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荔枝角一座工廠大廈裡面，有一道門掛著」紅雀偵探社」的門牌。這是一間不甚起眼的辦公室，實用面積不過五百呎，有一間獨立的會客室，其餘部分則是公用的工作空間，四張長方型桌子拼湊在一起，合組成一個扁平的田字形狀。

今天沒有預約的客人，老闆熊大因傷在家休養，其餘兩名偵探則外出進行調查的工作，所以顏心晴獨自坐在長桌的一角，埋頭苦幹玩手機。

其實她大可以不回來辦公室，反正沒有人會知道她偷懶了，可是昨天晚上她打手游打得太過著迷，回神之際已過十二點，於是她索性睡在辦公室，醒來后又繼續打機。

「又不中！明明是第十抽，糞game！要課嗎？但再課下去，今個月似乎不太妙……」

正當顏心晴打開遊戲商店的頁面，內心天人交戰之際，辦公室的門鈴忽然響起，她嚇得跳起來，並順勢按下了」確定」。

到底是誰啊！害我又課了啦！顏心晴決定把所有責任推給訪客，於是她在打開門之前，刻意板起嬌小的臉孔，然後脫掉眼鏡，狠狠地瞪起雙眼。

「這位客人，我們只接受預約——」

「紅蘭！你在嗎？！」

「嗚哇！」

不料對方一口氣衝進來，她立即往後退了幾步，之後不慎左腳絆倒右腳，馬上就要跌倒。

「啊！」

幸好洛鋒及時回神，抓住顏心晴的肩膀扶住。」抱歉，我太激動了，不小心就撞倒你……」

「你到底在幹什麼！一頭蠻牛似的衝進來，我幾乎要被你撞死啦！」

「抱歉……」

「真是……」顏心晴本來氣得鼓起臉頰，忽然她怔了一怔，好奇地打量洛鋒說：「唔？看真一點，你的臉長得不錯呢。」

「呃，是嗎？」

洛鋒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稱讚——當然有不少都是恭維的話，但他倒是第一次被初次見面的人這樣說，他不禁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閱人無數，不會看錯的啦！這樣吧，只要你願意跟我交換號碼，我就原諒你吧。」

「這個嘛，也不是不行。」洛鋒想了一想，略顯猶豫地說：「畢竟，我們以後也許是同事？」

顏心晴正要裝出吃驚的樣子，不過她最後還是忍不住，掩著嘴巴就笑出來。

「哈哈！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啦！我只是逗一逗你啦。」

「咦？你知道嗎？」

「你是長得不錯，但也未到會在街上被人搭訕的程度啦！老闆有說過會有新人來，我馬上就問他拿照片看了。」

「是這樣嗎？不過，我們昨天約好了見面，但他似乎弄傷了腰，所以還未正式相談。」

「放心，老闆一定會請你啦！就像你看到的，我們這裡很缺人呢！」顏心晴雀躍地說：「這位將來的同事，來這邊坐吧！要喝咖啡嗎？」

「啊……謝謝。」

洛鋒來不及婉拒，顏心晴已經抓起兩個杯子，利落地把速溶咖啡倒進去，所以洛鋒只好順勢道謝，並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顏心晴親切的態度出乎洛鋒意料之外，不過他很快便回過神，接過咖啡之際，他順著對方高興的心情問道：「請問你是？」

