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十一這天晚上，陳倩如約來接她。

她沒穿那件紅色的裙子，太張揚，不適合自己，陳倩扭不過她。

倆人沒開車，陳倩說今晚肯定得喝酒，到時候還要叫代駕，一樣麻煩。

路上堵車，到西苑公館時大部分人已經到場，陳倩與莫陌姍姍來遲。

一進門，原本熱鬧的包廂瞬間安靜下來，大家紛紛朝門口看來。

莫陌一身白色連衣裙，腰間簡潔淡雅的山茶花腰帶勾勒出一副婀娜身材，莫陌個子高，天生冷白皮，一雙晶亮的眸子似是含了水霧，妖媚與清純並存。

然而最令人驚艷的是脖子下若隱若現的鎖骨，骨感卻又不失美感，兩個深深的漩渦彷彿能容納萬物，令人無限遐想。

她的美從來無需過度刻畫，就那麼站在那也能迷了人心神。

小時候家境不好，爸爸媽媽什麼先都緊著哥哥，她自然不像其他小孩一樣能當個小公主，而且吳淑梅古板，認為女子過度美麗就是妖，有時候甚至還把她當男孩子來養。

上學的時候她不常打扮也不愛笑，待人永遠冷冷清清的，跟大家都不怎麼親近，漸漸的也就傳出不好相處的名聲。

不好相處歸不好相處，但從來沒有人否認過她的美。

工作后因為工作原因長時間帶著口罩，這張臉倒也能藏一藏，不過那雙勾人的眼睛卻怎麼也藏不住。

當初規培時張主任就明確規定，以後上班她必須帶眼鏡，還必須得是最最最普通的黑框眼鏡。

莫陌從小到大，最會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藏起自己的容貌，掩進人群里。

所以她今天這副稍微簡單的裝扮已是徹底驚呆了在場眾人，無人說話。

班長李宏首先反應過來，猜測問：「陳倩，這是莫陌？」

寧曉紫上下打量，感嘆道：「真是女大十八變啊，以前就好看，現在更是不得了。」

莫陌微笑頷首，環視一圈，包廂很大，大概坐了二十來個人。

賀汀不在。

包廂里重新恢復熱鬧，大家趁沒開席各自聊著天，好幾個同學來找她說話，她仍舊是挑著能答的答了，沒多說什麼。

沒過一會，包廂門口重新打開，眾人看過去，又是一陣安靜。

莫陌沒回頭，但她知道，應當是賀汀。

幾個男同學站起來，親自迎到門口，「賀汀，好久不見。」

正式得像兩國首腦交會。

依舊是熟悉的清冷嗓音，「好久不見。」

包廂里余了兩個位置，一個在李宏旁邊，是今天的主位，一個是莫陌旁邊，留著上菜用的。

意圖明顯，男同學們也有意把人往主位上迎。

只是還未來得及開口，一身矜貴淡雅的男人已經邁著長腿往莫陌走去，自然坐下，側頭望一眼旁邊的人，才說：「抱歉，久等。」

要是說他不知道坐哪個位置還好理解，可是那曖昧的一眼不免讓人浮現聯翩。

誰都沒看，就單單看了眼莫陌？

難不成賀學霸看上人家了？

大傢伙視線在倆人間來來回回，莫陌覺著有些窘迫，在小小的椅子上聊勝於無地挪了挪。

好在班長及時主持大局，早就備好的菜品一一端上，那些目光各自散去。

經歷了十來年的社會打磨，中學時候的同學情誼更顯珍貴，小小包廂里回憶不斷，大家紛紛說起記憶中的趣事。

唯獨莫陌和賀汀沉默不語。

他倆當初確實不合群。

陳倩照顧莫陌，小聲在她耳邊說：「莫莫，你吃點東西，這裡的菜挺好吃的，還死貴。」

莫陌點頭，但她實則沒什麼胃口。

她身邊總有股若有若無的木質冷香縈繞，一下蓋過了眼前的飯菜香。

行過幾輪酒，席間開始鬆動，李宏帶著人走過來，他們的目的是賀汀。

「賀汀這真是第一回來咱們同學聚會啊，難得難得，今天這杯怎麼說也得一起喝了。」

「是啊，老同學一場，不能不給我們這個面子。」

然後她聽見他用好聽的聲音說：「自然。」

「賀汀好酒量。」

莫陌微微轉頭，已經看不見身旁那人，他們中間被一個身材肥胖的男同學遮擋著。

「李宏，你現在不是在那個什麼局嗎，像你們這種的，是不是跟賀汀現在做的沾點邊？」

李宏笑言：「什麼什麼局，城市規劃局。」

賀汀聞言抬眸，淡淡看了眼李宏。

李宏撐著賀汀倚背，「我們市近來有個大項目要招標，賀汀你要不要考慮考慮？」

李宏在局裡混了好幾年，如今是個副處長，這個項目就是在他手裡。

蘇城南邊的那塊空地要建一個特色化商圈，包含遊樂園商場等娛樂設施，以打造蘇城地標性建築為目標。

北京建築研究所大名在外，賀汀近年來更是連連拿獎，要是.賀汀能接下這個項目，那不出意外，項目完成他估計能往上走一走。

其中一個同學附和，「有咱們班長在，賀汀拿下這個項目還不是輕而易舉？」

「強強聯合所向披靡！」有人拍了拍賀汀肩膀，「賀汀，你覺得怎麼樣？」

賀汀往前傾，行若無色地離開男人的觸碰，「怕是不行，接下來得去上海。」

