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無相無我

「默你頭髮呢？」蔻娜那打底的長衫給默蓋上之後，問了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當然，不過是她的表情比較嚴肅罷了。

頭髮當然不是沒有，而是變短了。新的肉身雖然飛快生長到原來的高度，頭髮卻似乎忘了長，才巴掌長那麼一點。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們，作為自有人類誕生以來第五個進入聖杯之中的你，不過是剪了個頭髮就被扔出來了吧？」拉妮婭仔細辨認過默血肉模糊的臉后皺緊了眉頭。

自有人類以來第五個，這是多麼驚世駭俗的數字，假如背負著全人類顏面的默接受聖杯召喚，不過是去理了個發，姑娘們如何能夠答應？

這是誰也無法承受的災難。

更大的悲劇在於，這樣的默，分明是剪完頭沒錢付賬，或者對洗頭小妹動手動腳結果被扔出來的節奏。

「默，我們對你很失望。」檀雅代表姑娘們作出聲討。

咳。

當然，吐槽已經沒有意義，發生的事不可改變。

「默，振作一點，不要有事。」確認自己第一時間其實沒有認錯人之後，凰繼續她那無條件的愛的調調，將渾身是血的默抱在懷裡，繼續未完成的生離死別。

「還是凰最疼我。」默不得不說點什麼了，不能給這一根筋的傻丫頭太大壓力。

凰賣力點頭，還能說話的默，對她是莫大的安慰。

「聖杯似乎很憤怒，默，你到底幹了些什麼？」一開始就雲淡風輕的露西亞女王冷酷地打斷小情人們的戲碼，對默展開了審問。

對這個問題，默其實也極困惑。之前的一幕幕畫面歷歷在目，假如那樣的遭遇真的是在聖杯之中，那麼默的所作所為緣何招來血海之中強者那麼大的憤怒？

說默貪得無厭，幾乎把人老本都吃掉，這是何意？

那茫茫血海所蘊含的能量，看上去取之不盡，那些飛升的巨龍，想必就是對默的饋贈。既然已經敞開了門，又何必對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的默如此苛刻呢？

看來，聖杯並不如表面上看的那麼慷慨。

「沒什麼，應該是對方惱羞成怒了。」默解釋道。

「為什麼？」這麼不自量力的答案，顯然不是露西亞女王想要的。

「自命不凡的傢伙開門收徒，結果把妖孽級的天才收進門，大概就是類似的表現。」默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麼大言不慚，活該被打個半死丟出來。」拉妮婭扶額作恍然大悟狀。

……

弱，很弱。

檢視新鮮的肉身，默痛心疾首。

全身肌肉酸軟乏力，體內氣海空虛，骨頭像碎過一樣，密密麻麻的痛還在。

此時的默，便如大病初癒，使不出力氣，或者說，這個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看來又得休息幾ri。」默的虛弱，露西亞女王自然看在眼裡。這個又字，令默黯然神傷。似乎這次回來，就一直是在床上躺著過ri子的。

「放心吧，默，回頭我來幫你療傷。」凰柔聲安慰著默，抱起默離開。

「凰，你不會想試試那匹發情期母馬告訴你的法子吧，默可是會沒命的？」希琳娜依憂心忡忡。

默不在的時間，拉妮婭悉心教導，已經把所謂的讓男人們意亂情迷的法子全教給了她。

「而且，療傷是蔻娜的事。」拉蘇娜無情地說出令凰自此一蹶不振的真相。

……

此後的幾ri，默一直在昏睡，沒有醒，也沒有做夢，恍恍惚惚，似乎靈魂與軀體還無法完全契合兼容。

這是一個尚未完成的肉身，默知道，他還沒有完全掌控這身體。聖杯之中獲取的血脈之力並未完全吸收，散在血液之中，巡遊全身，緩慢而持續地滋養著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這個肉身，在緩慢的變化中，越來越結實。

新的身體與過去的不同之處，默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血統的高貴或平凡這種形而上的劃分沒有任何意義，強與弱也還無法作出直觀的對比，只能等這次大換血事件塵埃落定。

……

「默，醒醒……」

……

「你會知道去哪裡找我的，不知道的話，可就見不到了哦。」

……

「再見了，默。」

……

「你好，默。」

……

重新找回自己，要怎麼做呢？

穿越凄風冷雨的夜，再次踏上荒煙蔓草間隱藏的歸鄉的小路，美麗的姑娘是心底最熟悉的風景，她會在水邊的小屋，點上一盞燭火，指引你歸去的方向。

戀人啊，悲傷的故事就要結束，不要上吊哦。

……

大約七ri后的黎明破曉前，默似重新建立了身與魂的連接，新肉身的大腦漸漸被激活，知覺一點點恢復。

呼吸，心跳，全部蘇醒。

是如此綿長平穩的呼吸，如此有力堅實的心跳。每一次呼吸，和心跳，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都有韻律地作出回應。

這是一個多麼敏感的身體，極遠或極近處的一切聲響，極細微或躁動的響動，都在耳中清晰有層次地一一呈現。

有平和安詳的呼吸聲，在不遠處，那呼吸，與天地相和，與自然相親，吞吐的是天地靈氣。

也有躁動的迷離的，就在身旁，就在耳畔，吐出的暖暖的香甜的氣息撩撥著默敏感的神經。

睜開眼，滿眼的紅，那是凰的長發，紅髮掩不住迷人的白皙，那是凰的臉。臉頰氤氳緋sè的羞怯，而她嬌艷的飽滿的紅唇，玫瑰的花瓣一般，就在側一下臉就能吻到的距離。

尤其令默窒息的是，她一絲不掛，就這麼側身摟著默的胳膊，睡夢中不安分地扭動著身軀。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默恍然大悟，這一定就是自己這具新肉身的能力之一，透視。

