樂中心上班的事，因為辭不辭職的事沒有定下來，她怕說早了擾亂大家的情緒，就守口如瓶，對任何人都沒有提起過。眼下，當她聽著張珏和羅玉萍的爭論，覺得機會難得，該是她把這個秘密公開的時候了。於是她插嘴說：「我在廣州的街頭看到一條標語：只要敢想，一切都有可能。如果我們認為這條標語不錯的話，那麼，我倒是覺得玉萍的想法不是天方夜譚，也許會變成現實的。」
曼芸的話大有語驚四座的功效。姐妹們無不驚詫地看著她，品味著她這句話的意味。
只有天真單純的羅玉萍，把曼芸的話僅僅理解為曼芸是向著她，幫她的腔，就搶上去，抱著曼芸，在曼芸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說：「爹親娘親不如芸姐親！……」
張珏不服氣地說：「曼芸幫你說話，也不能說明你是對的。我就是不信有一家公司會把咱們都招去！」
眾姐妹把目光都聚焦於曼芸的臉上，看她怎麼接張珏的招。
沉默有頃，曼芸突然笑容可掬地盯視著張珏問：「珏姐，我要是找到這樣一家公司怎麼辦？」
張珏沒有絲毫的思想準備，經此一問，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沉默中，眾姐妹頻頻發出催促聲，要她作出回應。
催急了，張珏脫口說：「你如果真找到了這樣的公司，我給你磕三個響頭，叫你一聲姑奶奶！」
曼芸笑著說：「你的承諾不實惠，對我沒有誘惑力。」
鄭艷雲搶著問：「那你想怎樣？」
曼芸用認真的口氣說：「必須答應我，誰也不能忘了咱們閻經理對咱們的好，今後常回來看看她。」
眾姐妹覺得曼芸的話有理，不能人走茶涼，應該時刻懷揣一顆感恩之心，不忘閻卓如在她們的人生起點上給予她們的幫助，就異口同聲地答應說：「我們一定做到！」
接下來，曼芸把周倩停薪留職、承包了五台山影劇院，決定創辦五台山娛樂中心的事告訴大家，並說出周倩希望姐妹們辭職后，都到她創辦的公司上班。
姑娘們最關心的不是讓她們幹什麼工作，而是工資多少。曼芸告訴她們，說周倩表示過，工資不會低於一百元，每個月視經營狀況和每個人的工作業績，多少不等，都會領到獎金的。介紹完情況，她要大家好好想一想，如果願意，明天就領你們去見周倩。
姑娘們經過短暫的沉默后，開始低聲議論，交流各自的看法。
黃彩芬突然大聲問：「曼芸，那你去不去周倩的五台山娛樂中心？」
曼芸遲疑片刻說：「我實話告訴你們，我暫時哪裡也不準備去。」
張珏疑惑地問：「那是為什麼？」
曼芸說：「這是我個人的秘密，現在還不能回答。」
在一片熱烈的議論聲中，黃彩芬想到她下午找曼芸想談而沒有談成的那件心事，一種緊迫感又油然而生。於是，她走到曼芸的身邊，低聲說：「我也有一個秘密，想說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