「叫我心晴就可以了，開心的心，晴朗的晴。」

「你也是這裡的偵探嗎？」

「嘿嘿，看不出來吧？我不會怪你啦，經常有人這樣說！」顏心晴捧著咖啡杯，高興地笑了一笑，」你猜猜我今年幾歲？」

「這個嘛……」

顏心晴個子嬌小，長著一張娃娃臉，一般人都會猜測她大約廿二、三歲，洛鋒本來也是如此認為，但若然這就是答案，顏心晴的問題就會略顯多餘。

「我猜……二十九歲？」

洛鋒其實想猜三十歲，但三字頭對某部分女性來說是一個不能隨便亂提的數字，因此他猜少一歲。

「不愧是即將要加入我們的人，頭腦真是不錯！」顏心晴驚訝地睜大雙眼，」雖然你還是猜錯了，我今年已經三十二歲呢！」

顏心晴」嘿嘿」地笑了兩聲，甚至得意地抬起胸膛，洛鋒被她感染，也不禁笑了出來。

「那麼，我應該叫你一聲心晴姐？」

「不要這樣叫，我沒有這麼老啦！」

顏心晴裝作生氣地鼓起臉頰，但她很快又笑出來，之後她放下咖啡杯，慢慢靠前身體。

「其他人怎樣叫你？阿鋒？還是直接叫你全名洛鋒？」

「看是什麼人，但其實也不一定的，有些熟人會叫我阿鋒，不過有些認識了很久的人反而會叫我全名，畢竟兩個字的名字比較少見。」

「這樣啊，那我就叫你洛鋒吧，這樣子比較有氣勢！」

顏心晴點了點頭，開心地說道。

洛鋒回以一笑，然後悄悄打量紅雀偵探社。

以偵探社來說，這裡真是整齊乾淨——這是洛鋒第一個想法。他想起以往所待的莫人偵探社，雖然不算髒亂，但只要一走進去，總是不難聞到一陣汗臭味，有時候更會見到不少細小潛行的」小朋友」，不少客人都連聲抱怨。

至於紅雀偵探社，其實只要稍加觀察，就不難察覺到汗臭味，不過也許是有女性社員的關係，辦公室里擺放著香熏，長桌上也放著幾盆盆栽，清凈了飄散在空氣之中的厭惡氣味。

另外，每張桌子都整理得很整齊，活頁夾是很多，但看起來並不凌亂，它們不只好好地放在文件架上，更清楚地用顏色仔細區分，加上每張桌上都放著一部筆電，要說是普通的辦公室也不為過。

不過，這裡確實有普通的辦公室沒有的東西，其中最為顯眼的，肯定就是捲縮在角落，有明顯使用痕迹的睡袋——

「啊，這是我的睡袋，你也知道的，偵探就是很忙嘛，偶爾就要通宵工作呢。」

「也是呢，我也在車上睡過很多次。」

但有必要在辦公室里通宵嗎？洛鋒按著心底的疑問，輕輕點了點頭。

「說．起．來．呢……」

顏心晴忽然掛燦爛的笑容。

「你剛才走進來時，大叫著小蘭的名字呢？」

洛鋒花了半秒鐘才想到」小蘭」是誰，同時他暗自在心中嘆息，感概睡眠不足果然是理智的大敵。

「嗯……」

「她昨天代替老闆去見你吧？嘿嘿……迷上她了嗎？」

「不是，我只是……」

洛鋒不知該怎樣回答，他總不能說出預知夢的事情，但他並未忘記自己剛才是何等激動，要是不說出令人滿意的答案，恐怕會造成不少麻煩。

所以，他只好刻意嘆一口氣。

「這個……嗯，請替我保密。」

既然對方誤會了，那就只能順勢承認。

「果然啊！也難怪你呢，誰叫小蘭是一個大美女，就連我也差點被攻陷。」

「真的嗎？」

「真的，如果她是男生，我一定會倒追他。」

「如果他是男生，肯定也是一個帥哥，身邊應該會有女朋友啊。」

「沒關係，愛情又不是先搶先贏，而且跟你說一個好消息，小蘭她現在還是單身呢。」

「這真是……太好了。」

「你不用害羞啦，可以盡情表現得高興一點啊！我再告訴你一件好消息，別看她這麼苗條，又經常板著臉孔，她其實很喜歡甜食呢。」

「啊……」

「所以下次帶她去哪裡的甜品店吧，她一定會高興的！不過，我要跟你說一個壞消息，雖然你像上海灘那樣跑進來，但她其實不是這裡的員工。」

理所當然的答案，洛鋒卻裝作十分驚訝：「咦？她不是嗎？昨天她代替熊大來見我，我還以為她就是這裡的職員呢？」

「小蘭她平時根本不會來這裡啊！昨天她會來這邊，是我通知她老闆受傷了，她才不情不願過來的。」

「不情不願？」

「嗯，是不情不願，但詳細情況嘛……這是他們的家事，我不方便多說呢。」

意料之外的情報讓洛鋒稍微吃驚，他點了點頭，把這項消息記下來。

顏心晴似乎察覺到自己說得太多了，她連忙乾咳兩聲，然後揮了揮手：「另外，小蘭是模特兒，平時根本沒有多餘時間過來啦，我之前才知道，原來模特兒是很忙的！」

「我也聽說過，模特兒好像要隨傳隨到？」

「你不喜歡的話，是可以不去啦，但除非是超級出名的模特兒，不然沒有人會錯過任何機會呢。還有啊，模特兒看起來有很多私人時間，實際上她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

「所以，紅蘭她在工作嗎？」

「唔，實際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如無意外的話……」

顏心晴點著下巴，眼睛快速地轉了一圈。

「她應該正在哪裡和別人打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