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方家村

蜀地群山峰巒疊嶂，千岩萬壑，以奇、絕傳世，山脈綿亘曲折，密林叢生，至百里有餘，山脈之中又有六座主峰以冠絕天下，而後劍閣創立於此之後，世俗便常聞蜀地群山之中常有奇人劍俠出沒，馭劍而行的小道流言。

而以授龜山玉經記冊為憑：「蜀地群山，當屬劍閣，為青蓮劍仙傳道祖地，當列三十六小洞天第七，別號虛靈，又稱蜀山。有奇峰六座：雲台、萬劍、照幽、朝聖、天鏡、魄雪」。

話說這蜀山六座奇峰巍峨高聳，直刺入雲，行至山腰處，便只覺腳下祥雲環繞，周遭白雪皚皚，如入仙境一般。再往前時，均是絕崖斷壁，人跡終絕，而峰頂景色如何，想必除了仙流之輩，凡塵俗子，皆無緣可見。

而蜀山山脈往南去百里，越過一片叫「野豬林」的密林，再折東去有二三里，是大河「金川」，河岸附近住著一個約莫二十來戶人家的村落「方家村」，這裡民風淳樸，百姓依山傍水，皆以捕魚、遊獵為業，而隨金川往南下餘二十里路，那裡三川匯流，水域四通八達，有渡口重鎮「南安」，也是方家村百姓錢貨交易，購糧置物的去處。

且說這一日風和日麗，正是出門勞作的大好日子，方家村也開始了忙碌喧囂的一天，而在村頭破廟外，幾個半大少年席地坐在村頭破廟前的地上，在他們身前是一個稍大些的少年，約莫十四五歲左右，只見他大馬金刀的坐在廟門的橫檻上，一手扶著膝蓋，一手正拄著一根木棍，稚氣未脫的臉龐努力裝扮著大人的模樣。

「寨主，你說咱爹爹們今天能夠獵到那頭野豬嗎？」

一個身穿綠色短褂的少年身體前傾，向著柱棍少年，語氣中充滿著疑問。

「咳咳。」

少年故作老成的抬手咳嗽兩聲，隨後大聲說道。

「咱們村兒的捕獵隊雖然法術了得，但要擒下那頭妖豬還是頗為吃力，如果要有本寨主的太乙分光劍出馬，那區區妖豬，豈不手到擒來？」

說著激動，這稍大的孩子還拿起手中的木棍在空中揮舞幾下，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寨主英明神武，你看咱要不去那草頭山的野豬林走一朝，一則接應老寨主，二來要遇到那野...妖豬也就一併降服...」

