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撥亂桃花
從燕洲城西出來前,龔沮仁撞見了一位素未謀面的婆婆,而這位婆婆壓根不認識他,卻又不知從哪裡打聽來的,他應與李肆相識。
「說到底,若不是我家妮妮的事,也犯不著李姑娘每每挂念著咱們,最後還沒啥交代的留下一大包銀子給我倆孤兒寡母。」
「哎呀~對於她的這份恩情啊,咱家確實是無以為報,也只得多纏了些絹布,綉了點桃花,望少俠能代老申轉交給李肆姑娘,再替我向她道一聲謝謝。」
由此,龔沮仁聽聞了一則故事。
幾年前,當年紀尚輕的李肆到訪燕洲府縣城江氏一門下拜師求學時,張三也不過才入門不到半年的時間。
隨後,李肆在一次外出對抗三笑樓殺手的任務中身負重傷,若不是妮妮的母親帶孩子外出買花布時正好撞見了那殺手行兇,並立馬大聲呼救,引起四方鄰里來援,李肆便也不會因此而獲救。
也是從那時開始,李肆便總以替教習買酒的機會,溜出府去找妮妮玩,再加上妮妮的母親本就體弱多病,隨著李肆與妮妮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這小丫頭和她的家人就漸漸把李肆當做了自家人看待。李肆自然也因此多了一位小妹,還與撿來她的義兄張三一起結成了之後的三兄妹之誼。
然而之後發生的事情,迷蹤林一役中尚且提及過,由於妮妮願望自己母親可以康復如初,她最終獻身於『黑犬傳說』,以致其不知所蹤。
這些年來,為了帶妮妮回家,張三與李肆也託人調查了不少有關於黑犬的神怪邪說,令人失望的是他們什麼也沒能查出來,直到龔沮仁的出現,到後來張三的重傷,師傅江陽也相繼發了瘋,還有迷蹤林內出現過的噩夢幻覺,這一出出駭人聽聞、卻又實際發生過的事最終徹底壓垮了李肆的精神。
迫使她放棄一切,甚至連願望找回妮妮的動力也跟著戛然而止。后對於呂子棲的愛意,又不知還能剩下幾分,至少在青蓮劍宗與燕洲府江家全面交惡的情況下,這一對苦命鴛鴦的將來便必定只會充滿坎坷。
現如今,龔沮仁雖是顯得有些為難,卻也經不住那老人家苦苦哀求,於是這條應該交予李肆當做謝禮的絲絹便輕易到了他的手上。
在旁的胡吒隨即笑道:「呵呵,誰叫你兩年前,得入江家時,鬧得個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啊,若非如此那老人家又怎會如此輕易的就認出你了,你說是吧。」
龔沮仁:「嗯···」
的而且確,對於龔沮仁而言,他實為在江家院牆內憋得太久太久了。或許剛開始時是為了怕被人報復,然在金縷樓覆滅后,他又被強令終止一切活動,只因為他們把有弟子失蹤的罪過全都按在了龔沮仁的頭上。
再後來了,就輪到青蓮劍宗找上門來,再加之第一樓上的驚天一爆,龔沮仁在成為大弟子前,實則就沒走出過柴房一步,更別談逢年過節還能再出門逛逛了。合著他這兩年多就沒有一天自由可言,且基本都在他人的無端指責與污衊當中艱難渡過。
所以龔沮仁並不清楚除江家以外的人如何看他,這點的確並非誇張。也只有到了此時,他才知道幾乎全燕洲府乃至天下,實則都對他的遭遇感到好奇。
如此說來,那要妮妮的家人不認識龔沮仁才有鬼了,再加上李肆平日里沒少說龔沮仁壞話,這才給對方留下了龔沮仁必然熟悉李肆去處的刻板印象。
只不過,妮妮的婆婆,她確實搞錯了,因為龔沮仁、還有胡吒,他倆壓根不知道李肆究竟去了哪裡,還有張三與她的故鄉身在何地。又豈能如此輕易的找著對方,並如實轉交妮妮家人的這份心意呢?
說到底,若不是去往巨靈關的路上必定會經過桃鄉,而這桃鄉又以白桃釀製的花容酒聞名於世。龔沮仁就不會因胡吒饞酒,緊跟對方從官道溜進了路旁的黃土小徑,再一路小跑了數公里后,來到了一處花香四溢的酒鋪人家。
「喲吼,生面孔,二位客官裡面請啊。」
見來迎的小二無比殷勤,二人隨即找了處拐角愜意落座。正巧就在龔沮仁身背過處,竟近抵一棵粉撲桃樹,其半嵌紅粉點綴著的櫻落華蓋甚是醉人賞心悅目。
以至於小二後來端上的花容酒盞杯中還依稀浸潤著些許桃色,一口柔酒入喉,分外沁人心脾,順帶滿腔迷人芳香,下熏衣袖,恍如身墜桃林。
「美啊,美,只可惜,酒不夠烈,滋味不足,不配我的心頭好。」
說罷,胡吒當即從腰間取來了自己的酒葫蘆,並將葫中燒刀子倒了個滿杯,弄使一大股灼目水汽翻騰噴涌、濺跳而出,亦嚇得旁人在尖叫中慌忙躲閃、唯恐避之不及。
這其中,就有龔沮仁頗為抱怨的聲音響起:「哎哎哎,老胡,你趁早打住行不行,看看這此情此景,跟你那用靈石泡過的烈酒,哪有半點相襯處呀。」
「是嘛,可是這酒家,不就是建來請客人喝酒的嗎?我喝我自帶的酒,又不礙著別個,不行嗎?」胡吒隨即輕佻答道。
「當然不行!」
話音剛落,另一邊一黃布衣青壯頓時手提瓷壺站上前來,似要與胡吒理論一二。
「胡吒師弟,一年未見,沒想到你還是習慣這般任性而為啊。」
聞言后,胡吒、龔沮仁頓時齊聲道:「張三,怎麼是你!」
張三答:「呵呵,怎麼就不能是我了,我家住桃鄉,就於此西南面幾里落處,若是二位師弟特意來此做客,師兄我尚願略盡一些地主之誼。但我桃鄉花容酒一系之百年盛名,不可被這名不見經傳的雜缺烈酒所害。呃(酒嗝),二、二位可否這般做想,是為一名風姿綽約的美婦人,突然間莫名生長出了一臉鬍渣···這、這簡直就是豈有此理嘛!足堪稱醜陋~」
「嘿嘿,這傢伙都醉成這樣了(看向龔沮仁,指向張三),還有膽跟我在這較勁了,你看是不是。」說罷,胡吒當即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緊接著將葫蘆收回了腰上。
正剛好,張三是李肆大哥,而龔沮仁又正愁不知李肆住哪了。而這桃鄉之行,也總算沒白來一趟。
只不過,這將要踏上歸家之路的三人,一路上說歡對飲很是暢快,卻不知此時正有一雙火紅的眼睛,在陰暗處特意緊盯著他們,且目內充斥著令人琢磨不透的濃濃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