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趴在窗邊向外眺望,月台上有好多推著小車車的叔叔阿姨在賣好吃的,有零食,有煮在鍋里的雞腿鴨腿玉米棒子,有各種漂亮的手工製品……
「小聲點安安。」
「哦!」
喬安猛然驚醒,趕緊捂住嘴巴,小眼睛滴溜溜轉起來,扒拉著床板看隔壁叔叔有沒有被自己吵到。
「餓了沒?」
「嗯,餓了,媽媽我帶了糕糕。」說罷一咕嚕滑下床,就要找他的小書包。
「不吃糕糕,我們吃飯。」喬露把人拉住。
「飯飯在哪裡呢?」喬安疑惑地撓撓臉。
「等會兒阿姨推小車車過來,我們再買。」
「阿姨什麼時候過來呢?」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喬露把鍋甩給徐海州:「你問爸爸。」
窗邊欣賞美景的徐海州被突然提問,在母子倆期待的目光中,笑道:「上次過來是十分鐘以前,走一截車間差不多要花兩分鐘,大概有十八節,估計還有半小時過吧。」
喬安歪著腦袋,拍拍扁扁的小肚子:「半小時是多久呢,我的肚子現在就餓了。」
「吶,小書包,拿點吃的墊墊。」最後喬露還是無奈將包扔給他。
興奮地拉開拉鏈,終於有正當理由吃零食了。
舉起一塊酥餅:「媽媽你要吃嗎?」
喬露:「我不吃,你吃吧。」
喬安:「爸爸呢?」
徐海州:「爸爸也不吃,安安吃吧。」
喬安:「那好吧。」
咔嚓咔嚓——咬了幾口,酥脆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廂內響起,勾得人怪饞。
「渴不?」徐海州晃晃手裡的水壺。
小傢伙點腦袋:「渴。」
徐海州把水壺遞過來:「喝吧。」
拍拍手心的餅乾渣,接過乖乖接過:「謝謝爸爸。」
父子倆溫馨互動的畫面把對面床的軍裝男人看笑了,感嘆道:「頭一回見這麼有禮貌的男娃娃。」
那男人一身筆挺的軍裝坐在床沿,從喬露三人上火車開始,坐姿基本上就沒變過,長條臉,五官英挺,很有一股正氣感。
夫妻倆對視,笑了笑。
「你好,同志。」軍裝男人道。
「你好。」
「哪兒上的車?」軍裝男人問。
「黎安,你呢?」喬露答。
「比你們早一個站,瀧口市。」男人笑道。
「哦,那咱也算老鄉了。」
沒幾句話便聊了起來,才知道原來這男人是個退伍軍人,因為身體受了傷,便從南方退伍回東北家鄉。
家中有一妻子但沒有小孩,冷不防看見一家三口,難免對未來的孩子憧憬起來。
半小時后,賣盒飯的果然準時來到徐海州所在的車廂。
「啤酒飲料速食麵,花生瓜子八寶粥。有需要盒飯的嗎?這位先生,腿收一下。香煙瓜子火腿腸,小朋友別亂跑……」
路過三人身邊時,徐海州把人叫住。
「你好同志,請問這裡有幾種盒飯?」
列車員停下腳步,視線在徐海州臉上停留片刻,微笑道:「紅燒小黃魚,豌豆炒肉丁,番茄炒雞蛋,青椒肉絲,配菜是統一的青菜。」
瞧瞧,這菜色聽起來多豐富,別看這會兒才84年,實際上可別小看這時候的列車盒飯。
從解放初期到80年代這段時間,火車配餐是中國鐵路餐飲史上的巔峰!
計劃經濟時代,吃啥買啥必不可缺的就是票,憑票購買,限額供應。可上了火車可就不一樣了,火車上所有食物不需要糧票也能購買。大部分坐火車的都是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人群,所以不僅安排了手藝精湛的廚師,更有許多外界買不到的特供商品。
「吃什麼?」
望著小餐車裡琳琅滿目的商品,喬安思忖片刻:「嗯……爸爸我想吃豌豆。」
「好,來一份豌豆的。」
列車員笑著將飯盒遞過去,是鋁質飯盒,吃完要回收的。
「小心燙手。」
「謝謝姐姐。」咱們喬安不但有禮貌,嘴還甜,愣是把那三十將近四十歲的列車員逗得開懷。
「兩位還需要嗎?」列車員問徐海州道。
「你想吃什麼?」徐海州扭頭看向喬露。
思忖片刻,她道:「嗯,排骨的吧。」
「好的,一份排骨。」遞過去。
最後是徐海州:「給我來一份紅燒黃魚。」
「好的。」
火車上的盒飯比去國營飯店用餐貴一點,一份兩個菜,一葷一素,雖然不要票,三盒飯買下來花了兩塊八,可以說「巨資」也不為過。
「火車上有餐車,那裡有現炒的家常菜,有需要的話可以去餐車用餐。」看穿著打扮和行為舉止,以及背後的卧鋪,就知道這一家三口一定不會是差錢的主兒,於是列車員這樣建議道。
「好的,謝謝。」
列車員走後,喬露腳尖往徐海州小腿踢了踢:「哎,下次我們去餐車吃吧,吃點現炒的,新鮮。」
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那餐車能是一般人去的起的嗎?還現炒,怕是炒鈔票。