綠褂少年起身走到持棍少年身旁，彎腰拱手的附和笑道，同時又朝後一招手，於是，又得一群稚氣少年齊聲高唱「是」。

「如此立了大功，晚上說不定還能吃上烤豬蹄，那可真是巴適得板。」

說著綠褂少年吞了吞口水。

「嗯...嘿嘿！」

持棍少年聽罷也是眼睛一亮，神色更是歡喜起來，而身前並排坐著的少年們也跟著嘿嘿傻笑起來。

「咳咳，寨主，寨主？」

綠褂少年拱手前傾，盯著持棍少年喊道，模樣像極了說書人嘴裡的狗頭軍師。

「嘿....咳咳！」

持棍少年聽到呼喊回過神來，立馬捂嘴輕咳兩聲，隨即順手在嘴角擦了一下。

「彩彩彩...二寨主說的極是！」

說著，少年猛地一個起身，左手叉著腰，右手持棍指著前方，腦袋昂起45度的望著天空。

「小的們，回家抄傢伙，半個時辰后，咱們在村尾集合，上山——擒妖豬。」

話剛落音，坐在地上的少年們一股腦站了起來，沒有答話，只是齊望向綠褂少年。

綠褂少年遲疑了一下，手摸進兜里，掏出一些個物什，隨後伸向中少年，嘴中不舍的念叨著。

「這是寨主嬸娘上次去南安帶回的上好飴糖，只有這些了。」

少年們蜂擁而上，圍向綠褂少年，片刻之後，又突然散開，口中雜亂無章的喊了幾句：「擒妖豬，上山」，隨後都鳥作獸散跑向村中。

綠褂少年獃獃看著空蕩的手心，隨即轉頭看一眼擺著姿勢的持棍少年，頓時翻了翻白眼，接著側過頭，欲哭無淚的收回手揣進兜里。

正在此時，一個村婦走上前，手裡還端著一簍衣服，氣勢雄渾的看著持棍少年大聲喝道。

「二娃子，你龜兒不學好，帶著這些幼娃子去學那草頭戲班的做派，想落草當山大王么，我這就去告訴你阿母，讓她給你來個筍子炒肉，保管消去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痴念。」

聽得此話，被叫做二娃子的持棍少年哪裡忍得住，手中長棍指向村婦，右腳朝前踏出半步，大怒。

「兀那老妖婆，休拿老寨主夫人來阻本寨主，看...看本寨主太乙分光...」

見持棍少年尤在魔怔，綠褂少年大驚，再也不顧為剛才的飴糖難過，趕忙扯上他就退。

「這是母虎李嬸娘，敵軍勢大，寨主先避，先避。」

二娃子初還要掙扎，待聽清「母虎李嬸娘」五個大字之後，反應過來，看了一眼村婦，頓時心神大亂，便任由綠褂少年拉扯，灰溜溜的繞向破廟後方逃去。

看著兩少年跑開，李嬸娘也不追，只是在後方大喊兩聲：「你們兩崽子莫要亂跑，後山有紅鬍子，千萬別去啊。」

說著，李嬸娘還是不放心，聲音低下來，自顧言道：「不行，我還得去挨家挨戶叮囑一番，不然怕是要鬧出事兒。」

看著李嬸娘的身影走進村中，破廟後方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出兩個人影，不正是綠褂少年和二娃子。

「看來阿虎他們要全軍覆沒了，咱們阿母想必也會在村中阻攔，可惜那些上好的飴糖，一塊都沒有吃著。」綠褂少年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沒事小弟，我以前惹阿爹阿娘生氣時在村中躲避，早就找到了一條秘密通道，不用走村口，直接就能到達村尾的蘆葦盪。」

