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聽見殺人
我爸死了,兇手殺他時我就在洗手間聽著。
過了幾天,我媽被抓走。
原來她偷走了我的日記。
還用了日記中我寫的殺人手法。
奇怪的是,我又在姥爺房裡找到日記殘本……
我開始跟蹤姥爺...
但我漸漸發現,有人也在跟蹤我!
一聲刺耳的警笛劃破平靜,我的筆在作業本上也隨之留下一道長長的划痕,我放下筆,等候著警察的到來。
「請問誰是朱曉華,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是媽媽。
媽媽顯得從容平靜,鄭重地囑咐姥姥和姥爺要按時吃藥,囑咐我要好好學習,彷彿做好了一去不返的準備。
警車關門的那一刻,媽媽眼角含淚地對著我們微笑。
姥姥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當場暈厥過去。
我和姥爺手忙腳亂地將姥姥送去了醫院,請來親戚幫忙照看,然後馬不停蹄趕到了警局。
警察們都行色匆匆,似乎沒有人能停下腳步告訴我們到底怎麼回事。
直到夜色漸深,姥爺無力地坐在長椅上,再也沒有力氣說話,負責審訊媽媽的警察才一臉疲憊地站在了我們面前。
媽媽認罪了,她殺了人,殺的是我的爸爸。
「不是說意外嗎?怎麼又變成謀殺了?」姥爺緊緊抓著警察的胳膊,聲音有些顫抖。
「目前您女兒交代的和我們在現場搜集到的證據都對得上,具體的細節就不跟您透露了。」
說完,警察拍了拍姥爺的肩膀,走到我身旁,悄悄跟我耳語道:「照顧好老人家。」
我木木地點點頭,扶住了姥爺有些搖晃的身體,可是心裡也是一團亂麻。
新年伊始,我的爸爸死了,媽媽成了兇手。
是啊,最想殺死爸爸的應該就是媽媽了。
四年前爸爸失業了,隨後一直鬱郁不得志,他驕傲不肯屈就,但是在這個小縣城裡適合他的工作確實不多,於是便將心裡的鬱悶全都在酒後化作了暴力,拳頭、巴掌、隨手掄起的茶杯全都落在了媽媽小小的身板上。
媽媽念在曾經的甜蜜與和睦,一直忍耐著,她說爸爸心裡苦,她理解他的不得已,因為爸爸每次酒醒后的懺悔自責,她堅信他的本質不壞,會有幡然醒悟的那一天。
但是媽媽的忍讓沒有換來爸爸的覺醒,卻助長了爸爸越來越暴躁的脾氣和越來越兇猛的毆打。
直到半年前,爸爸參加了一場同學會,喝醉酒回來后,失手將媽媽推下了樓梯,媽媽摔斷了腿,在姥姥家養了三個月,姥爺氣不過,帶著媽媽起訴了離婚。
離婚之後,我和媽媽搬回了姥爺家,以為可以過上平靜的生活,卻沒想到是另一番折磨。
爸爸開始頻繁地到家裡來鬧,砸東西,罵人,鬧得鄰里雞犬不寧,無奈之下,我們搬離了老房子,在外面租房住。
他又去媽媽上班的醫院裡鬧,媽媽被調離了病房,去了邊緣科室,但是即便這樣爸爸依然不依不饒,媽媽不得已請了長假。
找不到媽媽,爸爸又去姥爺的老年大學鬧,鬧得姥爺退學了,又到我學校里鬧,趁著媽媽接我放學時,在校門口拉著媽媽毆打,幸好保安叔叔的幫忙,媽媽才沒有受到傷害,但是我也在學校里抬不起頭來。
爸爸這樣的無休無止,讓我對他那一點同情也消耗殆盡。
不久前我看到一個新聞,一個女記者家暴離婚後,被前夫殺死了。
當時我就想到了爸爸。他會不會殺了媽媽?
會吧,他已經無數次差點要了媽媽的命了,誰又能保證沒有失手的那一天呢?