是的，透視，這是何等強大神秘的能力，強大到默需要用生命來守護自己這個能力的秘密——咳，假如讓姑娘們知道自己有這能力，命不久矣。

當然，默現在同樣有生命危險，假如繼續對凰使用這透視的能力，默同樣會流鼻血而死。這丫頭的魔鬼級身材，有著默也無法承受的衝擊力。

可是，怎麼解除這能力呢？

默悄悄移開了視線。

就是這視線的偏移，默發現了不遠處盤腿坐在蒲團上修行冥想的青衣，她卻穿著衣服。

再看，默自己也同樣穿著打底的薄衫。唯獨凰一絲不掛。

呃……

突然之間，世界少了幾分亮麗的sè彩，默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默，有什麼硬棒棒的東西頂到我了……」凰夢囈似的呢喃道，壓在默身上的腿動了動，緩緩睜開一雙迷離醉人的眼睛，「難道是……」

鼻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默無辜地看著凰的雙眼，在她忽而瞪大雙眼時猛地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噓，別聲張，不然的話，你再沒機會跟我一起睡。」默悄聲威脅她道。

凰用力點了點頭。

默這才放開手。

「什麼把臘腸藏被窩裡了，默好聰明。神月城的臘腸可好吃了對吧？默，我現在就想吃。」凰小聲地興奮地說道。

「呃…臘腸…」蔻娜的聲音不合時宜地自默的眉心傳來，那麼無奈，又哀怨。

……

整個早上，姑娘們的話題都與一根臘腸有關，非常歡樂。

歡樂之餘，姑娘們也不忘教凰如何正確區分真假臘腸。

默自然遠遠逃離了臘腸光環籠罩的區域，尋一個幽靜場所，觀想遠古星空，為空蕩蕩的氣海積蓄真氣。

有聖杯和家園樹在，那木沁湖zhongyāng的小島成了天地靈氣極其濃郁純凈的所在，簡直是力量系修行者練氣的聖地。

默沒有去島上，而是在湖邊覓得一方巨石，便在石頭上盤腿而坐。

遠古星空中，默的星依舊保持著極寒與極熱的兩個半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不同的是，水與火的銜接處，一條分割線清晰地顯現了出來，分割兩個半球。

那是一條隆起的黑sè山脈，蜿蜒曲折，如同遨遊虛空的天龍，首尾相接，繞星球一圈。

默在想，這條龍形山脈，定是與龍魂的覺醒有關聯。

天地靈氣浩浩蕩蕩，滾滾而來，湧入默的體內，在經脈中奔行，湧向各處空蕩蕩的氣海。

靠近聖杯和家園樹，這裡的天地靈氣也十分純凈，幾乎沒有什麼雜質。這時候，默才察覺新的肉身強悍之處，肌膚的呼吸吐納迅速過濾掉天地靈氣中的雜質，只將最純凈的部分納入體內。

真氣運行的通道從未如此通達順暢，運行的過程中一部分散入血液之中，化為養料，大部分轉化為極寒和極熱兩種，流入氣海貯存，

新生的肉身異常強健，包裹氣海的臟腑器官堅韌異常，可以將真氣壓縮到可怕的密度貯存。能貯存的量幾乎相當於之前的兩到三倍。

嘗試把真氣逼出體外，外放凝形，鼓鼓蕩蕩的氣洶湧而出，分別在左右手心凝聚出三尺長劍之形。左手黑sè，右手白sè，一邊極熱，一邊極寒，默不斷壓縮黑白鬥氣的密度，使其無限接近固態之形。

可惜，最終也只是凝聚出兩把漿糊也似的粘稠的劍體，與默的期望相去甚遠。

不過，鬥氣凝聚實質，屬於七階王者的能力，靈魂覺醒才一個多月的默，已經可以做到這一步，已是驚世駭俗的成長速度。

五階到六階，六階到七階，大部分人，即便苦修百年都未必能夠突破。

默在想，這樣的話，就不再是那個普普通通的肉身了吧，即便沒有《多羅魔賧咒》的進一步改造，也應該具備某些天然的優勢。

一定還有更多的秘密，這個肉身，不應只是這麼簡單。

抱著挖掘和試探的心理，結束冥想之後，默嘗試了一下與龍魂的記憶連接。

這一次嘗試，頓時把姑娘們全給招了過來。

除了青衣，追隨默的五個傢伙都有著極遠的感知距離，默雖走開，卻一直沒能離開她們的「視線」。

與龍魂連接的剎那，默從她們的「視線」里消失了，感知不到了。

雖然之前默也玩過一次失蹤，以眾生相避過她們的感知，悄無聲息出現，但那一次，是在姑娘們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出其不意。

這一次，默的消失，不再是眾生相那麼簡單，默就坐在巨石之上，姑娘們圍著巨石搜尋了一圈，卻連看都看不到。

這一刻，默似與巨石融為一體。

「默，你在哪兒？」凰不安地大聲喊道。

「別怕，我在這裡。」默揚聲道，從巨石上站了起來。

姑娘們巡聲望去，望見的不過是一個似乎一眨眼便會被風吹散的男子，她們需要集中所有注意力，才能分辨出，那是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