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動妖心
見到熟人難免勾起回憶,看著不遠處的南宮玉笙,斷詩華想到了幾日前路滿期帶回來的空鈴,幾十年的回憶也一涌而出,再看向西月夢譚的夢木柒,依舊是輕紗罩面,一塵不染,神秘而幽靜,不免想起已故的師弟墨詩竹。
師弟本名墨竹,只因入門同為詩子輩弟子,才生生在兩字中間加了個詩字,他為人正派,處事不驚,儀錶堂堂,驚才風逸卻在青澀的年紀,情竇初開違背門規,被逐出師門,至今也有一十八年之久卻是屍骨無存了無音信,斷詩華曾多次尋找無果,卻只是聽說他最後生活的地方便是荒山紅門,可是當時師弟卻是為她夢木柒被逐。這十幾年來,斷詩華仍沒能掠順這其中曲直和他生前所受遭遇,事至今時,也沒能懂得師弟為何因喜一人而放棄畢生所學。。
晚風吹,葉瑟瑟,幽靜的柳蔭,樹影重重,天然而成的密林摻入一縷微紅,隨風蕩漾,輕飄的竄入木質還算堅固的木窗,而在蔭林的另一深處,早已有一道身影,急速離去。
長而密的睫毛隱隱上下扇動,彷彿做了什麼驚險的夢,閉著的雙眼不停的來回搖擺,看著熟睡中的路滿期,她莞爾一笑,抬手輕輕滑過他的濃眉,他高挺的鼻樑,最後停在他肉嘟嘟的粉唇上來回揉搓。
路滿期夢境中一躍跳下深淵,急速下降,身邊風聲呼呼炸響,卻如被蜘蛛網緊緊包裹一般,斷裂的蛛網隨風擺動,輕柔的拂過他的臉頰,拂進他的嘴裡,吞不下也吐不出,心中焦急猛的睜開雙眼,下意識抓住了唇邊不安分的手,朦朧中一道模糊的人影近在咫尺,他大喝一聲「誰?」
對面人傳來一陣青絲如游的鼻息聲。
路滿期欲要起身,可卻被眼前人用力按了回去。
「白天你是否已認出我了?」
慢慢適應了黑暗的路滿期,看清床邊一襲白衣下那熟悉的身影,瞬間心潮澎湃,全身熱血沸騰起來,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翻湧的內心,無數問題匯聚於嘴邊,卻只說出一句自己都為之羞愧的話,「我怎會認不出你!」
安如靜嘴角上揚,責怪道「你睡的如此沉,難怪危險來臨也無動於衷!」她璀璨的雙眸,靜止在路滿期的臉上。
經她一看,路滿期雙頰的火燒的更旺了,整個身體都酥軟起來,純純欲動的手依舊攢著她的手,久久不能鬆開,關切道「你是怎麼在三生洞脫身的?」
安如靜對他握著自己的手並不感到反感,反而很自然的動了動手指道「我走出來的!」
路滿期直直的看著她道「那冰人沒有傷你?」
安如靜雙眉上揚道「他就是個低級異獸,傷不了我。」
「低級異獸?」路滿期倒抽冷氣,看不出她年級輕輕,閱歷卻是不少,隨口道「你怎麼出現在此?」
見她撩起面紗,笑道「我來保護你啊!」
路滿期沉默片刻,起身道「這裡是男子的卧房,你姑娘家的不可以隨便進出!」
她神色暗淡,正色道「哦!」起身便向門外走去。
路滿期卻又於心不忍,拉住她的手道「算了,來都來了,還是待會再走吧!」
安如靜又「哦」了一身,便坐回到他身邊。
路滿期側頭疑道「你剛說我有危險?」
安如靜點了點頭,指著緊閉的窗戶道「一個人影在這裡逃走了!」
「你的意思有人闖進我的卧房?」
她點了點頭「嗯!」
路滿期腦子第一個想到的是白衣老道,可憑他的老謀深算定是知道安如靜就在此處,不會貿然行動;那便是南宮玉笙了,自己殺了花姑,還闖進過她的喜房,定是恨不得自己早些死了,他莞爾一笑道「多謝安姑娘多次救命之恩!」
安如靜眨了眨眼,認真道「我也要謝謝你,是你放我自由的!」