除夕之夜,他找到了我們的出租屋,看到我們其樂融融,憤恨之下掐住媽媽的脖子按在地上,要不是鄰居趕來,媽媽說不定就被掐死了。
警察的調查方向沒有錯,媽媽絕對是最有動機,也最有可能殺死爸爸的人。
但是警察不知道的是,我也想殺死爸爸。
其實除夕那天,我就動過這個念頭。
只有他死了,我們才不用擔驚受怕,東躲西藏。
只有他死了,我們才能過正常的生活。
只有他死了,媽媽才安全。
我開始計劃如何殺死爸爸。
於是我專門收集各種殺人手法,記在我的一個日記本里,為了防止被看出來,我用「s」代替了殺字。
還有三個月我才滿14歲,我可以不承擔刑事責任,但是保險起見,我還是想做一場能偽裝成意外的謀殺。
我上網查閱了許多的真實案件,也看了許多的犯罪小說,找到最容易偽裝成意外的幾種殺人手法。
比如縱火,先將爸爸迷暈,然後假裝成火災,但是火勢也許會蔓延到鄰居家,我不想傷及無辜。
或者車禍,我沒有車,只能雇別人去肇事,但憑藉我那點壓歲錢怕是雇不到人的。
再比如,把爸爸從樓上推下去,他現在住在12樓,摔下去肯定是必死無疑的,而且他愛喝酒,醉酒後不小心掉下樓也不容易被懷疑,但是爸爸一米八的大個子,我還只有一米五,似乎也不太可能。
我在殺人日記里記錄了詳盡的計劃,但是最後都被我放棄了。
不過我還是找到了一個最容易偽裝成意外的謀殺方法,那就是觸電身亡。
我物理學得很好,最近又研究了許多相關的案例,爸爸家裡就有個熱水器,是最容易發生觸電事故的電器,只要破壞掉防漏電保護裝置,再把熱水器搞漏電了,爸爸一洗澡保准就會觸電而死。
但是這個方法要真的實施起來,也並不容易。
首先,我必須了解爸爸家裡的熱水器的型號,雖然爸媽離婚前我每天都使用它,但是我從沒仔細看過這個熱水器,所以必須找爸爸不在家的時候去實地查看一下。另外,要破壞熱水器怎麼也得一個小時,我還必須得瞞過媽媽和姥姥姥爺,因為爸爸的緣故,除非必要,媽媽不允許我出門。
所以這個計劃我並沒在日記里詳細地記錄,只簡單地寫了觸電的原理。
沒想到,很快就有了機會。
那天是初十,姥姥照例去打牌,姥爺去參加戰友聚會,媽媽晚上也破天荒約了人去吃飯,說是同學,但從精心的打扮和躲閃的眼神里,不難猜出,大概率是個男的。
媽媽走了之後,我匆忙寫完她給我布置的作業,也跟著出門,來到了曾經的家。
雖然只離開了幾個月,可是再回到曾經住過的地方,卻覺得異常陌生。
我從樓下向上望了望,天已經黑了,家家戶戶都亮著燈,但爸爸家裡的燈黑著,爸爸應該不在家。
爸爸有將鑰匙放在門口擦鞋墊下的習慣,我想好了,如果打開門,爸爸在家,我就說是回去拿書的。
為了避開監控,我從樓梯走上去,這個過程中,我戴上了手套和鞋套,然後拿到鑰匙順利地進了門,家裡果然沒人。
我把鑰匙放回原處后,走進家裡,打開手電筒照了照曾經的家,看著家裡的布置還是以前的樣子,也被收拾得很乾凈,我不由得猶豫起來。
然後,我看到了桌子上的全家福照片,照片是我上小學那年拍的,照片上一家三口的笑容那麼真摯,看得出爸爸後來將玻璃又重新一片片拼了起來,但是碎裂的玻璃下,每張臉都顯得那麼猙獰。
我還記得照片被摔碎的那天,記得爸爸暴怒的面容和媽媽驚恐的躲閃。
我不該猶豫。
下定了決心,我走進了洗手間,仔細觀察了幾個接電孔和接水口,終於找到了幾個破綻,防漏電裝置很容易就拆除了,只稍加破壞就可以讓整個熱水器都漏電。
這樣的機會太難得,我決定今天就動手。
我關掉了電閘,拿著手電筒和工具箱再次走進洗手間。
我搬上椅子,準備開動,但是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遲疑了。
殺人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我有一萬個殺死爸爸的理由,但是僅有一個不殺他的理由就讓我狠不下心來,這一刻才感覺到那些對著無辜的人可以隨意地手起刀落的人是多麼可怕。
正遲疑著,耳朵里卻捕捉到門口有異樣的聲音,於是我趕緊關掉了手電筒,將洗手間的門輕輕關上。
門是被鑰匙打開的,應該是爸爸。
「你怎麼在這?」爸爸一邊開門一邊問道,我心裡一咯噔,但是洗手間跟大門有一段距離,兩扇門也不對著,爸爸不可能看到我啊。
然而並沒有人回答爸爸,難道是在打電話嗎?
