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死之道

回到住處，等了很久才見到鬼斧回來。一看他的神色，我就知道沒戲了。鬼斧一臉晦暗的坐在那裡發獃。我看著心情也好不起來。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哥倆就這麼悶坐。過了一會，鬼斧終於憋不住說：工哥，你說我們這種下等神仙是不是永無出頭之日了？我說：怎麼啦？那個兔子精嫌棄你等級太低？鬼斧搖搖頭：她倒是沒有這麼說。可是，她問了我一個問題，我很難回答。

她問了什麼問題？

她問：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過了幾萬年。我老了，她依然年輕。那怎麼辦？

玉兔的問題其實是一個大問題。很多人不知道，以為神仙都是長生不老的。其實不是。只有天仙級別的才能夠達到真正的長生不老。像我們這種神仙僅僅是可以活得比較長，但是還是會衰老的。想達到天仙的級別談何容易。都說王母的蟠桃吃了可以長生不老。其實只有那種9000年的才由此功效。可是這種桃子數量稀少，很多神仙是分不到的。另外，據說，蟠桃的效果其實不是永久的。要定期服食。否則功效也會失去。要想真的達到天仙級別，靠吃藥吃桃還是不靠譜。最有效的手段是提升修為。這個觀點是齊天大聖有一次喝大了告訴我的。於是，我將太上老君的消息告訴鬼斧，特彆強調了：這個研修論壇結束后，我們是有可能進入天仙行列。那樣的話，玉兔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鬼斧聽了這個消息，愁容減輕了不少。

終於來到兜率宮了。成為神仙也有日子了。可是工作繁忙，加上對這個地方說不出的敬畏，我和鬼斧其實從來沒來過。我們倆戰戰兢兢的進入兜率宮，開始了我們跌宕起伏的升仙之路。

進入研修班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從前的見識有多麼淺陋。出乎我的意料，研修班上根本不講法術神通這些東西。老君用了很長時間講述了天地生成和圍繞著關係的問題。對萬物化生也做了很多闡述。一些其他的頂級仙眾也紛紛發言，表達自己的觀點。第一天的講經論壇，我和鬼斧一句話沒敢說。實在插不上嘴。齊天大聖知道我們倆的貨色。結束后特意請我們到他的府邸喝酒。我知道他是有正經事要告訴我們。

在齊天大聖的府邸，喝著他的果子酒，我們開始了真正的升仙之路。齊天大聖一改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很嚴肅的看著我們，搞得我們心裡直發毛。

先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覺得仙界待遇公平嗎？齊天大聖一開口居然提了這麼一個問題。

鬼斧脫口而出：不公平！憑啥我們哥幾個每天累死累活，可是連9000年的蟠桃都沒有機會吃？憑啥海外三島的那幫孫子活得那麼逍遙自在，我們卻要被各種天規限制？憑啥。。。。。。

鬼斧還要說下去，齊天大聖擺擺手打斷了他。「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這麼說的。」

「猴哥，你不會覺得仙界很公平吧？」我小心翼翼的問。按照我平時對齊天大聖的了解，他對仙界的不公平時很不滿的。經常對那些身居高位的神仙冷嘲熱諷。

應該說，既不公平，又公平。

這叫什麼羅圈話？我被他繞暈了。

我問你們，神仙的待遇應該根據什麼來區別對待？或者說，神仙的待遇應不應該區別對待？

當然不應該。都是神仙，為啥要粉三六九等？鬼斧氣呼呼的說。

是啊，都是神仙，為啥要粉三六九等？道理很簡單，因為資源不是無限的。就說那種特級蟠桃吧，

就那麼幾棵樹，成長周期又那麼長，所以桃子不可能供應給所有的神仙。

那為啥。。。。。。鬼斧還要質問。

齊天大聖笑了，說：你是不是要說，憑啥？

對啊！憑啥？

就憑個人的修為。既然資源不是無限分配，就總要有個根據來分配。在仙界，最大也是最沒有爭議的根據就是修為。

我個鬼斧都默然無語。

好了！既然你們接受整個前提，我再問下一個問題：啥是修為？

修為就是。。。。。。

我和鬼斧一下子愣住了。是啊，我們倆超凡入聖，從凡人成為神仙。按照道理，我們的修為是超越了凡人中那些普通工匠的。可是，你要問我，我們的修為是什麼？我們只能迷迷糊糊的有個感覺，很難清楚的說出來。

齊天大聖很耐心的看著我們，慢慢抿了口酒，說：先確定一件事，你們成為神仙，是不是因為你們的手藝比其他人好？

對啊！鬼斧一拍大腿。不是吹，猴哥。當年我再凡間的木匠活那是無可爭議的當世第一。我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修房子造橋也是舉世無雙。

好！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修為是技藝方面的出類拔萃，超凡脫俗？

這個。。。。。。我有點遲疑。

齊天大聖笑了：孺子可教也。你是不是意識到不是那麼簡單吧？

對啊，猴哥。手藝好的人還是有一些的。但是成為神仙可沒幾個。

那你覺得還需要什麼？

還需要。。。

鬼斧插話道：我知道！當年玉帝敕封時，說過，我們精於技藝，用於探索；心地醇厚，行為尤佳；技造福於民間，德傳播於四海。所以，除了技藝，我們哥倆還因為具有優秀的德行，所以成為神仙。

這話你信嗎？齊天大聖問：

這個。。。。。。鬼斧臉紅了。要說品德，我們哥們肯定不是啥壞人。但是要說德布四海，這個怎麼說也不是那麼回事。

技藝不是修為，德行也不是修為，那麼到底什麼是修為？我和鬼斧都疑惑了。

你們再想想，當初你們再凡間，和其他出色的工匠比，到底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我們......