但徐海州想也沒想地應道:「行。」
喬安夾在兩個大人中間,刨一口自己的飯,再吃一口媽媽的菜,夾一口爸爸的菜,不亦樂乎。
吃飽喝足,窩在徐海州懷裡,靠著窗,看車窗外的景色。
「坐火車有意思嗎?」喬露撓他下巴,逗他。
「嗯,有點意思。」小傢伙軟乎乎地開腔。
「有點意思是幾個意思。」
「就是有一點意思嘛,就是這麼多。」大拇指和食指比了比,捏出個小點。
「現在是有意思,再待兩天就沒意思了。」
「有意思呀,這裡有媽媽,還有爸爸,為什麼沒意思呢。」眨巴眨巴眼睛,喬安興緻勃勃道:「媽媽給我講故事吧,就更有意思了。」
喬露失笑:「哪有那麼多故事講給你聽。」
說著,列車員又來了,這次來要把餐盒回收,順便給有需要的乘客提供開水。
「開水,有要喝開水的嗎?」
保溫壺一樣大的鋁製水壺,因為天冷,殼身包裹了一層厚實的棉花套。
這年頭出遠門,搪瓷茶缸是老幹部們必不可少的物件。白茶缸子上印著「為人民服務」等字樣的標語,年代感十足。
「同志,麻煩給我來一點。」
「好的。」
「同志,還有我。」
「好的。」
晃了晃手中快要空了的保溫杯,喬露遞給徐海州:「去要點水。」
徐海州接過,正要起身,忽然被兒子拽住胳膊不讓走,然後手裡的保溫杯就被搶走了。
「我幫爸爸要水!」
咚咚咚跳下床,朝著列車員跑去。
其實小跑的速度倒也不那麼快,只是地上正好不知誰灑了水,腳一滑,直勾勾往列車員手上的水壺栽倒。
那可是滾燙的開水啊!一頭栽下去還不毀容?!
風馳電掣間,兩口子的心馬上提到嗓子眼,疾步追趕過去,卻來不及……
「啊——」
觸目驚心的一幕沒有到來,只見軍裝男人身手敏捷地抓住喬安衣領,印著慣性,半空轉了一圈才穩穩落地。
停下來時,整個人蒙圈了,搖搖欲墜站不穩。
兩口子衝上來,抱住兒子檢查:「怎麼樣,沒事吧?」
喬安儼然嚇傻了,一動不敢動。列車員也看傻了,差點就被這小傢伙撞了個滿懷,開水微微灑出來了一些,好在她底盤穩,趕緊後退兩步。
一水兒的目光落在喬安身上。
驚慌、無措、后怕……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媽媽、媽媽……嗚嗚……」
「安安,不是說別在車廂里亂跑嗎,開水燙到你怎麼辦?」喬露急得滿頭大汗,心都提到嗓子眼來了。
「對不起媽媽。」喬安也傻了,他明明也沒有跑很快,可是腳好滑,一下就栽了下去,嚇死他了嗚嗚嗚……
帶著哭腔,用力抱緊喬露:「媽媽,我不是故意的,安安是不小心的媽媽……」
想來一陣后怕,更怕媽媽和爸爸責備他。
「下次不可以了,知道嗎?很危險的,開水倒臉上給你燙起泡,毀容就變醜了,知道嗎?」
「嗯,媽媽,你不要罵我,我知道了,安安不敢了……」
嘆氣:「沒罵你呢,就是讓你注意。」
「嗯,我注意,我要注意的……」
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好不傷心。
徐海州亦心有餘悸,萬分感激地向軍裝男人道謝。
收回落在喬安臉上的目光,軍裝男人大方擺手:「甭客氣,應該的。」
一場意外,讓喬安再不敢在車廂里亂竄,老老實實窩在媽媽懷裡,一聲不吭。
窗外景色逐漸看不明晰,天黑了,夜幕降臨,荒郊野嶺一片漆黑,只能依靠夜空懸挂的一輪彎月,隱約瞧見窗外的高山樹木。
大概七點半的樣子,軍裝男人終於掏出一張大餅啃了起來。
……
因為受了驚嚇,晚上喬安還是跟喬露一塊兒睡在下鋪。
好在夜裡沒做噩夢,睡得挺踏實,早上天蒙蒙亮就醒了,也不吵不鬧,乖乖靠在喬露懷裡看窗外景色。
直到徐海州下床上廁所,才伸出兩隻小手,要他抱。
徐海州彎腰,把兒子從喬露懷裡抱出來,睡夢中的喬露一個激靈驚醒,見到徐海州,才又放心地繼續入眠。
一覺睡到十點醒,早飯乾脆等到十一點和午飯一起吃。
午間,一家三口去了餐車。
這年頭火車餐廳還是很高檔的,食物種類比小推車的盒飯豐富,有菜單能點菜,其中不乏高檔菜式,比如棋盤魚肚,桂花瑤柱、鴛鴦雞、神仙鴨、四喜丸子等等,請的都是以前在高檔飯店任職過的大師傅來做。
「真不錯,就是價格不美麗。」翻著菜譜,喬露小聲吐槽。
瞥一眼自家小媳婦兒,徐海州把手搭到她的肩膀,湊近她的耳廓,笑道:「想吃什麼點就是,錢管夠。」
前兩年賺的錢怎麼也夠他們娘兒倆揮霍,出門在外,吃得好是第一要事。
喬露當然不會嫌貴不點,家裡經濟條件她可再清楚不過,就是多嘴感嘆一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