「沒電了……」爸爸繼續說著,隨後一聲「砰」,爸爸發出一聲「額」的**,然後就傳來什麼東西悶聲倒地的聲音,我猜應該是爸爸在黑暗中被什麼東西絆倒摔在了地上。
我把耳朵緊貼在門上,想捕捉更多的聲音。
爸爸沒有再說話,可是卻聽到一串很沉很慢的腳步聲,和一陣陣的摩擦聲。
「嘩——」窗戶被打開的聲音,「呼——」窗帘被吹起來的聲音。
細微的摩擦聲和悶悶的撞擊聲之後,是一瞬的寂靜,然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乎同時「咚」的一聲巨響從窗外傳來。
門口也同時傳來了關門聲,窗外繼而傳來了一陣尖叫和呼喊。
我趕緊打開洗手間的窗戶向下看去。
天已經黑透了,路燈光線比較暗,只能看到三四個黑黢黢行人正圍著地上一個黑影,大家看上去頗為慌張,還不時地向上看著。
家裡一片漆黑,從下面往上看應該是看不到我的,我趕緊關上窗戶。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心裡一陣不安。
過了一會兒,我確定了外面沒有了動靜,將衛生間的門打開一個門縫,外面依舊漆黑一片,我側耳聽著,只有風從窗戶中吹進來的聲音。
我悄悄探身出去,確定爸爸不在家,便輕聲輕腳地將椅子和工具箱放回原處,然後將電閘重新打開。
我通過貓眼看了看門外,沒人,便悄悄從樓梯走了下去。
樓下的人越聚越多了,從人們的交頭接耳中我確定了,有人墜亡了,這就是我聽到的那聲巨響。
一絲不祥的預感閃過,我遠遠看了看,地上那個黑影一動不動,我換了幾個角度,終於從衣服確定了,是爸爸。
爸爸真的死了。
不知怎麼,我竟然有一絲傷心,想到就在剛才我還要殺掉他,不免覺得這傷心有些虛偽。
趁著無人注意,我趕緊悄悄離開,打車到小區門口時,在便利店買了兩支筆又回了家。
媽媽已經到家了,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看到我從外面回來,問了一句幹嘛去了,我支吾著說去買筆了,她也沒有繼續追問,也沒詢問我的作業,便回房間去了。
這時我發現,才九點,如果出去約會回來的似乎有點早。
我又想到了爸爸,算起來,爸爸回家的時間應該在八點半左右,聽他說話的聲音應該是喝了酒的,如果去喝酒了怎麼會這麼早就回家了呢?
但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我比較擔心會不會有人發現我當時在爸爸家裡,否則就說不清了。
幸好我穿的黑色的羽絨服,還戴著帽子和口罩,路上也專門找的燈光較暗的地方,沒有走電梯,樓道里的監控早就壞了,應該是查不到我的。
心裡稍微寬慰了一點,同時心裡也生出一絲僥倖,說不定那個摔死的人不是爸爸。
第二天便收到了警方的消息,媽媽帶著我去認屍。
那是爸爸,被粗糙的白布蓋住的冰冷身體,一臉安詳平靜,不禁讓人忘記他生前的暴虐,只讓人生出些許的憐惜和恐懼。
大概媽媽也是相同的感受,走出停屍房,便掩面哭了起來。
警察隨後分別問了我和媽媽一些問題,就讓我和媽媽回家了。
媽媽顯得比前一天更失魂落魄了,總是咬著手指頭髮愣,做什麼都心不在焉,做飯都忘了倒水,差點沒燒了廚房。
姥姥姥爺對爸爸的死也很關心,不斷問著細節。
「應該是喝多了,開窗戶時摔下來了。」媽媽無精打采說著。
「開個窗戶還能掉下來?真是作孽。」姥姥搖頭道。
「死的好,這就叫活該!」姥爺忿忿地說道。
我聽了媽媽的話卻突然覺得熟悉,這不是我在日記里曾經寫過的嗎?將爸爸從窗戶上推下,裝成酒醉后開窗意外掉落。
我趕緊回到房間找日記,但是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
日記不見了。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上次從網上查到了一些關於熱水器觸電的原理,摘抄了一些,後來就沒再寫過東西,一直藏在被褥下面。
媽媽好像前兩天剛剛為我換了床單。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爸爸說的那句「你怎麼在這?」以及後來那一串腳步聲,腳步聲和落地聲幾乎是同時發生的,房間里有兩個人。
難道是媽媽?她看了我的日記,所以用我在日記中寫下的方法殺了爸爸?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一絲一毫的異動都會變成養分滋養它,我觀察著媽媽,她的魂不守舍,她的茶飯不思,她的一驚一乍,讓我心裡的懷疑破土發芽抽枝,最後將我的心緊緊纏繞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虔誠地祈禱,別是媽媽,別是媽媽。然後一遍遍安慰自己,不會是媽媽的,媽媽那麼柔弱的一個人,連蟲子都怕的人,怎麼會殺人呢?