路滿期不解的回想著曾經的種種,疑道「我救你?我怎麼不記得?」
她莞爾一笑,搖身一變,化作一隻紅衣鳳頭,在他頭頂盤旋。
路滿期瞪大了眼,腦海中卻是那間喜房,在鏡子里飛出,也如同現下在他頭頂繞了兩圈便飛出窗外,當時本以為是南宮玉笙設的什麼結界,他不敢相信的問道「你是異獸?」
安如靜化回人形,立於他床前,雙眸認真的看著路滿期,辯解道「我不是異獸!我是妖!」
「妖?」
放眼整個人世間從來沒有妖的傳聞,就連古書中對其記載也少之又少,最多是頂級可化形的異獸,書中記載妖卻是寥寥幾句,妖可以是世間萬物修鍊所成,化成人形難如登天,可變化萬千,可呼風喊雨,可迷惑眾生,其血肉可增功法數十倍,其內丹可救死扶傷,早已滅絕。可她,確實比異獸更高一級,路滿期之前眼見過她化為紅霧,化為紅衣鳳頭又化成人形,在高級的異獸也只是化形而已,卻也不可隨意變換形態,本以為是自己局限了異獸的本領,可沒想到她竟是妖,有血有肉的妖?路滿期惶恐,不知是該信還是不該信。
安如靜也猜出他的疑慮,想了想,瞬間化成一朵紅色鮮亮的彼岸花,只見花不見葉,紅彤彤的搖晃著立於路滿期面前,還出聲道「現在就是我的真身!」
路滿期一驚,瞬速將雙腿收回放於床上,仔細觀察,黑夜中它分外的妖艷,如一團會自行行走的鮮血,鮮紅欲滴,場面著實詭異,他結巴道「我相信了,還。還是。。還是化回人形吧!」
彼岸花瞬間變大,慢慢生長出四肢,最後化作安如靜,安靜的站著,良久她才開口道「你害怕嗎?」
路滿期拍拍胸膛,吞了一口口水道「怕!」緩了一口氣繼續道「不過現在緩緩不怎麼怕了!」
她噗嗤一笑,道「我第一次化形,你當場暈倒,第二次化形,你奪門而出,第三次化形,你拔劍就刺在我的胸口,唯獨這一次只是一個怕字!」
路滿期瞪大了眼斟酌著她的每一句話,不明所以道「你第一次化成紅衣鳳頭,我沒有暈倒!第二次化成一片紅霧,我也沒有跑!第三次?。。我更沒有拔劍刺你?。。」
安如靜淺笑道「你我又何止這一。。」
她話還沒說完,一個人影推門而入,急沖沖跑到路滿期床前,關切的上下打探他道「我看有人影在你房間逃走,我便追了上去,可最後還是讓他給跑了,你沒事吧?」
路滿期愣愣的看向來人齊飛,搖了搖頭道「齊飛你不覺得你來的很不是時候嗎?」
齊飛摸了摸後腦,內疚道「是我來晚了,下次我一定寸步不離的保護你。」他一屁股坐在床邊,問道「可有哪裡受傷?快讓我看看!」
路滿期任由他檢查,眼睛卻不停的搜尋著那一抹紅色,屋內除了黑還是黑,根本就沒有了其他顏色。
「你脖子流血了?」齊飛在袖口裡掏出一塊手帕按住路滿期的傷口心疼道「我沒覺得疼啊!」
路滿期接過手帕,看了看,血量不多,搖了搖頭道「沒感覺!」說完又用手帕擦了擦傷口。
「這傷口不是普通的傷口,雖然小,卻也又紅又腫,莫不是有毒?」
路滿期想了想道「有毒我早就發作了?」何況安如靜剛就在此,有毒她能不知,想到此臉上掛滿了痴笑。
「你傻笑什麼?」齊飛嚴肅的看著路滿期「剛誰來過?」
路滿期立馬正色道「不就你來過嗎?」說完身子向後一躺,雙手放於頭下。
齊飛一臉嚴肅道「路滿期,我提醒你,大凡仙山門規,不可動凡心,否則後果如何你自己知道!」說完齊飛起身給他一個白眼,默默的出了路滿期的卧房。
路滿期側身看著齊飛的背影,喃喃道「我沒有動凡心!她是妖,動也應該是動妖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