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百兵凝絕宗師戰
「善,那便如你所願。」
面具劍客玄冥聞聽趙夫人的話語之後,輕輕點了點頭。
在場眾人心頭均是一緊,不知這位宗師是因為何種原因才能為趙家做到這等程度,竟不惜與另外一名宗師動手為敵。
須知到了宗師之後,內氣積累愈發深厚,絕技神通具足,下毒暗殺已不足為懼,正面搏殺除非以力壓人否則極難被殺。
但世上能和宗師比拼力量和內力的又有多少人。
上一個死去的宗師還是當年被呂劍臣追殺至新羅的邪道高手,已經二十餘年矣。
在當今武林便是宗師之戰都難得一見。
而在這唐建中三年的游龍山莊之中,終於要再發生一場宗師之間的戰鬥。
千機谷的游涯客沈競星與來歷不明的劍客玄冥。
玄冥將劍倒持在手,沖沈競星行了個劍禮,道:「耳聞游涯客的神通久矣,還望能讓本座一睹「百兵」之威。沈宗師,請了。」
沈競星也知此戰不可避免,除非能將之擊退,否則按照趙夫人的要求,游龍山莊劉家便當真要遭覆滅之危。
他深吸一口氣,道一聲:「好!」便將身形一晃,來到亭檐另一側,和玄冥正面相對。
二人即將動手之際,忽然又有人出聲道:「這位前輩!你知沈宗師,沈宗師卻不知你,這便不公平是不是?不如你也將自己的神通講出來,讓我等也長長見識?」
兩位宗師均把視線投了過來,方泰等人都感到有莫大的壓力浮現,連空氣都彷彿凝滯。
那個敢打斷宗師之戰的冒失之人卻毫不在意,仍舊不依不饒的看著玄冥,彷彿要用眼神逼其就範。
有這個膽量和閑心的,在場中便只有巴郎星了。
方泰心中也不禁感嘆他的舉動,不知是謀略還是莽撞,竟然能敢在言語上給一個宗師施加壓力。
或許應該說他這性子正合了「巴蛇吞天」之意么?
果然很勇。
玄冥好似被噎了一下,但戴著面具看不出喜怒。
停了一會,他真的張口道:「本座極意「獨釣寒江」,神通「凝絕」。」言簡意賅。
沈競星也沒料到巴郎星一番話竟然真的能拿住玄冥,但情報本就是取得優勢的一部分。昨夜和今日與其短暫的交手,便知此人的劍氣冰寒徹骨,劍意寂寥,正合「獨釣寒江」四字。
其神通名為「凝絕」,想必更能增益其劍氣的極寒之能。
雖然玄冥的極意能遲緩自己的身法,但既然有了心理準備也不難應對。
這便是知見的優勢了。
不過與此同時,沈競星心裡也是一沉。
既然玄冥敢於把自己的極意神通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便意味著他有足夠的信心隱藏自己的身份。
這便說明他的真實身份不是宗師,又或者……
沈競星把最後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扔出腦海,擺出架勢道:「請!」
隨後雙指一併,運勁一揮,便有一道犀利的劍氣飛出,直奔玄冥。
玄冥劍器輕抖,將其擊碎半空。
投石問路的試探之後,便是呼嘯而來的攻勢。
沈競星以游涯客為號,其輕功可稱天下一絕,昨日方泰便見過他從高崖上如同飛鳥一般翩然落地的本領。
此時全力出手之際,方泰以矩天目之能竟然差點看不清他的身形。
瞬息之間,沈競星便閃到玄冥背後,雙手握拳,如同大鎚,重重砸下。
因為委實太快,玄冥的身形不及變動,便將長劍后刺,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直奔沈競星心口。
游涯客腳下一錯,側身避開劍鋒,雙手錘變單手錘重重砸在劍身之上。
如同黃鐘大呂的聲音轟然而響。
玄冥被一拳擊退。
沈競星得勢不讓人,再以極速追身至玄冥面前,單腿如同大斧掄起,橫踢而出。
玄冥以劍刃豎起攔截,沈競星只將立著的腿一蹲,另一條腿去勢不減,仍舊帶著勁風而至。
玄冥再次被逼退。
隨後沈競星身形連閃,渾身上下如同藏著十八般兵器,連環不斷的朝著算命發起進攻。
雙指一併為劍,五指併攏為刀,握拳為錘,雙臂如槍,大腿一踢似大斧,手腕一曲便是鉤。
以肉身之軀化作種種兵器,無論什麼時候都能以合適的招式打出,攻勢百變,連綿不絕。
這等武功和方泰的無相槍有異曲同工之妙。
無相槍是以槍演化眾兵,而御兵訣則是以身演化。
兩者都需要對其他兵器的特點、功用、招式皆熟練於心。
這也是沈競星在台下說方泰的武功和他相像的原因。
方泰雖然不知道沈競星對自己的評價,但也擋不住他看津津有味,受益良多。
沈宗師以拳臂化槍,使出槍勁,那自己能不能脫槍為拳,化作拳勁?
沈競星的身法如此迅捷,在實戰中便是唯快不破,彷彿所有回合都是他在出手進攻,敵人只能被動防守。那自己的猿飛術是不是也能這般使用,無相槍的長度又如何平衡?
