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狗，戶冊改名
大半輩子，就為了生計而捉襟見肘。
家裡明面上剩有這幾吊錢，還是因為秦沐參與出漁之後才改善了以往窮困拮据的情況后積蓄下來的。
娶個媳婦，改善一下居室，這點錢還是差了些底氣。
能備用半吊錢，可見秦老頭和胡氏對於這個改戶冊信息有多重視。
「也虧得這八年司民處嫌這邊遠，沒來做戶冊登記更正和核查。如果順利就不要露財，司民處本身就有義務幫忙更正戶冊信息的。」胡氏不忘叮囑道。
秦老頭點了點頭，將錢和戶冊本放懷裡，挑起早就準備好用來打點的四簍魚蝦，往南昆鎮的司民處方向而去。
司民處，是戶冊登記和變更的官方機構的統稱。
秦老頭來到司民處，問了戶冊主事員的門在哪。
裡面是一個胖女人，因為司民處平日里倒是閑，胖女人這會半眯著眼，打著盹。
「做什麼？」
「我想改一下戶冊信息，換新的戶冊本。」
秦老頭將戶冊本遞了過去。
「改什麼？老伴走了？是這頁么？」胖女人翻了翻，以為是秦老頭要來銷老伴的戶。
秦老頭連忙道：「不是，是改秦二狗的那頁。我想把秦二狗改成秦沐。」
改名字聽起來是簡單的活，但這一改，自下而上的登記信息都要重新報，胖女人有些不耐煩：「都二十二歲了，還改啥？我看這二狗挺好的，一聽就好養。」
秦老頭臉色變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道：「我們也沒什麼文化，當初叫二狗現在才覺得欠妥，這會好不容易準備找門親事，萬一人家一聽名字嫌棄了，總歸不好。」
「不辦！名字哪裡能隨意改。」胖女人將戶冊本甩了回來。
秦老頭不聲不響地起身，沒拿戶冊本，反而是把準備好的魚蝦放角落不顯眼的地方。
「哎，哎，你做什麼？門在那邊，這不是你放東西的地方。」胖女人站了起來，喊道。
她以為秦老頭髮什麼神經，已經頗為不悅。
秦老頭放好了魚蝦，才回來椅子處，小心翼翼道：「您工作繁忙，肯定沒空去集市。您給錢托我買的魚蝦，我給您放那了。」
出攤半輩子，什麼人都見過，秦老頭對於人情世故倒也看的開。
「我什麼時候給錢叫你……」胖女人說到一半，不說了。
見秦老頭這麼上道，胖女人語氣緩和了下來：「也不是不能改。不過這二狗確實不好聽。你兒子跟你一起來了嗎？」
秦老頭愣了一下：「啊？」
胖女人拿人手短，罵罵咧咧道：「啊什麼啊，換新的戶冊本當然要涉及的人都來一趟。我不核實一下的話，萬一填報上去出了紕漏，你來負責啊？」
「那個，當年入戶籍，也只是我來。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秦老頭苦著臉道。
他就想悄悄改了秦二狗的戶冊信息，換了新的戶冊本。
「如果只是在舊本上改，不用核發新的戶冊本，倒也可以通融。但現在你是要換新的戶冊本，上頭有規定要核對。你也別想著賄賂啊，我們有規定的。」胖女人見秦老頭的窮酸樣，怕他耍潑，為了避免爭吵，還是摁著性子指點道。
秦老頭知道對方是看油水不夠，不想做事，又不挑明。
半吊錢能省就省，秦老頭摸出路上分開的一百文，走過去剛剛的魚蝦那裡，將銅錢丟了進去簍里。
「您托我買魚給的錢多了，有找。」秦老頭通透得很。
胖女人剛剛伸著頭看著呢，白了一眼，心道果然窮酸樣。
「我說你好不講理啊，你這是挑釁我們戶冊登記以及檔案存管的公職人員的底線啊，我告訴你，沒門！司民處廉正得很，不是歪風邪氣可以吹進來的。」胖女人義正言辭道。
秦老頭一陣肉疼，胖女人擺明車馬就是嫌這點錢不夠打通圈，意思是這戶冊登記，管檔案的還得順帶打點呢。
秦老頭又摸了摸口袋，摸出約莫又是一百文，丟進了魚簍里。
回頭就看著胖女人。
「行吧行吧，你這人真是的，一把年紀了也不容易。改什麼名字？」胖女人看著天色不早了，倒也沒繼續為難秦老頭。
秦老頭重複了一遍：「秦沐。三點水右邊一個木，木頭的木。」
胖女人嗤笑一聲：「還真的是木頭。又是二狗又是木頭的，也沒好到哪去。」
嘴上這樣說，倒是拿出一張紙，讓秦老頭寫上，免得整錯。
秦老頭年輕的時候學過幾個字，用不上就生疏了，何況本也不怎麼識字，之前問過秦沐關於沐字怎麼寫的，歪歪斜斜地就寫了上去。
胖女人忙活了一陣，總算是弄完，在新的戶冊本上有信息的每一頁都蓋上了司民處戶冊登記的印鑒。
除此之外，她還把舊的戶冊本收了回去，嘴裡嘀咕道：「你以為改名字很簡單，我回頭還得層層修改上報到縣裡，縣裡還要報州府。要不是看在你幫我買魚的份上，我還真懶得理你。」
「是是是！」秦老頭一個勁陪笑，眼睛只盯著新的戶冊本。
胖女人見秦老頭不怎麼識趣，沒好氣地把戶冊本拿給他。
翻了翻戶冊本，秦沐總算是落了『戶』，這下子從官府的角度來看，秦沐怎麼都是秦老頭的兒子。
秦老頭一樁心事總算是落了下來，對胖女人萬般謝過，這才走了。
回到小漁村已經傍晚，由於傍水，當真是落霞與孤鶩齊飛。
秦沐比秦老頭先回到，正在把品相不咋好的魚宰殺，準備腌製成耐存放的。
「爹，你去哪了？」秦沐抬頭問到，停了手裡的活。
秦老頭心情好，揚了揚手裡的戶冊本，寶貝得很：「咱們家的戶冊本丟了，爹趁著閑暇去補辦了一本。」
秦沐將手浸水裡，洗乾淨了骯髒后，笑道：「我看看。」
秦老頭遞了過去，神色愉快，朝胡氏點了點頭。
胡氏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那乾枯的臉映著落霞，顯得慈祥。
「娘，原來我以前叫秦二狗。」秦沐無意說了一句。
胡氏臉上的笑收了，眼睛看向秦老頭，似乎在問怎麼還有『二狗』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