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六。晴空萬里。

莎莎開著車，帶著我和我兒子去丈母娘家吃飯。一路上母子二人歡聲笑語。在我看來，卻暗藏殺機。

「容容，今天我們去婆婆家吃飯。婆婆燒了好多好菜，今天多吃一點。」莎莎笑盈盈地說道。

「媽媽，我可以吃海鮮嗎？」兒子也一臉興奮。

「可以吃啊，你奶奶不讓你吃？」莎莎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

「奶奶說我不能吃海鮮。」兒子奶聲奶氣的嘟囔著。

「怎麼什麼都不讓吃？自己的親孫子吃個海鮮也捨不得？」莎莎即將開啟戰鬥模式。

「兒子鼻腺有點腫大，醫生說禁止海鮮。」我插了一句，不然又多了一件事。

莎莎不再言語，甩了甩頭髮，似乎頭髮遮降低了她飛馳的速度。不一會兒，便到了丈母娘店門口。丈母娘早就站在店外相迎，寒暄一番，剛要往裡進的時候，莎莎問了一句，「靜靜來了嗎？」

「他們也剛到，」說完便指著旁邊的一輛白色帕薩特。

「他們買車了？什麼時候買的？前兩天視頻的時候，也沒聽她說啊！」莎莎立馬停下了腳步，仔細打量起這台車。

「估計剛買不久吧，好像是她老公陳晨買的。」丈母娘說完便瞄了我一眼。

「她們這一家人好玩呢，買個車還不說，是怕我們眼紅嗎？又不是什麼好車，真的是。」說完領著兒子便要往店裡進。

「人家買什麼為什麼要跟你說呢？還需要昭告天下？」我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關你什麼事？要你廢話？人家老公有用呢，你呢？」莎莎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立馬炸了毛。

我不再多嘴，立馬進去，跟她們打打招呼。老丈人在廚房裡上下翻飛，靜靜帶著女兒在看動畫片，陳晨則抽著煙刷著手機。見到我們來了，陳晨笑著說：「我們也剛到，好久不見了啊！」說完便給我遞了支煙。

「是啊，上次見還是今年過年的時候，也快大半年了。怎麼樣，最近還好吧？」我邊拉他入座，一邊寒暄起來。

「不怎麼樣啊，我都準備去外地發展了。」陳晨嘆了口氣。

「你那不是挺舒服的嗎？還雙休。」我有些不解。

「舒服有什麼用，沒錢啊！」陳晨好像對這塊有點敏感，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了一些。

「剛看到外面一輛白色的帕薩特，是你們才買的嗎？」莎莎這個時候插了進來。

「對，我們上周才買的，因為陳晨上班的地方太遠了，不方便，再加上現在還有小孩，是需要一輛車。」靜靜也加入了群聊。

「我覺得挺好看的，怎麼沒聽你說啊？」莎莎對為什麼沒告訴她這件事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買個車也就代步工具，也不是什麼好車，也就沒有說了。」靜靜微笑著說道。

我拉著陳晨出去抽煙，畢竟兩個小孩在，吸二手煙還是不太好。

由於我和陳晨屬於鄰近關係，從另一個角度說，是同一陣營，又是單獨在一起，就開門見山的問了一句。

「車子你家出的？」

「我爸給的首付，然後做的分期。」

「她們家一分沒出？不是說男方出房子，女方出車子？」

「出個屁。」

我有些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給他鼓勵。他深吸了最後一口煙，隨即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的踩滅。我誇他有消防意識，他頭也不回的率先走了進去，扔下了了兩個字。

「喝酒！」

席間推杯換盞，我的意識也有了些許的模糊。只見莎莎把丈母娘拉進了房間，估計在說些母女深情的感人話語。

不久，莎莎就把困得像狗一樣的我帶回了家。

我躺著沙發上，感覺自己搖搖欲墜。莎莎在旁邊踱著步子，像是在思考什麼。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想給她一點心理安慰。

「睡你的覺，廢話真多。」她不耐煩地說道。

我知道是我會錯了意，尷尬地翻了個身，準備美美的睡一下午。就在快睡著的時候，眼皮子又跳了起來。

大概眯了兩個多小時，我便醒了過來。起身一看，莎莎坐在那刷著手機。我感覺她在與人交流，因為她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又舒展開來，時而眼神飄向遠方，時而眼神帶著些堅毅。

「走，去我媽那吃飯。」我從沙發上爬了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

「醒了啊！來，喝口水簌簌口。」莎莎見我醒了，連忙遞了杯水過來。

「額，謝謝啊！」我覺得自己在做夢。睡了一下午，沒開罵就算好的，這是在獻殷勤？

「我爸也是的，讓你跟陳晨喝那麼多酒，把身體喝壞了怎麼辦？」莎莎有些抱怨的說道。

「有什麼事，你直說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沒什麼事啊，能有什麼事？」她好像有些委屈。

「不可能，說吧，什麼事？」我肯定不信她的說辭。

「我想換輛車。」她很平靜的說道。

一瞬間，我的腦子裡把這件事會帶來的後果全部過了一遍。我感覺有一隻猛虎，想要把我扔進無間地獄。我看著她，我想救她，更想救這個家。

「你覺得怎麼樣？」她見我沒有反應，又追問了一句。

「買了後面就是萬丈深淵！」我有些激動的說道。

「放屁！什麼萬丈深淵！她們買新的，我還開著二手的，我也要買，我的車太小了，我們一家人坐在裡面太擠了，你爸媽都不夠坐。」她感覺她是為了我們才換的。

「三年了，我爸媽就坐過一次你的車。」我打斷了她的孝心。

「其實也不難的，我不要你家出錢，我把現在的車賣了當首付，然後我爸媽給我還月供。」她說出了她的想法。

「千萬不要，等你爸媽把欠我爸媽的錢還了再說。這樣你爸媽也沒有壓力。」我直接說出了後顧之憂。

「我爸媽肯定能還上，我是她們女兒，我知道，有些東西逼一逼就出來了，不逼永遠沒有。」莎莎感覺已經著了魔。

「萬一還不上呢？我爸媽肯定追著要，你爸媽給不了，然後矛盾加劇，又要陷入無盡的爭吵。其次，你爸媽萬一連你月供都還不上呢？怎麼辦？我已經入不敷出了，拿什麼還？你自己都養不活你自己，最後肯定找我，我能把日子艱難的渡過去就很不錯了，到時候你哭爹喊娘，我這邊就要去借，然後拿什麼還人家，惡性循環，只為了你一時痛快？會有很多人會因此連累。」我感覺前面有一個陷阱，我能看得到，可是她看不到，她要往下跳，她的身上還有一根繩子系在我的腰間。我告訴她千萬別跳，她卻要我跟她一起跳。我在拼了命的拽繩子，想把她拉上來。

「夠了！不用你掏錢！我家如果還不上，我也不會找你，我自己想辦法！」她的憤怒已經衝上了頭頂。

「要不這樣，等你爸媽把錢還給我媽之後，你再買，只要等一年，事情一件一件做，不然真的會連鎖反應。」我努力剋制著，想爭取最後的機會。

「你這樣子，能做什麼大事？畏首畏尾！晚上你去吃飯吧！我去我媽那吃！」說完，拿起包就走了出去。

我一下癱坐在沙發上。我彷彿又看見了那隻猛虎，它在肆意的嘲笑我，它好像再說，你根本無能為力，哪怕你是對的。我惡狠狠地盯著它，它向我咆哮了一聲，彷彿又在炫耀，「這個陷阱，你不跳也得跳！」

我又點燃了一支煙，這次，地獄的濃煙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