就這樣在是與不是的搖擺中驚慌度日,終究還是不得不面對著媽媽被捕的這一天。
公安局的走廊空蕩蕩的,不時有人從走廊經過,於是腳步聲愈發顯得清晰空洞,那一陣陣的踢踏聲讓我想起躲在洗手間的黑暗中聽到的又沉又慢的腳步聲。聲音在我腦海中越來越大,我彷彿想起了什麼,但此時,頭開始發沉,我看向那個長長的走廊,只點了兩盞白燈的走廊此刻像一個幽藍深邃的黑洞,要將我吸進去。
「走吧,別看了,明天再說。」姥爺似乎看穿了我的遲疑,拉著我走出大門。
一朵金黃的煙花「砰」的一聲在天邊綻放,我才想起,今天是元宵節。
姥爺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轉瞬即逝的煙花留下的煙塵和朦朦朧朧的月亮,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和姥爺離開了公安局后,就去了醫院,確定姥姥已經平穩了才回了家。
一走進家門,姥爺就將門窗都關嚴了,然後拉著我的手在沙發上坐下,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小林,你媽媽是冤枉的。」
我吃了一驚,看到姥爺眼睛渾濁目光卻十分堅定,我便知道姥爺對媽媽是無條件的信任,這份信任頓時讓我之前自私的沉默顯得無比猥瑣懦弱。
思忖再三,我告訴了姥爺,雖然我不相信,但媽媽可能真的殺了爸爸。我將寫有殺人計劃的日記本消失的事告訴了他,也將初十那個晚上我在爸爸家經歷的一切說了出來。
姥爺靜靜聽我說完,並沒有太過震驚,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後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了,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了,日記的事也不要說,我一定想辦法會救出你媽媽,你記住,不管誰問,都要堅持說媽媽是冤枉的。」說完姥爺便回了房間。
我有些不明白姥爺的意思,他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話。
看到姥爺滿目的愁雲,我只恨自己動手太晚,如果我早一步殺了爸爸,也許媽媽就不會有此一災了。
反過來,我又覺得是我寫那本日記害了媽媽。
如果媽媽兇手,一定是看了日記才起了殺心。
如果媽媽不是兇手,一定以為寫日記的我是兇手,所以要為我頂罪。
但是我寫日記,都是為了殺了爸爸。
說起來,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爸爸。
這樣一想,我就更痛恨爸爸。
他原本也是天之驕子,縣裡為數不多的大學生,只可惜公司倒閉了,他失業了。
雖然媽媽和姥姥姥爺從來沒有為此責怪他,但他篤定了我們都看不起他,無非是他想讓姥爺利用退休前的關係給他謀個職業,但姥爺為人清高,不願求人,反覆勸他腳踏實地,倒引得他懷恨在心,通過對媽媽的折磨來報復姥爺。
媽媽成了他的撒氣筒。
他是死有餘辜,可媽媽卻要為此在寒冷孤獨的監獄里度過漫長時光,甚至被判死刑,我的眼淚源源不斷地流了下來。
就這樣我在濡濕的枕頭上漸漸睡著了。
不知什麼時候,睡夢中我被一陣嗆鼻的煙味熏醒了,我悄悄打開門,就聽到油煙機的轟隆聲響徹寂靜的房間,煙塵從廚房裡溢漫了整個房間。
我走到客廳,隔著推拉門看到姥爺正在廚房裡用一個不鏽鋼盆燒著什麼。
「姥爺。」我輕聲喊了一聲,但是姥爺太過專心,加上油煙機聲音太大,沒有回應。
我沒再出聲,回到了房間,忍不住疑惑,姥爺半夜裡偷偷燒的會是什麼呢?
很快,油煙機的聲音消失了,一會兒姥爺回了房間。
我看著表,又過了一個小時,我悄悄走出房門,聽到姥爺房裡安安靜靜的,便輕聲輕腳來到廚房。
姥爺燒的灰燼就扔在了垃圾桶里,用手翻了翻,灰燼幾乎被燒透了,一捏就碎,不過還是找到了兩個殘缺的小紙片,我用手電筒照著仔細查看一番,看到一個「s」,是我的筆跡。
姥爺燒的是我的日記。
日記為什麼會在在姥爺手裡?如果日記在姥爺的手裡,難道媽媽沒有看過日記?
我突然想到睡覺前姥爺對我說「你媽媽是冤枉的」那份篤定和堅持,難道……
「誰在那?」姥爺的聲音突然傳來。
「是我,姥爺,渴了,喝口水。」我強壓住慌亂,從身後拿出一個水杯,喝了起來。
「哦,廚房開著窗呢,冷,早點睡吧。」
「嗯。」我答應著,看到姥爺黑暗中瘦削的身影,心不禁又縮成了一團。
我已經睡意全無,在床上一直坐到了天亮,心裡一團亂麻,我原本以為是媽媽殺了爸爸,又感覺不是媽媽,如果不是媽媽,媽媽又為何要認罪呢?而姥爺為什麼堅稱媽媽是無辜的呢?
