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刺殺
王都破了,山河易主,金戈鐵馬踐行而過,所到之處一片荒蕪。亂戰不休,烽火連天,白骨累累掩塵土,陰雲密布的空中覓食的烏鴉盤旋而過。
「嘩——」入夜的天空下起雨來,荒廢的街道看不清昔日的繁華,殘垣間,來不急逃走的人蜷縮在黑暗中,警惕的望著四周,瑟瑟抖。家家戶戶緊閉門窗,沒有人敢點燭生火,只要安靜的待著,一切終會過去。
街上,闖城勝利的士兵喝的爛醉,嬉笑吵鬧著,搖搖晃晃向前走。
「叮——」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街道盡頭,一身艷裝的女子出現,薄如蟬翼的輕紗裹體,銀質鈴鐺掛手腳,隨著主人的動作輕靈作響。也許是某個青樓上逃出的舞姬,也許是哪家破滅的官宦人家的寵姬。
「咦,那是什麼?」醉得站立不穩的士兵揉了揉朦朧的眼睛,眯眼凝視走近的人,突然,瞳孔陡地放大。
美,好美的女人!勝雪的肌膚凝脂,如墨的長海藻般散開,冰冷清澈的眼眸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卻有著勾人魂魄的魅力。
「哈哈,美人,這夜黑雨大的,要到哪裡去啊?」膽大的士兵搖搖晃晃上前,猥瑣的笑著,伸手抓向她的胸部。自城攻破,年輕的人逃到逃,散的散,能見到這般美麗的女子,實屬稀罕了。
「錚——」劍滑袖而出,她冷冽的眼睛輕蔑的掃過迎面而來的人,輕盈如影,滑過人群,停下,寒光閃爍的劍身上紅艷的血滴落。沒有看見她是如何出劍的,沒有人看見她是如何躲過的,劍出袖的一刻,冷凌的劍風激蕩開去。
「撲通。」
身後士兵表情獃滯,他們萬沒料到,如此嬌瘦的女子,卻有著致命的威脅。士兵凝固般的身體撲通倒下,她筆直的向前走去。
王都破,她的主子長寧公主被擒,探子回報,今夜,闖城耶律焰將納公主為妾。
納妾……她握劍的手緊縮,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憤怒。破都那日,她聽見女人哀求哭泣之聲,目睹侵城令人指的獸行,燒殺擄掠,似乎人性最醜陋的一面,在這場戰役中暴露無遺。男人,都是一樣的不可信!所謂納妾,不過是你耶律焰另一種形式的侮辱。
她是長寧公主的貼身侍女——陌冷顏。恨透了戰爭,恨透了侵略。西涼國,始於烽火,消於戰鼓。成王敗寇,無論誰是那永垂青史之人,也抹不去他滿是血污的骯髒。
王宮內熱鬧紛繁,侵城的將士舉杯相慶,又一個歌舞不眠夜,長期的征戰換來這難得的勝利,每一個人臉上洋溢著興奮。舞姬如蝶,旋轉著婀娜的身姿,琴瑟管弦絲絲悅耳。
高高的王座之上,男子狹長的眼睛半眯,修長的手指托酒杯,唇角一抹淺笑,似笑非笑。身旁,妖艷動人的舞姬軟軟的貼上,痴迷的望著他。如蛇的手繞過他健碩的身體,貪婪的撫摸他俊朗的容顏。這個男人,是能得天下的王——耶律焰。
這時,有人走出,恭敬的舉杯道:「恭賀大王一舉拿下西涼城,大王宅心仁厚,納前朝公主為妾,不計前嫌,不過,這女人卻是留不得,古人言,紅顏禍水。」留下前朝公主無疑是斬草不除根,這樣後患無窮,真不知耶律焰是如何想的。
「呵,本王有說要留下她么。」他抬眼,漆黑如夜的眼眸中是冰原一樣的寒冷。女人,不過是他掌心的玩物。