我仔細的回想，忽然靈光一線。

猴哥，我想到一個事情。記得當年我師傅就誇獎過我，說我非常專註，不受外部世界影響。我後來帶徒弟，也是反覆強調要專註於內心。這個好像不是所有的工匠都具備的。

鬼斧也點頭：對啊，猴哥。好像是這麼回事。我當年再凡間，皇帝曾經召見過我，問我為什麼可以做到如此的水準。我的回答也是專註於心。

齊天大聖點點頭：庶幾近道了。

僅僅專註肯定是不能成神的。但是，專註的確可以有助於理解道。

道？我和鬼斧都有點發懵。

是的。對道的理解程度就是修為高下的判斷依據。你們倆是因為專註一心，迷迷糊糊的觸及到了道的邊緣。當然，距離理解它還遠著呢。因為觸及到了道，你們成了神；因為僅僅觸及了道，你們還無法升級成為仙。

成為神仙有兩種途徑，一是以術悟道，另一個是以道御術。

比如哥哥我，天地生成，一出世就初步理解了道之所在。這個時候我只需要掌握足夠的技能就很容易得道成仙。所以，我既沒有進過很多神仙那種數千年的苦修的歷程，也不需要想你們，還有八仙他們那樣需要肉身死掉才能升仙的過程。因為我已經掌握了道，再學一些技能就很容易成仙。像哪吒，他的法力和我比不差多少。但是他對道的理解程度不夠，所以現在還是神，沒能成為仙。

可是，猴哥，既然你掌握了道，能不能和我們說說，到底啥是道？讓我們也能快點成仙。

齊天大聖笑了起來，搖搖頭說：兄弟，道如果可以說得清，那還是道嗎？道只能悟，卻不可言說。不過你們不要著急，在研修的過程中，我會儘可能提點你們，讓你們少走彎路。

對了，猴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你說對道的理解是判斷修為高下的依據，那些佛門中人，比如觀音菩薩，她們也是因為對道的理解達到一定高度了嗎？

齊天大聖少有的嚴肅起來，他凝視著我說：神工兄弟，能夠問出這個問題，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佛門子弟不講道，而說佛。這是我們仙界和佛門對修為的有個很大的分歧。現在看，沒法判斷誰對誰錯，兩種理解都可以提升修為。照我看，仙界，主要是老君的觀點認為，道至高無上，萬物依據道生，依據道亡。修仙的人，就是要努力發現道之所存，理解它的存在。佛門中，主要是如來的觀點認為，萬物心中皆有佛，只要通過修行發掘出內心的佛，也就成佛了。

要我說，道和佛其實只是叫法不同，其實是一回事，它無所不在，又無跡可尋。仙界中人通過修行，理解宇宙萬物之間的關係而理解道；佛門中人，通過修行，理解內心佛性而成為佛。前者可以叫做客觀唯心主義，後者不妨叫做主觀唯心主義。

客觀唯心主義！主觀唯心主義！我們倆被猴子嘴裡杜撰的兩個古怪名詞搞暈了。

齊天大聖看到我們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說：行啦。今天給你們說的多了一點。理解道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為學日進，為道日損。你們在修行過程中會發現又很多矛盾和糾結的，慢慢來吧。喝酒喝酒！

於是乎，我們開始暢飲起來。就到半酣，我忽然想起一事情，脫口而出問道：猴哥，那天在你的府邸，我看見你個觀音好像爭論什麼東西。你們在聊啥啊？

齊天大聖道：這個娘們，簡直是腦子進水。她非說我們仙界的修行方式不是大道，想讓我跟著她們的路子修行。居然想讓我成為佛門子弟，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鬼斧笑嘻嘻的說：猴哥，其實你過去也不錯。以你的等級，過去了就是佛。而且，省的觀音菩薩每次大老遠的過來看你，每次還要找介面。都在佛門，見面就是簡單的事了不是？

齊天大聖頓時面紅耳赤，氣呼呼道：鬼斧！你在胡說，我就把你捆起來扔到下界豬胎，把你變成一隻豬頭。

要把誰變成豬頭啊？乾脆把我變成豬頭吧。至少不用天天吃這種淡出鳥的食物啦！

我們抬頭一看，是天蓬元帥進來了。天蓬元帥和齊天大聖是好哥們，所以進來不需要通報。聽說我們在喝酒，這傢伙立馬趕過來了，正好聽到我們剛才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