思緒不禁又回到了出事那天,姥姥去打牌了,她腿腳不好,也只是在鄰里之間走動,打牌的地方就在我們家樓下。
姥爺每年初十都會跟老戰友聚會,這是早就定好的,他6點鐘就走了,9點半才回到家,往年總是喝醉了被送回來,他那天並沒有喝很多酒,是自己回來的。
媽媽是前一天臨時決定去約會的,幾個月來不修邊幅的她那天特意精心打扮了,她能夠重整旗裝,我還挺為她開心。不過那晚她回來得太早,後來姥爺還問過她原因,她說在飯館里遇到了爸爸,爸爸看到她在約會,又要動粗,被雙方的朋友攔住,最後約會不歡而散,媽媽和友人分別離開,爸爸也被朋友送回了家。
如果媽媽是兇手,肯定是和朋友分別後,來到了爸爸家,等著爸爸回來然後殺死他。
從時間算,媽媽是有殺人嫌疑的,但媽媽身材矮小瘦弱,力氣比我也大不了多少,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六十多斤的爸爸,她應該和我一樣,很難將其推下窗才對。
我忽然想起了在公安局的情景,走廊上回蕩的腳步聲,頭腦發沉時,黑暗中模糊的記憶,對了!又沉又慢的腳步聲!
媽媽個子矮,她年輕時就一直穿著高跟鞋,用她的話說,她早就把高跟鞋焊在了腳上,哪怕這幾日消沉到臉都不洗,她出門時還是習慣性地穿上了高跟鞋。媽媽的腳步聲,是永遠鏗鏘有力的高跟鞋與地面碰撞的聲音!那個人不是媽媽!
還有,爸爸家門口的地墊下放著鑰匙,這件事媽媽也知道,她完全可以打開門在家裡等,為什麼要在門口等呢?
兇手不可能是媽媽。
那媽媽為什麼要認罪?難道是要保護兇手?可是媽媽為什麼要保護兇手,除非……
正當我想的出神,入戶門傳來關門聲,我趕緊追了出去,打開門,果然是姥爺出門了。
「姥爺這麼早你去哪?」天剛蒙蒙亮。
「我溜達溜達,你不用管我,一會兒買點飯給你姥姥送去。」
說著,姥爺就下樓去了。
我去了醫院,姥姥已經醒了,她問起媽媽,我簡單搪塞了過去,她因為生病也沒有繼續追問。
姥姥吃過早飯又睡著了,護工和親戚答應會好好照顧姥姥,我便離開了醫院。
姥爺沒有來醫院,電話也打不通,我心裡總有種不好的感覺,思來想去,我決定去自首。
想要殺爸爸的是我,計劃殺人的是我,寫下日記的也是我,雖然最後實施犯罪的人不是我,但是我也難逃其咎。
而且,我已經確定媽媽沒有殺人,媽媽是為了保護什麼人才選擇認罪,那麼媽媽想要保護的人一定也是我應該保護的人,反正我未滿14周歲,不會被判刑。
去往公安局的路,我走得很不安,不安到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但是回頭看了幾次,都沒有看到,大概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
剛走到公安局的大門,就看到,兩個警察一左一右抓著姥爺的胳膊從辦公樓出來,走向門口停著的警車裡。
我趕緊躲到了一旁,看到警車離開,我也打了一輛車,聽說要跟蹤警車,司機有些犯難:「這個……得加錢吧?」
我趕緊掏出兩張100塊給了司機,司機也爽快地跟了上去,但是儘管司機一路上加足了油門,還是在幾個紅燈之後落了下風,但司機說,警車去的方嚮應該是看守所。
果然,司機趕到看守所時,正好看到姥爺被警察押著走了進去。
「看守所是關押犯人的地方嗎?」我問司機。
「額,應該是嫌疑人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怎麼?那個是你的家人?」司機一臉好奇地問道。
我沒有回答,心卻墮入無底深洞,我心裡的懷疑最終還是被認證了,剛剛確定了媽媽不是兇手,姥爺又作為嫌疑人被關押了。
「怎麼樣小夥子?你下車不?」
「再等等看吧。」
「哎喲,那可耽誤我拉活啊。」
我又掏出了200塊錢遞給了司機。
過了一會兒,剛才兩個警察走了出來,坐著警車離開了。
「還跟嗎?」司機問我,我想了想,回答道:
「跟。」
計程車繼續跟著警車上路了,警車沒有回公安局,而是朝另一個街區走去,計程車沒有緊跟,但是我也認出了警車去往的方向。
果然,最終我在爸爸家樓下看到了那輛警車。
下車的時候,司機突然說道:「小夥子,小心點,剛才我們追警車的時候,那輛車也一直跟著我們。」
我順著司機指的方向看去,一輛白色汽車正停在不遠處,駕駛室里的人正低著頭,看不出樣子。
我謝了司機的好意,便下了車,也沒太把他的的話當回事。
坐著電梯來到了13樓,我又從樓梯間下到12樓,躲在12樓梯間的門後邊,可以聽到警察之間的對話。
「那老頭說的是實話嗎?反反覆復的,一開始說是他砸的被害人腦袋,問他兇器是什麼,他又說不是他砸的,是他聽見的,怎麼覺得那麼不靠譜啊。」
「但是他後來說發現被害人被砸暈,於是將被害人拖到窗戶扔下去了,倒也合情合理,看看現場有沒有留下證據吧。」
爸爸是被姥爺扔下窗的?