那人怔了怔,詫異的抬頭,望著眯眼微笑的耶律焰,心中不由一陣毛,就是這樣的眼神,假面的微笑背後,卻是嗜血的殘酷。耶律焰,能從眾王子中脫穎而出,晉陞為王,靠的不單是手段與頭腦,更因為他心無羈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令他牽挂,這樣的人,找不到弱點。
人來人往的大殿喧鬧非凡,穿過人群,一身火紅艷裝的陌冷顏走過,冷眸掃過殿上高坐之人,她隱身,退至一角,等待著。
一旦時機成熟,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救出公主。
陌冷顏捏緊袖中劍,掌心是汗,四周是往來的敵人,她不動聲色,安靜的潛伏著。這時,門外傳來男人呵斥聲,女人哭泣聲,及鐵鏈拖動到聲音。
「大王,獵艷宴會可以開始了么?」門外一個侍衛問。
耶律焰抬眼,慵懶的聲音有著說不出的魅惑:「開始。」身旁卧坐的人兒耐不住湊上前去,期待著他的恩澤。
獵艷宴會?陌冷顏疑惑的望向門口,鐵鏈聲進門,衣衫不整的女子被鐵鏈綁成一條,哭泣著,被士兵鞭撻進門。陌冷顏猛地瞪大了眼睛,那是被擄的宮女,年輕的容顏上滿是悲愁,細嫩的肌膚上滿是傷痕。
畜牲!陌冷顏雙拳咯咯作響,她緊咬牙關,憤怒的看著同伴被拖進殿內。一群士兵走上前,為她們卸去鐵鏈,得以自由女子軟在地上,哭泣哀求著。
「饒命,大王饒命。」
哀求哭嚎聲起,四周吃酒的將士更加興奮,殿上,耶律焰冷眸掃過哀求的人,眼中是莫大的輕蔑,他唇角輕揚,冷魅的笑有著嗜血的殘酷:「可以,你們脫了衣服,誰能討得本王歡心,本王便要了誰。」
侮辱輕蔑的話出,殿下哀求的女子呆住,陌冷顏袖中隱藏的劍幾欲飛出,耶律焰!!
「沙……」衣衫輕盈落地,有女子脫了衣衫,站在人群中。
「噢——」人群爆出一陣尖叫,男人興奮的笑著,蠢蠢欲動。
陌冷顏脫口呼出:「不要脫!」她急切響亮的聲音被尖笑聲淹沒,沒有人聽見她的叫聲。為了活命,宮女們陸續褪去衣衫,向著高高在上的耶律焰爬去。
耶律焰舉杯的手停下,方才,他分明聽見女人急切的叫聲。不要脫?他目光掃向人群,卻沒現有任何異常。是幻覺吧。他輕嗤一聲,杯中酒一飲而盡。
柱子后,陌冷顏氣得身子抖,憤怒的眼眸緊盯著殿上之人——耶律焰!!
當女人們爬到他腳下時,他突然起身,低視腳下的人,揚起的嘴角諷刺盡現:「本王累了,諸位盡興吧。」他說完,留下絕望哭泣的女人,身後,士兵們宛如猛獸,湧上前去。
陌冷顏悄然跟上,凝視著眼前毫無防備的男人,她幾欲衝上前去,殺了他。可是公主未救,他是交換的籌碼。
悠長的走廊里,耶律焰前邁的腳步突然停下,低頭,餘光瞟向身後,冷笑一聲,如虎等待獵物。
他走到自己房門前,守候的侍衛立刻上前,諂媚的笑著,道:「大王,今晚個個都是國色天香,是波斯來的女人,功夫了得。」
耶律焰擺手,道:「退下,這裡不需要你守衛了。」
那侍衛聞言,為難的說:「可是大王……」攻城才勝利,也許城裡潛伏了許多殺手,正是需要戒備的時候,可是他卻要他離開。
耶律焰冷冷的看向侍衛:「怎麼,難道本王連幾個女人也對付不了嗎?」
「不是,是!」侍衛驚慌失措,怕惹惱了他,慌忙退下。
他推門而入,房內一片漆黑。床上,波斯女人身體僵硬,保持著呼叫的姿勢,陌冷顏輕盈的從床上翻身下來,借著門外餘光,目光緊鎖進門的人。
耶律焰並不上前,筆直的走到桌前坐下,問:「為何不點燈?」
陌冷顏小心點走上前去,仇人近在咫尺,她可以聽見血液里沸騰的聲音,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