二娃子毫不在意，像寶劍一樣將木棍插在背上，用腰帶別著，一臉驕傲的摟著綠褂少年。

「真的？那...擒妖豬？」。綠褂少年聽得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起來。

「擒妖豬，哈哈！」二娃子也是憨憨一笑。

正在此時，村中突然喧囂起來，似乎有人影晃動，少年如兩隻受驚的小兔，連忙跳入一旁的高粱地中。

晌午，蜀山野豬林外灌木雜草密布的山道的一處空地。

正是艷陽高舉之時，突然四周憑空響起一陣驚雷，隨後又見北邊天際有黑雲席來，天空瞬間暗沉了下來。

看來是風雨將至！

忽而又見一處雜草從里傳來窸窣之聲，並隱約有人聲傳來。

「二哥，咱們要不回去吧，阿娘說草從里有大蛇，會把小孩拖走的。」

「放心小弟，有我的太乙...」

「...二哥，你拿著的就是根破木棍。」

「小弟，咱們還要擒妖豬呢！」

「二哥，你上次跟隨阿爹他們去捕獵真的打了大野豬嗎？」

「...有吧。」

「二哥」

「二哥」

「嗯」

「...我腳疼。」

隨著對話越來越近，雜草最外一層被一根棍子撥開，兩個小孩走入空地，正是這擒豬二兄弟。

「好了，就在這裡歇息一下吧，前去不遠就到野豬林了。」二娃子不虧是獵戶血脈，雖然初及舞象，但識路辨道的本領已十分熟練，只見他走到路邊雜草稀疏的地方坐了下去。

而綠褂少年則是左顧右盼，瞧著路旁的一塊大石，興奮跑過去，然後奮力爬到巨石頂部，隨即整個身子躺倒上去，雙腳雙臂展開，嘴裡發出一陣舒服的**。

「小弟，要下雨了！得趕緊進野豬林避雨，不然淋濕了身子會著涼。」二娃子無聊的揮舞了幾下棍子，抬頭看著頭頂黑雲翻騰的天空，又站起身來。

話剛落音，只見四周忽而狂風大起，四周雜草被吹得低伏不已，二娃一個立時不穩，差點被吹倒，正待他努力站穩之際，忽又聽耳旁傳來一聲驚呼「唉喲」，於是急切的側頭看去，原來是綠褂少年因為年少，體型較小，又躺在高處，猝不及防之下竟被狂風掀下了大石。

幸好這石頭不高，所以綠褂少年也只是坐在地上，捂緊屁股口呼「哎喲」。

見此，二娃子放下心來，又發現小弟落下之處恰好在大石背面，可以擋風，於是低伏著身子，費力的靠了過去。

「轟...」

剛落腳，二娃子還未來得及舒口氣，卻只聽耳邊兀的一道霹靂聲炸開，震耳欲聾，二娃子來不及恐懼，只是本能的伸手用力按向綠褂少年，撲倒在地上。

四周頓時陷入死寂，連蟲鳴鳥叫的聲音都消失了，天地彷彿靜默了一般，只剩霹靂聲在四周一圈一圈的回蕩，震懾萬物。

「啪,啪...」

半響，又是兩道霹靂聲在耳畔響起,還伴隨有塵土砸落在身上的感覺，二娃子忍住驚懼，閉著眼，頭狠狠的埋在雜草堆里，右手本能的死死護住弟弟。

不知過了多久，風聲、鳥叫、蟲鳴，萬物的聲音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二娃子埋著頭感覺背部升起一股暖意。

「咦？」

隨著耳邊傳來的一聲疑惑，二娃子才抬起頭，卻見艷陽高舉，照射大地，刺得他的眼睛一陣發酸。

難道剛才的黑雲、狂風、雷電，那一切都是幻覺？

二娃子使勁揉了揉眼眶，再看向綠褂少年時，卻發現他已站起身，正往一個方向走去。

嚇得二娃子連忙跳將起來，兩步上前拉住弟弟，正待開口，卻見他靜靜朝前一指。

「二哥，你看。」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塊被雷電劈開的雜草地，蓬鬆的土壤翻開裸露形成一個大坑，坑深兩尺左右，一片焦黑，最外的雜草向四周低伏，形成一個圓環，部分雜草上還掛著點點星火。

再看坑內，赫然立著一塊石碑，因那霹靂而重返世間，這碑身方正，其上清晰的篆刻銘文四道，字體銀鉤鐵畫，剛勁非凡，而碑旁，還撲了一道人影，不知死活。

原來那霹靂不是幻象！

二娃子一把護住弟弟，右手只覺空落落的，那本該持著的木棍早已不知了去向，於是暗自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動著。

而綠褂少年一心只想看前方的石碑，靈活的繞過二娃子，快步蹦跳下坑，走到石碑前。

「那麼厲害雷電，居然一點沒壞？」

綠褂少年很是好奇的摸了摸石碑，二娃子看著弟弟張狂的舉動，心肝一顫，隔了好大一會兒，看到無事發生，這才大著膽子走下坑，來到石碑近旁，顫顫巍巍的伸手摩挲石碑半響，又兀自開口，彷彿在自言自語。

「不會是仙家的寶物吧？」

「鎮魔碑？」

「番天碑?」

說得著迷，二娃子不自覺整個身子貼了上去，環抱著石碑，傻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