我又仔細回憶了那天的情形,爸爸被砸暈發出一聲**,然後倒地,隨後就出現了拖拽的聲音,如果姥爺只是將爸爸扔下窗的,他肯定看到砸爸爸的人了,難道是兩人合夥?
警察在屋子裡忙碌了一陣,最後離開了爸爸家。
我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難道真的是姥爺?媽媽是在替姥爺頂罪?
姥爺今年70歲,我查過了,不到75歲的依然會被判刑,也許會輕判,但也逃不了牢獄之災。
監獄里條件那麼艱苦,姥爺進去也出不來了。
姥爺一輩子勤勤懇懇工作,年輕時挨餓受苦,退休后也沒享幾年福,就要在監獄里度過孤苦的餘生嗎?
還有姥姥,她身體本就不好,肯定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不,不行,這都是我爸爸的錯,父債子償,該由我替他受過,反正有未成年保護法,我也未必會受到懲罰。
下定決心之後,我就趕往了公安局。
在路上,我就想好了所有的說辭,就說我從洗手間出來,看到爸爸躺在地上,於是將爸爸扔下了窗,姥爺是為了替我頂罪才自首的。
雖然打好了腹稿,但是坐在四面不透風的審訊室里,熾烈的白光照著我,我還是有些心虛。
雖然有些磕巴,我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之前想好的說辭。
兩個警察聽完對視一眼,眉頭緊鎖,一巴掌拍在桌上,聲音巨大,嚇得我身子一縮。
「你們祖孫兩個耍著我們警察玩呢。」
「沒……沒有啊……」我腦子裡一陣空白。
「你跟你姥爺的證詞,不能說一模一樣,至少對得上百分之八十,都是為了破壞熱水器藏在了洗手間里,然後看到屍體,扔下窗外。幹什麼你們,警察很閑是嗎?到底怎麼回事?!說實話!」
我腦子又是一懵。
姥爺怎麼會躲在洗手間里?他為什麼撒謊?
情急之下,我大聲辯白道:「那天躲在衛生間里的絕對是我!不是姥爺!」
「有證據嗎?」
我努力找出思緒,終於想到:「姥爺那天去參加戰友聚會了,你可以去查。」
其中一個警察向另一個努了努嘴,另一個警察起身走出審訊室。
我也向警方道出了所有的實情,從自己寫日記計劃殺死爸爸的事,到在衛生間里聽到的聲音,還有我把一切都告訴了姥爺,姥爺燒掉日記的事,一股腦說了出來,隨後將日記的殘渣給了警察。
終於說出了一切,心裡突然輕鬆了許多,只是真相依舊撲朔迷離。
另一個警察很快帶來了消息,那天姥爺確實參加了戰友聚會,聚會的地點在城郊,聚會散場時案件已經發生,姥爺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姥爺是為了給媽媽脫罪,利用我跟他講的話編了行兇的過程,許多細節也是漏洞百出。
而我為了替姥爺頂罪,也編了差不多的話,結果都不能自圓其說,因為我們都說不出爸爸頭上的傷口在哪,又是以什麼姿態被扔下窗的。
我的證詞沒能為媽媽脫罪。好在,警方被我們這麼一攪合,決定重新梳理爸爸被殺的案件。
出於姥爺身體的考慮,也看在姥爺是愛女心切,我一片孝心的份上,沒有按照妨礙公務的處理進行拘留,讓我先回家,隨後再發落。
走出公安局,天都黑透了。我心緒還有些忐忑,都沒有注意到身後一直有輛車跟著我。
當走到一段沒有燈也沒有人的路時,那輛車竟直衝沖向我開來。幸好我反應快,向旁邊的綠化帶上一倒,車就擦著我的身體開了過去。
我驚魂未定,也沒有注意到開車的是誰,但是可以確定,這就是之前計程車司機說的跟蹤我們的車。
剛才那一下是要置我於死地的啊,難道我得罪什麼人了嗎?
