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紀少爺對我夫人還真是一往情深。」身邊的隨從打開房門,冷沐曦一張臉冷得像冰塊一樣,毫不留情的嘲諷道。
貝爾特朗像看見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拉著他的手卻被冷沐曦無情地甩開。
身旁的紀梓墨已經陷入昏迷,貝爾特朗知道,如果再這麼耗下去,那就真的回天無力了。冷沐曦是紀梓墨唯一的希望了,他必須說動冷沐曦!
「小曦,就當叔父求求你。」貝爾特朗跪在地上,一臉悲涼。「你三歲中彈的時候,是叔父帶你上的醫院搶救啊!叔父求求你!」
「所以我從來沒有為難過您,也一直很尊重您,不是嗎?」冷沐曦看著跪在地上求自己的貝爾特朗笑得有些輕蔑。
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會救紀梓墨,可他冷沐曦不會。
「曦,你想想軒。她還懷著身孕啊,如果她知道梓墨不在了你讓她如何接受?她又怎麼會原諒你,她本來就已經怪罪於你了,對不對?!曦,紙是包不住火的啊,你不可能囚禁她一輩子啊?她才是無辜活生生被拉進這出悲劇里的啊!」
「這不是悲劇叔父,她是我妻子,她不可能會知道真相。」冷沐曦冰冷的臉總算有一絲波動,他怕,他冷沐曦這輩子唯一怕的就是慕雅軒會離開他。可讓他一輩子軟禁著她,折斷她的翅膀他又如何忍心。她從來都不是他的寵物啊,她那麼熱愛自由,那樣的生活會讓她生不如死。所以他只能騙她,用無數的謊言去騙她,哪怕為了圓這個謊,再犧牲一個貝爾特朗,他也無所謂,因為他別無選擇。
貝爾特朗聽到他這麼說,又開口道「你想想,梓墨的父親還活著對不對?你一定是收到這個消息了對不對?冷氏有那麼多看不慣你的人在,你想一輩子就這麼防著你的妻子嗎?她不是一隻金絲雀啊,你忍心這輩子就這麼把她關在冷家嗎?曦,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啊。現在她聯繫不上我們,你還可以騙她,那以後呢?你如何騙?曦,雅軒是我帶出來的孩子啊,她多聰明,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到時候她知道了,哪怕是死她都要離開你,你怎麼辦?她骨子裡多決絕你不是不知道啊!」
冷沐曦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做什麼極複雜的腦力活動,他眉頭緊皺,無意識地咬著食指的骨節。隨後朝身後的裴逸揮了揮手,裴逸一眾人,迅速帶著紀梓墨離開。
他的手無意划落,貝爾特朗摸著那隻手,整個人都在抑制不住的發抖。那是只有死人才有的冰冷,毫無溫度。他就那麼安靜的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白色禮服上的血早已凝固,變成深褐色,一雙似上好的綠寶石般的眼睛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出陰影。
冷沐曦看著毫無生氣的紀梓墨,心裡談不上高興反倒有一絲些許的不安。也許他再也沒有搶救過來的希望,那就意味著如果慕雅軒知道事情的真相,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他清楚的知道,紀梓墨在慕雅軒心中占著不輕的分量。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到時候貝爾特朗也只能假裝車禍意外生亡。而他往後,還得處處提防慕雅軒所接觸的每一個人。
她說,菩薩畏因,凡夫畏果。他特意去查詢過這句話的意思。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笑得有些殘忍,如果慕雅軒離開自己,自己一定會死的。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暗,他想起來就會覺得恐懼,慕雅軒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亮光。這紀梓墨可真夠卑鄙的,為了讓慕雅軒離開自己,他可以用生命做代價。還有一個紀庭晏哪怕是死,也死不安分,還要跳出來膈應自己。其實之前有那麼一瞬間,他想過算了,就那麼平平淡淡的跟慕雅軒和孩子好好的過他們的日子。可他們不放過他。原來,愛一個人,骨子裡會自卑的啊,這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就是你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喜歡的人,這種感覺就像你們共同站在一個下雨的屋檐下,你卻不能跟她說,我們一起走吧,因為你連把傘都沒有,甚至可以說對她而言,自己就是那場暴風雨。這讓冷沐曦感到很絕望。可紀梓墨卻卑鄙的想把冷沐曦最狼狽,最不想示慕雅軒的一面,展漏給她看。
冷沐曦看了一眼,渾身是血的貝爾特朗,有些落寞地開口道「叔父,是他不肯放過我。雅軒的家人都信佛,您知道那天我多自卑嗎?她就像教堂里那最神聖的白鴿一般,而我就是那隻烏鴉,怎麼也洗不白。我沒有辦法不站在腥風血雨里,她也沒辦法理解我。」
貝爾特朗抬起頭看著冷沐曦落寞的背影,他無法不怪他。沉默了好久,平復了一些情緒他才開口道「你們從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小曦啊,如果有一天她想離開了,我希望你能夠成全她,對你對她都好。曦,愛是成全,不是禁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因為他,慕雅軒才孤身一人來到f國,這一切不過都是自己的私心。如果有機會,他真的很想讓她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兒。哪怕她不要那麼大的成就也是可以的,平平淡淡未必不是一種幸福。欲戴其冠,必堪其重。冷夫人這個頭銜對她而言,太過沉重。那滔天的富貴背後都是血淋淋的真相。如果紀梓墨不在了,冷沐曦為了瞞住慕雅軒勢必也不會留下自己。可他情願慕雅軒不知道真相,能離開冷沐曦自己好好去生活。
「其實您內心是希望她跟紀梓墨在一起的吧?從您選中她開始,她不過就是一個影子,而紀梓墨就如同當年的您。您想讓她去填補您心中的遺憾。叔父,其實您才是最自私的人吧?你一直以來都跟紀梓墨一樣,恨不得把我最不堪的那一面給她看,這樣她就會被我嚇到了丟下我了。」冷沐曦自小便是一個聰明到極致的人,能一眼便看出別人眼中隱藏的慾望。明明自私就自私了,他有時候就是偏偏見不得他們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為結婚協議都是自己算計好的,他不敢確認慕雅軒會不會是自己的妻子。對於這件事,自己一直都很慶幸。他覺得這是自己做過最明智的選擇。
看著沉默的貝爾特朗,冷沐曦又開口道「您明明知道紀梓墨這次來m城的目的,您不是還是義無反顧跟著他來了嗎?您不就是想親眼看看您想要的結局嗎?可是你們沒想到我母親突然出現了吧?」他們不就是在賭,賭慕雅軒知道這一切之後,會毫不猶豫的離開冷沐曦,所以紀梓墨明明知道這是冷沐曦的陰謀,他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只是他們沒料到,冷若楠會比冷沐曦出現得更早,甚至要了紀梓墨的命。
「我後悔了,我不該把她帶來f國,就因為我的私心。」貝爾特朗雙目發紅,他真的後悔了,他不知道事情以後還要發展到什麼程度。現在紀梓墨因為慕雅軒差點丟了性命,他是很自私,他不希望紀梓墨會輸給冷沐曦。他覺得慕雅軒才最應該和紀梓墨站在一起。而慕雅軒,從16歲開始,就沒跟外界接觸過,陪伴她的只有那些花兒。她的心智遠遠不如同齡人,甚至可以說,她對社會的認知,可能還停留在她16歲的時候。他不敢去想,她以後會過得有多艱難,而這一切,已經遠超了自己的預期,自己終究也是護不了她一輩子,她終究要靠自己去長大。他更不敢去想,如果慕雅軒知道這一切,她應該如何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