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 第四十二章 執迷不悟道恩仇

雨水 第四十二章 執迷不悟道恩仇

「合歡丸」,「泄氣散」?

這聽名字便知不是什麼正經的藥物,莫非此前那人交給母親的兩個瓶子便是?那這兩瓶葯是用在了什麼地方?

什麼籌碼?什麼連本帶利?

母親是要劉家滿門做什麼?

還有那機關術……這不是劉家發家之本么,怎麼母親也懂?

那人說母親是什麼「嫡傳」?

說起來自己兄妹二人對母親的過去竟然一無所知,只知道她是父親在一次意外中救下的孤兒,隨後兩人便相守了幾十年。

在這些年中,自己從來沒有聽母親說起過她過去的事情,彷彿那是一個禁忌一般,連父親都說沒有聽過。

趙飛廉越想越覺得心亂,後背隱隱發寒。

隔天,那個客人又來拜訪,這一次他卻額外帶了一人。

那人戴著面具,不喜言語,腰間懸劍,一身劍氣似有若無。

這是趙飛廉第一次和宗師面對面。

那種氣勢臨身,幾乎讓他不敢動彈。

母親告訴自己,這位宗師能為趙家出手兩次。

這第一次出手,便是要讓自己配合這位宗師潛入游龍山莊擒殺劉家父子。

能擒便擒,若不能,便殺之。

當時聽聞這話,趙飛廉還道是聽錯了。

母親冷著臉再度將命令重複了一遍。

趙飛廉不明所以。

這一代劉家只有父子二人,這便是要行滅門之舉!和在江湖上傳些風言風語不同,這是絲毫不加掩飾的殺意!

母親說要在接下來的繼任典禮上當著眾多賓客審判劉家父子,讓劉家人的命為父親和妹妹還債。

趙飛廉想要說些什麼,卻在那位宗師的冷冷的眼神下把話吞了回去。

之後的事情,便是趁著劍道宗師引走沈競星,趙飛廉現身偷襲劉若木,卻不欲下殺手,隨後鬧出偌大動靜,告誡劉樗櫟帶著妹妹趕緊離開之後,抽身而退。

返回后,趙飛廉告訴母親他並未找到人,這才從對話中得知母親也親去了游龍山莊,並且和妹妹趙非卿見面。

歸來的母親寒霜滿面,告訴趙飛廉他的妹妹已經徹底沒有了挽回的價值,她已經不配做一個趙氏之人。

游龍山莊經歷一夜驚慌之後,卻迅速地調整好,仍然按照原定的計劃繼續召開典禮。

母親得知后,臉色越發地看。

在典禮開始之後,趙飛廉母子在那位名叫玄冥的宗師協助之下,偷偷進入了游龍山莊。

劉若木出乎意料地沒有現身,趙永寧隨即派遣自己暗中尾隨去找人的馬見山、賀文州二人。

但他們也沒有見到人,趙飛廉心神不穩之下,被賀文州覺察行跡,不得已而暴露,只得按照母親之前的叮囑,往廣場之中逃去。

隨後便是和劉樗櫟比斗,宗師之戰,母親以唐門仿製風雨匣偷襲,以及桃花源之密。

方才趙永寧出手之時,若不是劉若木將所有暗器擋下,站在他身後的趙非卿同樣也在受到攻擊的範圍之內。

趙飛廉當時覺察母親出手跡象之後,心中便是一突,想要上前阻止她誤傷妹妹。

但母親當時的狀態卻分明不在乎,即使女兒就在面前也毫不猶豫的發動,彷彿完全不把趙非卿的生死放在心上。

趙飛廉心中憂慮,不僅為妹妹,也為了母親。

不知為什麼,母親竟然視妹妹於不顧,眼中只有劉莊主,將復仇一事放在所有事,乃至親情之上。

隨後母親親口道出的桃花源之密,才讓趙飛廉徹底明白了在她心中那刻骨的仇恨是如何而來的,而她所有的決定和選擇想必都和復仇有關。

幾十年間,趙永寧為了復仇可謂費盡全身力氣,但始終沒有成效。

而那個神秘的客人想必就是知道了此事,才經常和母親會面。

聯想昨夜偶然聽到的對話,應當就是母親以《魯班書》作為代價,才使那位客人相助。

那個天志令,既然是劉家歷代傳承信物,而若要取得其中的《魯班書》便要和游龍山莊作對,母親和客人的目的合二為一。

那麼母親取得的助力除了承諾出手兩次的宗師玄冥之外,還有什麼呢?

那兩個藥瓶?

「合歡丸」和「泄氣散」?

趙飛廉感到渾身發寒,顫抖不已。

唯一能讓他有一絲絲希望的,就是母親其實是在那個客人的慫恿或者逼迫之下才做出了所有的事情。

然而母親再度當著眾人強逼趙非卿做出選擇,導致她昏迷不醒時,趙飛廉心中所有的幻想徹底被粉碎。

妹妹向來賢良淑德,為何會如此輕易地委身於人尚且不知反抗?