我趕緊爬起來向家中跑去,為了不讓姥爺擔心,決定先不告訴他,先處理媽媽的事。
回到家裡,姥爺已經到家了,正坐在沙發上休息。
這連日的折騰已經讓他精疲力盡。
說起今天的來龍去脈,姥爺也是一陣唏噓:「哎,我的確有殺死那個混蛋的心,我攢了不少的安眠藥,怎麼也有20片了,但是沒機會下毒,沒想到有人先下手了。你爸死了后你媽總是魂不守舍的,我就覺得奇怪,看到她半夜裡不睡覺總是抓著個日記本,後來我就偷偷翻出來,一看裡面的內容也是嚇了一跳。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你還是你媽乾的,直到你媽被捕了,你又告訴我那些事,說實話我那時也分不清真假了,心裡就想著,你媽還年輕,已經受了不少的苦,不能再坐牢。
你還小,路還長,也經不起這一筆污點,不管誰殺的人,我一把老骨頭,沒幾年活頭了,死哪不是個死?唉,於是我就照著你跟我說的編了個故事,沒想到警察還真不好騙。」
「我沒有殺人,媽媽也沒有,可警察為什麼不相信媽媽不是兇手啊?」
「因為你媽指認出了兇器,就藏在樓下的冬青樹里。」
「媽媽怎麼會知道?」
「我也不知道,也許,你媽真的參與了吧……」
「不可能,那天的人肯定不是媽媽!」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沉默良久,「也許是協同作案呢?」姥爺眯了眯眼睛說道。「你媽肯定知道真相。」
我立刻啞然。
「有一個辦法能救你媽,或者最低也能讓你媽被輕判,我請了一個人明天晚上來家裡吃飯。」
「是什麼人?」
「那天和你媽約會吃飯的人,他啊,年輕時就喜歡你媽,但是你媽選擇了你爸,他也隨之結婚了,前兩年妻子病逝,一直沒有再娶,聽說你媽離婚,便又開始追求你媽,他心裡一直沒有放下她,那天是他們倆第一次約會,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
「那他能幫什麼忙呢?」我不解地問道。
姥爺低下頭,小聲說道:「我想,讓他改一下口供,只要把他們分別的時間推遲半個小時,你媽就沒有作案時間了。即便是協同作案,也只是從犯,到時候再找個律師好好為你媽辯護,也許……」
我點點頭,但是還是疑惑:「你確定他一定會作證嗎?」
「原本我也不敢確定,準備了一筆錢,現在有你當證人,確定你媽沒有直接殺人,我想他會幫忙的。」
「幹嘛要牽涉別人,畢竟作偽證也是犯法的啊……」
「管不了那麼多了,你媽現在一心要把罪責全部擔下來,死馬當活馬醫,只要他肯收錢,一切都好說,我不能看著女兒大好青春被消耗掉,她的命已經夠苦了,你也夠苦的了……」
姥爺說著,眼角泛起淚光,將我攬入懷中。
第二天晚上那人真的來了,還帶著好酒來,姥爺讓我叫他孟叔叔,這孟叔叔矮胖的身材,憨厚的面孔,想到爸爸斯文帥氣的樣子,也就不難理解媽媽的選擇了,心裡也不自覺對這人有些抵觸。
姥爺非常熱情,推杯換盞間,便將自己的目的和盤托出,同時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交到了孟叔叔手中。
「使不得,使不得,這不是錢的事……畢竟是命案,做偽證……」孟叔叔有些為難地推拒著。
「要是我閨女真殺了人,我就不開這口了,不瞞你說,我閨女是冤枉的,殺人者另有其人。」
「啊?是嗎?是誰?」孟叔叔吃驚地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想救女兒,哪怕只是減刑也好,至於真兇是誰那就是警察的工作了。」
「朱叔,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這事你可不能亂說啊。」孟叔叔低下頭吃了一口菜。
「當然,當然,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了,」姥爺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了,「出事當晚,我外孫其實就躲在他爸爸家中,他聽到了那人的腳步聲,不可能是他媽媽的。」
孟叔叔聽完,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寫滿了不信任,問道:「你還聽到或者看到什麼了嗎?」
「沒看到什麼,都是聽到的,聽到那人砸了爸爸的頭,然後拖著爸爸從窗戶扔下去了。我聽到那人的腳步聲很沉很重,不是媽媽的腳步聲。而且那人力氣應該挺大的,拖著爸爸走,也沒有氣喘吁吁的。」
孟叔叔點點頭,思忖一陣,拿起酒瓶,為姥爺倒了杯酒,說道:「既然曉華是冤枉的,那麼我也算不上做偽證了,我願意更改我的證詞。不過,我還有一些事……想單獨對您說。」
說著,孟叔叔看了我一眼,姥爺便讓我回房間去了。
其實我知道孟叔叔肯定會說讓媽媽嫁給他之類的話,但是以如今的局面,也不能指責他趁人之危。
回到房間,我拿出課本來,其實我今天請了長假,但是學業不能耽誤,只是在這樣的狀況下,我也實在靜不下心來,總覺得心裡不安,似乎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門外,姥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他平時喜歡喝酒,今天喝得也不少。