耶律焰冷笑著,看著走近的人,修長的腿悄然伸出。
陌冷顏一心在他身上,竟無察覺他的小動作,腳下一個踉蹌,她暗叫一聲,眼看將要跌落在地,一雙強健有力的手伸出,狠狠的將她帶進懷中。
「怎麼,迫不及待了?」他俯身,頭埋進她細膩的肩上,向上游去,調戲的動作與言語,似不知道懷中人是要命的刺客般。
忍無可忍,她如魚般靈活,向下滑去,脫離他的掌控,一言不,袖中劍滑出,舉劍向他。
他輕巧的躲開,遠遠的落下,笑眯了眼,問:「方才殿中喊著『不要脫』的是你,你究竟是誰?」
她並未開口,他如何知道是她?!陌冷顏心中有了絲慌亂,劍勢更加凌厲。突然,房內燈火通明,一群侍衛將屋子團團圍住,陌冷顏眼中是一閃而過的驚慌,只一瞬間,立刻恢復冷靜。
看著眼前握劍的女子,耶律焰怔了怔:好美的女人。薄紗裹身,未乾的濕衣緊貼身子,勾勒出婀娜身姿,她緊抿薄唇,冷漠的看著他,眼神中,滿是挑釁。
「你是誰?」耶律焰悠閑的走到桌前坐下,修長的手指勾起酒壺,倒上美酒。
「耶律焰,你抓得住天下,可你抓不住我。」陌冷顏冷哼一聲,舉劍抹向喉間。即便是死,也不要落在這個男人手裡,只是,她依舊無法救出公主……
耶律焰倒酒的手僵住,突然,身形一閃,他已在她面前,邪魅的笑掛嘴角,一隻手狠狠的捏住她脖子前的劍:「是么。」天下,沒有他耶律焰得不到的東西!
好快的速度!陌冷顏驚住,欲割破喉嚨的劍被他捏在手中,她狠狠的抽劍,劍身紋絲不動,他捏劍的手中溫熱的血蜿蜒流出,滴落在地。
「大王!」一旁侍衛驚叫一聲欲上前去,觸及到他冰冷的眼神,圍攏的侍衛猶豫著,停下。
「鐺!」他狠狠的抽劍,陌冷顏只覺掌心一空,手中劍被狠狠抽出,他染血的手將劍甩向一旁,迅速的抓住她欲擊出的手,貼身向前,笑眯了眼:「從來沒有人敢挑釁於本王,我會叫你比死更難看。」他說著,鬆開她,身後的侍衛立刻圍上,將她擒住。
「將這女人丟進獵艷群中。」耶律焰殘酷的笑著,看著臉色慘白的陌冷顏,等待著她的哀求,她的屈服。
陌冷顏明白,進了獵艷群,生不如死。她抬頭,冷聲道:「你不想知道王族後裔藏身之地么?」
眾人停下,紛紛望向她。耶律焰挑眉,問:「你肯說?」
「我已是階下囚,只要能換我自由,有何不可說。」陌冷顏道。
女人,果真是世上最愚蠢的動物。為了活下,什麼都可以出賣,包括自己的靈魂。
「說。」耶律焰冷笑,只要這個女人說出王族後裔藏身之地,他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她。她沒有存在的價值!
陌冷顏掃了眼押著自己的人,道:「放開我。」
耶律焰抬手,抓著陌冷顏的人立刻鬆手。量她也做不了什麼!
陌冷顏得以自由,她漫不經心的踱步,緩緩道來:「你們攻城之日,大部分王族後裔早已逃走,聚集在……」她說到這,突然停下,扭頭看向耶律焰,嘴角浮現一抹詭笑,「你以為,你可以抓住我么。」
耶律焰心中一驚,疾步上前欲抓住她,終是來不及,眼見她一頭撞向牆壁。
「咚——」一聲悶響,眾人呆住,她瘦弱的身子軟軟的滑倒,血,殷紅的血染在牆壁,宛如一朵綻放的火蓮,倔強,耀眼。
耶律焰呆住,他沒料到,她寧可死,也不會向他卑躬屈膝,不會低頭。
「傳御醫。」耶律焰怔怔的看著倒地的女人,突然開口。
「啊?」身旁的人回神,不自覺的問。
「傳御醫,救活她。」耶律焰蹲下身,摸過她纖細的手腕,感覺到她脈搏微弱的跳動著。凝視著她倔強的臉,他眯眼。這樣的女人,驕傲如火,似乎很有趣,他怎麼能輕易的放過。
你,是我的獵物。