李宏僵了僵，他自然知道賀汀要去上海的事，可是蘇城離上海那麼近，他要是有心接這個項目，完全不是問題。

可眼下這絲毫沒有考慮的答案，在那麼多人面前直接拒絕，多少讓他有點難堪。

莫陌也有絲驚訝，他還真是毫不留情啊。

「也是，人家賀汀這工作調動還沒穩定下來，你那項目又那麼大，肯定得花時間好好準備。」有人勸李宏。

李宏順著台階下，「是是是，那這事之後再說，先吃飯。」

寧曉紫幾人見圍著賀汀的人散開，立即問起她們感興趣的話題。

「賀汀，咱們老同學這麼多年沒見，也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情況。」寧曉紫很直接，「我就替我姐妹問了，她們還有沒有機會？」

「巧了，我也有這麼一個姐妹。」另一個女同學笑道。

坐在莫陌對面的一個女孩子則是直接站起來，端著紅酒杯走到賀汀身邊，巧笑嫣然：「施藍。」

賀汀極輕的蹙眉，往莫陌這邊靠了靠。

賀汀想沒想起來莫陌不知道，她對這個施藍倒是印象深刻。

施藍和莫陌完全不同，她初中時候就十分成熟，用當時的話來說就是小太妹一枚，個性極其張揚。

莫陌多看兩眼，現在倒是收斂了些，沒了那些誇張的衣飾和髮型，只是妝容依舊濃艷。

那時候施藍追賀汀追得人人皆知，從初中追到高中，無所不用其極。

最後當然沒成。

沒想到至今還不放棄。

施藍笑得妖嬈，對賀汀說：「正巧我叔叔在上海那邊也有個項目，我要不發你微信你看看，合適的話我跟我叔叔說說。」

寧曉紫和施藍從來不對付，眼下她的話這麼被打斷，心中不爽，無意道：「人家賀汀忙得很，我那天加微信至今沒通過呢。」

施藍臉一僵，賀汀確實難搞，她加他微信加了起碼十遍，一點回應都沒有。

她不滿看一眼盯著倆人的寧曉紫，掩下微信這個話題，直接說：「是個醫院的項目，一附院擴建新院區，在籌備中。」

一邊靜靜聽著的莫陌被吸引了注意力，一附院？

她有聽同事說起過這事，一附院開的時間久了，又是在市中心，病床數早已滿足不了需求，擴建是遲早的事。

只是沒想到這件事還跟施藍的叔叔扯上關係。

莫陌微微側頭，看向依舊抿著唇的男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直到他回應，「那就你麻煩引薦一二。」

話音一落，方才被拒絕的李宏臉青了青。

「不麻煩不麻煩。」施藍則是驚喜萬分，連帶著眉梢飛起，炫耀似的朝寧曉紫看去。

寧曉紫不服氣，當即道：「施藍如今是越發不一樣了，聽說是開了好幾個酒吧，都當老闆娘了？」

施藍得意仰頭，未來得及出口又聽到她對旁邊的人說：「前兩天上街我碰到咱們高中的校花，葉婉婉，記得不？就是那個當時和賀汀走得近的那個，聽說人家現在是個小有名氣的舞蹈家呢，那氣質，真是絕了。」

寧曉紫說話嗓門不低，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包廂內氣氛漸漸變得複雜，賀汀眸色瞬間暗沉幾分。

施藍氣得不行，當年葉婉婉和賀汀的事誰不知道，倆人金童玉女般登對，又常常待在一塊，外人都傳是好上了。

好沒好不知道，反正賀汀從來沒否認過。

葉婉婉處處比她好，施藍就此落敗，現在被寧曉紫拿出來這麼一說，她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施藍坐回原位，一抬眼，看到垂眸怔愣的莫陌，心裡轉了兩圈。

笑道：「舞蹈家又怎麼樣，還不是嫁了個老男人，我看啊，咱們班的女生裡面混得最好的還得是莫陌。」

包廂里除了幾個男同學在高談闊論，其餘閑著看戲的都朝莫陌看來。

莫陌茫然抬頭，沒弄清當下情況。

或者說，從她聽到葉婉婉那三個字時她就出了神。

她緩緩從她的話提取出一個重點，葉婉婉嫁人了？她怎麼從來沒聽過這件事？

沒等她想明白，施藍繼續說著：「人家如今可是主任醫師，有句老話說得好，求神求佛不如求醫生，這人活一輩子，最終小命還是捏在醫生手上。」

莫陌心裡想反駁，一來她只是個副主任，二來什麼小命捏在醫生手裡，太誇張了些。

寧曉紫反應極快：「是啊，正經職業，前途無限，哪是我們能比的。」

重音在「正經」兩字，專門刺開酒吧的施藍。

莫陌突然背了好大一口鍋。

男同學們聽不出裡面的彎彎繞繞，有人問她：「莫陌，你還單著呢吧？」

莫陌點頭。

「咱們賀學霸呢？」

賀汀也點頭。

「嗨，那你們倆湊一起得了，肥水不留外人田，還給咱們省一筆份子錢。」

「就是，我看行。」

莫陌尷尬，這事情發展的趨勢有些出乎意料.

她抿了口酒，不動聲色。

賀汀神色淡淡，望向她，眼底晦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