方泰腦中胡思亂想著,不大的亭子頂上二位宗師已經交手了近百回合。
在場下眾人看來,當然是游涯客佔據了全面的優勢,壓著玄冥再打,但沈競星心中卻逐漸沉了下去。
蓋因以他如此極速,到現在也沒有給玄冥造成明顯的傷勢,此人仍舊遊刃有餘的以劍招應對。
俗話說久守必失,但久攻更易。
自己作為進攻方,內息消耗自然比玄冥要大,若不能早些分出勝負,總會被此人抓住機會反擊,吃虧的還是自己。
不過這一陣比斗也讓沈競星看出此人的一絲破綻。
從交手至今,玄冥使的劍招只有基礎劍勢十三式。
抽、帶、提、格、擊、刺,點、崩、攪、壓、劈、截、洗,竟然一式複雜的劍招都沒用出,顯然是不想讓在場之人憑藉招式認出其來歷。
如此便給自己創造了更多的優勢。
你束手束腳,那我便趁勢而為。
沈競星定下計策,便要將極意使出。
場間趙夫人看二人交手,玄冥隱隱被壓制在下風,不由得越發不滿,出聲喝道:「玄冥!你怎也如此沒用!不要和這廝糾纏,直接殺了劉老狗!」
趙夫人不懂武功,自然也看不出兩名宗師交手的奧妙,她只道是玄冥也留了手,故意將戰局拖延,好不叫自己得償所願。
這等無禮的話語出口,卻把趙飛廉唬了一跳,急忙攔在母親身前,朝亭上劍客一躬掃地賠罪道:「家母復仇心切,口不擇言,玄冥大人勿怪……」
趙夫人把兒子撥楞開,再度叫道:「玄冥,你這般出工不出力,便是毀約!」
趙飛廉連連再拜,面色無奈。
玄冥和沈競星比斗依舊,但有一道輕嘆從亭上傳來,隨後便有數道劍氣從戰團中飛出,朝著劉家父子襲來。
冰寒劍氣破空而來,劉樗櫟一馬當先擋在老父身前,極意「龍火灼心」使出,掌心內力炸出灼熱之意,擊向最前面一道劍氣。
「噗嗤」一聲,如同寒冰遇到燒紅的鐵器,劍氣被消弭的同時,也爆開一陣寒霧。
劉樗櫟身後便是劉若木和趙非卿,他一步不退,將寒意盡數承受,納入己身,登時便面色發白,渾身顫抖。
然而隨後的劍氣,他卻再也無法出手抵擋。
沈競星見玄冥向下擊出劍氣便知不好,剛要憑藉身法極速前去援助,但玄冥卻忽然變招,一改守勢,劍招綿密如織,朝著沈競星罩了過來。
亭子上地方狹小,轉瞬間便被玄冥的劍勢籠罩,加上其冰冷的劍意,沈競星感覺如同被一道冰籠鎖住,不得掙脫,只能眼睜睜看著冰寒劍氣刺向劉樗櫟。
劉樗櫟見避無可避,便將雙手伸開,儘可能的擋住所有劍氣,為身後之人創造一線生機。
就在他坦然赴死之時,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幾聲錚鳴之後,劍氣盡數被一桿顫動不休的長槍擊碎。
正是方泰趕到。
他方才看沈競星和玄冥的宗師之戰,忽的悟通了一個道理。
那便是內氣即使離體也還是內氣。
昨日自己和孫焉也曾直接用兵器和那無名敵首的內氣相觸,但卻無法將之破開。
直到自己將無相槍勁使出才順利傷之。
而無相槍勁本身便是自己的內力經由槍桿的延伸,利用牛筋木剛柔並濟的特性才能使出。
沈競星擊碎離體劍氣應當也是將內力附著在手上。
從他們二人交手時泄露出的餘波來看,玄冥打出的劍氣能將附近較細的樹枝斬斷,但卻斬不斷更粗的樹榦。
在劍氣擊中樹榦之後,除了在其上留下一道傷痕之外,還有殘留的劍氣從樹榦兩邊飛出,鋒銳不減。
如此看來,想要對抗離體內氣,除了要有足夠堅固和足夠大的兵器將之全部擋住,否則便要有將內氣附著本事才行。
劉樗櫟將龍行經內力凝聚在手掌打散第一道劍氣便是明證!
但他畢竟內功修為比不過宗師,因此只擋住一道便受了內傷,和昨夜孫焉的情況一樣。
想到這一點,方泰便有了判斷,果斷提槍而上,將數道劍氣統統擊碎,化解了這番危機。
這一番應對讓場下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劉樗櫟又從生死之間走了一遭,差點癱倒在地。
孫焉剛纔則是看著方泰挺身而上直面宗師劍氣,她是知道其中厲害的,但腳下卻不假思索隨之而動。
轉瞬間,方泰卻化險為夷,讓落在他身邊的孫焉也愣住了。
自己剛才跟著一起是在想什麼?
一起攔劍氣么?自己沒那本事。
抽空子救人么?那救方泰還救不救劉樗櫟?
若是終究攔不住劍氣,那便是一起死。
但自己總不能看著方泰自投死路。
想來便是如此吧。
方泰回過頭看著身邊的孫焉,咧嘴一笑,眼神中有莫名的光閃過。
孫焉看著他,也笑,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