我開始有些擔心。
聽到門外沒了動靜,我關上了房間的燈,將被子下面塞進一個枕頭,然後躲到了床尾門邊的角落裡。
果然,不一會兒,門把手慢慢轉動了,門被小心地打開。
孟叔叔輕聲輕腳地進來,手背在後面,不知道拿著什麼。
「小林?」他試探性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捂住嘴巴,生怕發出一絲的聲音。
孟叔叔躡手躡腳走到了床邊,雙手舉起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向枕頭的方向狠命砸去。
砸空了。
我趁機奪門而出,但是動作還是慢了一步,孟叔叔兩個大步就抓住了我的后衣領。
在少說也有一百七十斤的他面前,我就像個小雞仔一樣,被輕鬆地提了回去。
「是你殺的爸爸!是你殺的爸爸!」我大喊道,努力掙扎著,想從他的手中逃脫。
但是他很明顯沒有心軟的可能,一把將我推到在地,我一邊掙扎著爬起來,一邊看了看一旁餐桌上趴著的姥爺,看上去似乎還有呼吸。
「你小子還挺聰明,我跟你說實話,我也是被你媽給忽悠了,要怪就怪你媽那個狐狸精。」說著,他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上,我瞬間感覺整個腹腔被擠壓得難以呼吸。
「你胡說……」我用儘力氣去推搡他。
「胡說?你以為我願意殺人?媽的,你媽這狐狸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勾引我,又裝做楚楚可憐的勾起我的同情,還拿出你的日記來激我,說什麼身邊沒個好男人,只有你才像個男人,願意保護女人,我最受不了別人激我,偏偏這時候你那殺千刀的爸爸過來找事,我便腦子一熱把你爸殺了!」
他一邊惡狠狠地說著,一邊伸出兩隻手掐住我的脖子,感覺得出來,他沒有使出全力,我也趁機奮力地掙扎著。
「第二天醒了酒,我才緩過神來,媽的,飯店是你媽定的,那麼巧就碰到你爸了,啊?肯定都是你媽的計謀!她後來說要替我頂罪,我同意了,這本就天經地義!你們想為她翻案,就是把我往火坑裡推,門都沒有!」
說著,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我整個脖子被死死地扣住,呼吸完全被切斷,我覺得腦袋在不斷地發脹發脹,眼睛和耳膜不停向外鼓著,隨時都會爆裂,頭像個隨時爆炸的氣球,而身體卻逐漸發軟,眼前猙獰可怕的臉漸漸模糊……
我就要這樣死了嗎,不,不……
再次醒來,我已經躺在了醫院裡,姥爺正在一旁擔憂地看著我。
這一次警察來得很及時。
看到我醒來,姥爺長舒了一口氣,欣慰得說道:「幸好你提前發了條簡訊給12110,警察來得及時,要不然啊,咱兩個都活不成了。」
這是我之前上網時學到的技巧,不方便打電話報警,還可以發簡訊。
姥爺說,那個孟新早就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他帶的酒里下了迷藥,等把姥爺灌暈,再將我制服,就打開煤氣放火,到時候自己從現場逃脫,就說是姥爺找他做偽證,他不同意因此姥爺選擇同歸於盡,他自己則僥倖逃脫。
真是「完美」的計劃,這大概是他最聰明的一次了。
「你是怎麼識破他的?」姥爺好奇地問道。
「我也是後來才發覺的,你可能只顧著喝酒了沒注意,一開始你們都是喝的家裡的酒,後來他起身拿起自己帶的酒給你倒上了,但是卻沒給自己倒。後來我越想越不對,就覺得他的腳步聲也有些熟悉。
你們喝酒時,我又看了看樓下停的車,特別像我從公安局出來時要撞我的那輛。這個時候我在房間聽著,你不說話了,於是就發了報警簡訊。」
姥爺點點頭:「他早就有殺你的心了,他殺人的手法是跟你的日記學的,日記是你的,他總覺得這是個隱患,一直想除掉你,本來想製造個車禍,但是沒找到機會,說起來,這還是你日記里寫的方法。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偏巧了,我把他給招上門了,唉,我是萬萬沒想到,會是他啊!」
我點點頭,我有殺人的心,也找到了殺人的方法,卻始終下不了狠心,他本不想殺人,也不懂殺人的方法,卻在頭腦發熱的情況下下了狠手,我們倆到底誰是殺人犯呢?
「我媽呢?」
「還不清楚,應該會輕判,她是想殺你爸,但是她不敢,後來看到了你的日記,怕你真的會動手,就想找人殺了你爸爸。孟新一直追求你媽,但是你媽不喜歡他,也不願再嫁,她了解孟新,知道他衝動又好勝,於是用激將法暗示孟新去教訓你爸,同時也想讓孟新知難而退,斷了對她的念想。
沒想到孟新真的殺了你爸。殺人畢竟是孟新自己的選擇,你媽沒有逼迫也沒有教唆,但是她後來還是非常自責,覺得是她殺了人,她害了孟新,所以才一心要為他頂罪,結果咱爺倆一攪和,孟新害怕事情敗露,就又生出了殺咱爺倆的心。」
媽媽最終被判處了緩刑。我和姥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懲罰,都從輕發落了。
我們終於再次團聚,媽媽憔悴了許多,也憂鬱了許多。
姥爺也不如之前硬朗了,不愛喝酒也不愛出門。
爸爸死了,再也不會來騷擾我們,我們過上了平靜的生活,但是我們的心再也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