父親明明自言是他妄動而導致的內傷,為何卻在數天之內內力盡失,虛弱而終?

那個客人曾說母親心狠手辣,將所有的籌碼都壓了上去。

那麼妹妹、父親,甚至自己,是不是都在這所謂「籌碼」之中?

如果妹妹和劉樗櫟被人下了那等惡葯,說不定真的會失去意識,懵懵懂懂出了事。

母親不止一次當著自己的面斥責妹妹沒用,莫非便是在說她入了劉家之後卻當真愛上了劉樗櫟,反而不會助力母親復仇大計?

那天母親親口說出:「趙民章不濟事……」

莫非父親打不過劉若木便是不濟事,那他作用也不過是母親為了名正言順地殺死劉若木的一次嘗試?

名正言順?

那父親的死是不是給了母親一個「名正言順」和劉家作對的理由?

在這游龍山莊中,當著正道宗師、江湖衙門,以及眾多賓客門派的面,將桃花源之事和盤托出,如此便能站住「大義」,將劉家做的舊事重新揭開,讓他們受千夫所指,讓受到欺壓的趙氏能夠堂堂正正地重回江湖,從而要回所有的,母親覺得應得的一切。

那為此而做出犧牲的,除了母親自己,便是她最親最近的人……

幾十年的感情便這般被當成了籌碼,親生的骨肉也成了工具。

趙飛廉十分理解母親過去的遭遇,也支持她復仇的想法,但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母親成了只為復仇而活的惡鬼!

就像劉若木剛才所說的,趙永寧心中的業火終還是燒到了父親和自己兄妹身上。

趙飛廉一時心中百味陳雜。

這些思緒在心中不斷纏繞,但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怔怔地抬起頭,看著釵斜鬢亂,禮儀盡失的母親,用顫抖的嘴唇問出了兩個詞:「合歡丸,泄氣散?」

趙永寧臉色大變,張張嘴想要說什麼,眼中神情有遲疑、憤怒、不解……卻終究在一眨眼之後只剩怨毒:「飛廉你在胡說什麼!這是咱們趙家復仇的最好機會,還不動手!莫非你不聽娘的話了嗎!」

「孩兒一直很聽娘的話……您讓我練武我便用功,讓我改練望月犼我便保密,讓我刺殺追蹤我便去……娘啊,我還要多聽話呢?妹妹她也很聽話的啊……您有我一人還不夠,為何還要把卿兒也算計進去?」

這最後一句在趙永寧聽來近乎把她的所為完全挑明,但她卻並未因此出現一絲絲猶豫,反而對兒子喝道:「你們都是娘生的,不聽娘的話聽誰的?」

趙飛廉猶豫再三,終究只得搖搖頭,選擇給母親,給趙家留下一點顏面,沒有把事情講明。

他沒有接母親的話,低頭憐惜地撫了撫妹妹的臉頰。

趙非卿即使昏迷著,眉頭仍舊緊緊皺起,殘留著痛苦和委屈。

趙飛廉將妹妹輕輕抱起,絲毫不在乎母親聲嘶力竭的呵斥和眾人警惕的目光,將趙非卿安安穩穩地放在劉樗櫟懷裡。

他拍拍劉樗櫟的肩膀,看看趙非卿的面容,意極不舍。

劉樗櫟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趙飛廉攔住,隨後探身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隨後轉身便走,連看也不再看旁人一眼。

劉樗櫟聽后呆立當場,看著懷裡的趙非卿,眼中儘是憐意。

趙永寧看著兒子的離去之意,目眥欲裂,她謀求多年的復仇大業早已在宗師離去、趙非卿昏迷之後,只剩下趙飛廉這最後一絲希望。

「飛廉!你去哪!回來!娘求你了……」呼喊聲由凄厲漸轉哀求,但趙飛廉絲毫不為所動,堅定地在眾人的目視下一步一步地離開了游龍山莊。

拋下了他的母親一人。

馬見山看他們母子二人不明不白地爭執了兩句,隨後便不明所以的分道揚鑣,剛想出口喝問他們搞什麼鬼,卻被劉若木用眼神止住。

劉若木彷彿猜到了什麼,又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他注視著撲倒在地的趙永寧嘆道:「舉火焚人者多引火燒身……」

「趙永寧,老夫本以為你當年離去之後,或許會找到良配,過著安定幸福的生活,但這在我見到地宮慘狀之後便知道,這隻不過是一種奢望而已。

「只不過我猜到了前半句,卻不知收留你的人卻最終還是被你牽連……」

趙永寧蒙的回頭,惡狠狠地看著劉若木,目光中的恨意如若實質。

「你想說什麼?當眾羞辱我嗎!」

劉若木搖搖頭道:「你當年離開那條密道的時候,我正在祠堂之中。不過你那時慌慌張張的,沒有發現。我看著你偷偷地走出祠堂,在莊裡四處亂跑。若不是我暗中在院里留下食水,再給護院下了減少巡邏的命令,你以為你當真能活著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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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仗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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